“江渝，你別發呆了，天天發呆，也不知道哪來那么多東西想。”安仲生看著她，抱怨道。

“我發現你越來越愛管我了。”

“我那是管你嗎？我那是為你好。”

“謝謝，但我不喜歡。”

“江渝，我跟你多少年朋友了，三年了吧，我以為我可以是不一樣的。”

“安仲生，我之前已經跟你說的很明白了。”

張皓源回到位置上，坐下，不解地看著他倆。

“不吃了，你們倆吃吧，我有點飽，吃不下。”安仲生站起身，拿走椅子上的外套，留下一個背影，走出了火鍋店。

“你們怎么了？”

“沒事，他又生氣了。”

“為什么啊？難道是因為我嗎？”

“不是。”

菜陸續上齊，江渝把蝦滑放進紅湯，若隱若現地翻滾著。

“你那會兒說吃蝦滑要蘸什么來著？”江渝抬眼，看著張皓源，淺淺一笑。

“用蔥花、香菜、小米椒加一點丸滑味碟”張皓源把剛調的蘸料放到她的面前。

“我還沒試過，我吃火鍋不蘸料。”江渝把熟了的蝦滑夾到味碟輕輕一蘸，放到嘴里，辣味中帶著一些鮮，確實還不錯，她豎起拇指。

“喜歡就好，別吃太辣，你的胃受不住。。”

“沒事，我的胃養得很好。”

張皓源的臉色變了變，是這些年和安仲生一起住，他很貼心，所以才把她的胃養好了嗎？他又恢復笑容，看著她。

“江渝，其實當時我離開，是因為看見你的身邊已經有安仲生了，我覺得我已經不能再站在你的身邊，這些年其實我過得并不好，如果不是你和我媽，我覺得我就過不下去了，但是你很好，你依舊是你。回來之后，我才發現，我放不下，就算你的身邊有安仲生，我還是放不下你。”

江渝沉默一會兒，看著他，接著一字一句地說：“張皓源，你沒什么瞞著我嗎？”

“什么？你在說什么啊？”他的笑容逐漸凝固，直勾勾地看著她。

“你，沒什么瞞著我的嗎？”江渝低下頭，吞了吞口水。

“我......”

“既然你不愿意說，那我幫你說吧。”江渝的眼神變得鋒利，盯著他的眼睛：“你在我的手機里安了追蹤軟件吧，我去英國這三年，你一直都在我的附近，可是你一次也沒出現過在我身邊，直到畢業晚會那一天。”

“江渝，你聽我說。”

“我剛回國，去云吞面店會遇見你，我昨晚前腳到海豐，后腳你就跟來了，而且，我開的是最高速，后面根本沒車跟著我，我覺得疑惑，所以找江粵查了查我的手機。剛剛我收到他的結果了，沒想到，確實發現一個軟件。今晚的這頓火鍋，也坐實了這件事情。”江渝雙臂交叉放在胸前，用最冷的語氣說：“張皓源，你欠我一個解釋。”

“江渝，我說過，我永遠都不會跟你分開的。”張皓源臉上浮現笑容，也直勾勾地看著她，絲毫沒有了剛剛那種慌張和內疚，只剩下偏執的眼神。

“你覺得這是愛？”

“江渝，我這輩子只會愛你一個的，別人我都不會要，我會一輩子在你身邊，無論如何，我都會在你身邊。”

“張皓源，你越這樣，我們就越不可能，你知道嗎。”

“你也還是愛我的不是嗎？不然你不會在安仲生提到要用輿論翻轉輿論的方法時，害怕我會難過，我們剛重逢的時候，你不是很開心的嗎？江渝，你還是愛我的，你不要騙自己了。”張皓源看著她。

“我們不可能了。”

“是因為安仲生嗎？”

“你覺得呢？”江渝滿腔怒火，他變成這樣子，也有她一部分責任，這感覺又憤怒又悲涼，江渝伸手，把手機“咚”一聲，被扔進了火鍋里，紅湯翻滾，煙裊裊升起，顏色鮮艷得刺眼。

“我這些年過得也很不好，我無時無刻都在想你。你突然消失，突然出現，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你，你不是我魂牽夢縈的那個張皓源，你也不是當初那個圓圓，你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提醒著我，叫我離你遠一些。你說得沒錯，我之前還在愛著你，但是你的行為，在磨滅我所有的熱情和愛意。”江渝拿起東西，走出火鍋店。

張皓源停留在原地，如同那日咖啡店的分別，他卑微到塵埃里地挽留，可她留下的，只有決絕的背影和詞句，飄揚在他的腦海中，揮散不去。

走出火鍋店，外面的燈光非常晃眼，她感到頭暈目眩。

“江渝。”安仲生不知從哪走了出來，扶著她的手臂。

“你不是走了嗎？”

“誰說我走啦，我來都來了，逛逛街不行啊。”他低下頭，神色閃過不自然，繼續說：“怎么吃那么快啊？這就吃完了？張皓源呢？”

“嗯，吃完了。”江渝深呼吸一口，讓自己保持鎮定。

“那現在你要去走走嗎？”

“我去兜風，你先回去吧。”

“那你有什么事情打電話給我。”

“我沒手機。”

“哈？”安仲生驚呼。

“我扔火鍋里了。”

“什么？你沒生病吧，江渝，瘋了吧。”他伸手摸她的額頭，被她的手擋開。

“沒有，手滑，反正也修不了了，所以干脆不要了。”

“是不是張皓源欺負你了！”

“好了好了，你先回去吧，我沒事。”

安仲生不放心，跟上江渝，走到停車場，一開門，坐進了副駕駛。看她沉默，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干脆也沉默起來。

車開上了大橋，又下了橋，越過江，越過城市博物館，越過CBD，越過商圈，越過高架，越過車水馬龍。她依舊沉默著，紅燈亮起停下，綠燈亮起啟程，就好像這座城市沒有盡頭一樣。

“十二點多了，明天還要上班，我們回去吧。”安仲生轉過頭，緩緩開口，試探道。

“嗯。”

回到小區已經是1點，夜很深了。

“江渝，那你手機沒了，你怎么辦啊？”

“先不用唄。”

“我有工作手機，這部私人的先給你，等你買了新的再還我吧。”安仲生從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機，遞給她。

“我不用，公司的事情，我想先請個假，我知道是公司的起步期，很艱難，但是我也要說清楚，我以我現在的情緒，真的沒辦法很好地去處理，公司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明天會去教授那兒，參加修復古籍的項目，手機的事情你別擔心，我明天就會去買新的，所以你收好吧。”江渝推了推他的手臂，示意他收好。

安仲生看著她，眼睛在閃動，他不想看她變回留學時期的江渝，他不想看著她每日眼神里都沒有光，不想讓她再這么難過了，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張皓源有什么好，那么陰郁的一個人，可江渝卻偏偏和他糾纏。

“江渝，我可以抱一抱你嗎？”安仲生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

江渝向前一步，雙手攬過他的腰，輕輕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謝謝你陪我。”

安仲生的臉漲得通紅，忍不住勾起嘴角，泛起微笑，卻不得不把這笑意用力壓下去，害怕江渝覺得不開心。

回到家，江渝匆匆洗漱后攤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和張皓源甜蜜的點點滴滴依舊歷歷在目，可今天，他忽然像是變成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在她的手機里安裝追蹤軟件，他那個偏執的眼神，讓人不寒而栗。這些年，他經歷了多大的痛苦，才會變成今天的模樣。她想起她第一次去他英國的公寓里，那幅充滿霧氣的畫，如同把人的咽喉緊緊扼住，盯住久了，就像被它攝了魂一般，一同跌落進無盡的黑暗深淵里。

她閉上眼，努力地讓自己把這些都忘掉。她的愛從來都是理智且克制的，在他的身上，她有太多的不理智。她不知道對他，到底是因為當年的愧疚，還是不該有的執著，讓她一再讓步，一再讓自己陷進一個漩渦當中。她不能讓安仲生這個傻子，陷進這樣的漩渦中，這是一場危險的賭局，他永遠都一腔熱血，無論對理想還是感情，被她傷了不知道多少次，還要繼續，所以她不能讓他再為了她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