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善后議事
- 重生唐末之歸義英雄傳
- 錢塘觀潮
- 3780字
- 2021-10-26 21:00:00
沙州城內,氣氛壓抑緊張,不再有半點兒節日歡快愉悅。
一隊隊兵馬在六街上巡邏,刀槍出鞘,劍戟林立,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寒光,城內已警戒森嚴,不許任何人閑逛。
百姓各自守在家里,扒著門縫,畏懼地看著眾多兵馬充斥著大街。
自從先議潮公驅逐吐蕃,平定瓜沙之后,沙州城內還算平穩,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刀兵。
一時間,流言四起,議論紛紛。
使府節堂內,幾位歸義軍核心成員和高級將佐俱在。
河西邊鄙之地,胡漢雜糅,又被吐蕃統治了六十年,原本同僚之間該是大聲談論時事,有說有笑的氛圍,此時卻也沒人說話,氣氛壓抑而沉重。
左側上首坐著面有病容的沙州刺史張淮鼎,面色痛苦,不時用手撫胸咳嗦幾聲。右上首坐著瓜州刺史索勛須髯花白,面色凝重,右手的馬鞭輕輕敲打著左手掌心,發出啪啪的聲音。
沙州佛法昌盛,民眾信徒眾多,再加上各佛寺和僧人前些年在驅除吐蕃,恢復大唐的功業中出人出力甚多,所以,每逢重大事件,歸義軍節堂內也少不了代表僧界的都僧統,如今的都僧統是悟真大和尚,年輕時,在議潮軍帳之中參贊軍機,大中年間曾奉使入奏,得到唐皇嘉獎,巡禮長安。只是如今年近八十,又得了消渴癥,已經不怎么理事,故此,今日悟真身邊還坐著僧政恒安法師。
門外傳來腳步聲,年近六十,身體一直不大好,常年在沙州養病的遙領涼州司馬的李明振在長子李弘愿的攙扶下走進節堂。眾人紛紛起身見禮,李明振回禮后就勢坐了下來。
索勛和李明振二人都是張議潮的女婿,一文一武俱為歸義軍的柱石。
李明振,出于隴右李氏。年輕時上馬作戰,下馬佐政,甚是得力,后奉使入奏,得授檢校國子祭酒兼御史中承賜紫金魚袋,以涼州司馬之職和高進達,王景逸等將同守涼州。
索勛更是和另一位張議潮女婿陰文通一樣,是張議潮公手下的得力戰將,在收復河西走廊東部甘涼的過程中披堅執銳沖鋒陷陣,立下赫赫功勛。
只是陰文通前幾年戰死于和回鶻爭奪甘州的戰役中。
如今只剩下了索勛和李明振輔佐著敦煌張氏兩代節度使,他們也是沙州索李兩個世族的代表人物。
緊接著作為歸義軍粟特大族代表的知軍資庫曹盈達和知內宅務陰季豐也進了節堂,見禮后默默坐下,原本豁達開朗,常有說笑的他,此時也低頭沉思不語。
看看人來的差不多了,作為目前歸義軍沙州刺史的張淮鼎咳嗦一聲,說道:“張長史,其他人何在?”眼睛看向下首面色平靜的嫡系-沙州長史張文徹。
“馬步軍都指揮使慶德和都虞侯陰英達,正領所部豆盧軍和武侯鋪巡查街道,戒嚴全城,以防再有宵小作亂,不能前來議事。衙前都知兵馬使陰信均、羅神政,他們也率牙軍護衛使府內外,一時脫不開身。至于節度掌書記蘇翬、節度判官張球、節度參謀張大慶和都押衙宋潤盈、高再晟等俱在前面使衙簽押房內處理公務,是否也要叫進?”
“有軍務脫不開身的,就不用來了,畢竟沙州不能亂,鎮撫地方還是有必要的。其他人都叫進來議事吧”張淮鼎想了想說道。
“是,刺史,這就喚他們前來議事”張文徹說著走出節堂,叫來一位衙前站班押衙,囑咐了幾句,押衙點了點頭,隨后大步跑去了前院叫人。
不一刻鐘,幾位節度上佐就隨著那位押衙來到節堂,通報后,張淮鼎叫他們入內共同議事。
待他們坐定后,張淮鼎沉聲說道:“想來大家都已知曉了,淮深堂兄昨夜罹難,天不假年,竟被逆子勾結宵小所害,大唐如失一臂,歸義軍更是如喪考妣,如今內外交困,又痛失使主,接下來該當如何,某家卻也失了方寸,竟毫無計較,諸位都是歸義軍柱石肱骨,都說說該當如何吧?”
“如今首要之事便是為節度使全家超度,做過法事后下葬,如今春暖,天氣一日暖過一日,不可久拖啊”節度掌書記蘇翬說道。
“那就拜托悟真大和尚和恒安法師了,淮深堂兄生前禮佛甚恭,常修廟宇和佛像金身,此次罹難,超度亡靈的法事務必虔誠莊嚴,好讓堂兄全家能夠早日脫離苦海,往生極樂。所需一切用度可找曹押衙和陰押衙處支取”張淮鼎說著就哽咽了,眼淚不自覺從眼角流下來。
“刺史大人放心,下官掌管軍資庫,已備足錢糧,必不短少使主身后之事的用度?!辈苡_連忙回答。
“謹遵刺史大人之命,都僧統司必召集金光明寺、龍興寺,靈圖寺等大小十一寺中的高僧大德,七日七夜轉經法會,必可讓使主全家超拔幽冥,速得往生,消除罪障,齊登福智樂果!阿彌陀佛!”悟真和恒安也雙手合十口念佛號著說道。
“如此甚好”張淮鼎聽到此處回答道。
“張節判”張淮鼎說道。
“下官在”節度判官張球躬身,嘶啞著聲音答道。
“使主雖去,生前身后之名不可污,你才高八斗,妙筆生花,使主的墓志銘就由你來書寫吧!七日后下葬莫高南原時,你來主祭吧!”
“下官雖魯鈍,但使主恩義無雙,對下官有簡拔重用之恩,豈能不盡心,必不負所托。”說著便伏地大哭起來。張球年輕時顛沛于河西,靠替人寫信抄寫經書為生,被使主發現后超拔為孔目,后又升遷為判官。故對于張淮深的遇害,張球更是憤恨和痛苦。
“哎!張節判節哀吧。人死不能復生,希望你的墓志銘能流傳后世,也不枉使主英雄一世了?!迸赃吂澏葏⒅\張大慶紓解道。
眾人頓時也是一片哀痛之色。
一旁李明振開口搽了搽眼角,龍鐘老態盡顯,緩緩說道:“老朽年邁,身染重疾,不堪寒暑,本以為會先走一步,淮深使主身體強健,年不過耳順,尚可為大唐驅策,護衛龍沙。沒想到竟遭此無妄之災,老朽情何以堪啊?!?
“逆子張延思和張延嗣弒父之罪,本屬十惡不赦,人倫之大逆不道?;炊删欢ㄒ靥帲駝t老朽難以釋懷!”手掌拍打著坐席,發出砰砰的聲音。
“李司馬萬萬不要激動,歸義軍失去了使主,如今老一輩人事凋零,您老人家萬不可再有事啊。張延思和張延嗣宵小卑劣之輩,殺父弒母之徒,不勞您操心,定然老天都不會放過他倆,如何處置稍待幾日再論不遲!”參謀張大慶低聲撫慰著。
“是啊,李司馬萬不可動氣傷身,接下來還需要您偏勞,安撫一下歸義軍民眾,否則人心惶惶,局勢不穩,那可就有了賊人的可乘之機?!?
“還有一事,那就是派出使者,向親善州鎮和大唐天子報喪,可國不可一日無君,我歸義軍也不可一日無主。就算使主之位暫時定不下來,還請張刺史暫代留后之位,辦理完使主喪事之后再做計較不遲?!睆埼膹卣f完便伏地行禮,請求起來。
張議潮驅逐吐蕃,恢我漢家衣冠,復我大唐制度。是解救漢民和其他被吐蕃奴役壓迫民族的大英雄,一生忠于大唐,撫養河西民眾,雖然已去世多年,余蔭尚在,張氏在歸義軍管內軍民心中始終是正統的理念不可撼動。
所以,張文徹的提議也沒有人覺得有什么不對,雖然節度使之位需要派遣使節去長安請授旌節,但以張氏的威望和淮鼎郎君在長安多年的人脈,甚至和當今天子一起打馬球宴飲的交情,怎么可能會不同意授節度使職位呢?
更何況區區一個節度留后的臨時差遣,更沒有人敢反對了。
眾人紛紛伏地行禮,請張淮鼎繼節度留后之位。
張淮鼎看了眼對面沒有說話的索勛,慌忙退讓道:“不可,萬萬不可,本官任職刺史都已經戰戰兢兢,唯恐不能勝任,豈可再擔如此重任,文徹此議欠妥,不可再說了。”
索勛似有所感,見眾人眾口一詞,李家、陰家和曹家也沒有表示反對,便知道自己沒戲。暗嘆一聲,還是威望不足與張氏抗衡啊。繼續蟄伏吧。
想到此處,便也伏在坐席之上,大聲說道:“淮鼎郎君,萬不可自輕,汝為議潮公嫡子,張氏貴胄,坐這個節度使之位乃是眾望所歸,再說郎君一任刺史之位,便能選賢任能,調理陰陽,讓沙州軍民飽暖,倉廩豐足,商貿大興,全賴郎君大才,俺只服張氏為歸義軍之主,誰要是不服,我定當帶墨離軍剿滅此賊。”
“是啊,歸義軍四面六蕃圍困,今次刺殺使主就有回鶻人參與,殊為可恨。如果回鶻虎視眈眈,趁歸義軍無主,人心惶惶之下打將過來而歸義軍無主該當如何是好?萬萬不可給回鶻可趁之機啊,為了歸義軍數十萬百姓能免遭戰火,淮鼎郎君,還請勉為其難,擔此重任啊”長史張文徹也急火火的勸諫著,眼看著就要哭出來了似的。
索勛不禁看了一眼張文徹,心里哼了一聲。
張淮鼎推讓再三,就是不肯任歸義軍節度使之位。
眾人也是苦苦相勸,僵持了許久,張淮鼎才無奈說道:“諸位好意,淮鼎知之矣?;炊Φ峦蛔?,唯賴先父余蔭,再推辭的話,恐傷諸位同僚拳拳抬愛之心,就暫攝這歸義軍節度使罷。哎!苦也,苦也。以后沒得清閑日子過了?!?
于是,張淮鼎又被眾人推到了主位之上坐定,眾人在下面兩側排開一起叩首行大禮參拜,齊呼“參見使主”。
認主禮畢,張淮鼎便派了信使赴管內各鄉縣里村,通告喪事,安撫民心。
西面于闐、西州回鶻,北面韃靼各部,南面的南山吐谷渾部和吐蕃,至于東面的肅州龍家也是要通報的,甘州回鶻處嗎……呵呵。
而更遠的長安請節使節就需要過一段時間詳細商議人員路線后再派出了。
而預防各異族趁歸義軍新舊交替人心不穩之際突然發難,加急派了游奕使白永吉和陰清兒帶了五百游奕軍巡視沙州北西南三界,張淮鼎的張氏族侄押衙張進達進玉門鎮遏副使,帶五百沙州軍火速支援玉門鎮遏使索通達。
一條條措施在大家合議之下定下來,文牒被掌書記蘇翬一書而就,緊接著就被衙前的各押衙承接送出去辦理,不時聽得一陣馬蹄得得遠去聲。
大家都緊張而有序的忙碌著,商議著,仿佛想忘記當下的失去使主的苦痛,不知不覺已近申時。
“沙州城解除戒嚴吧。不要弄得上下浮動,人心惶惶的。沙州軍留下五百人分守城門和衙署倉庫,其他人都回北大營即可。至于刺史府和節度使府加強的巡守都撤了吧,保留原來的巡守人數,用心些便可以了?!睆埢炊ρ陲棽蛔∑@郏従彽胤愿乐?
“今日就到這里吧,各位按照議定事項來做事,各自忙去吧!文徹,這幾日偏勞你,代我處理一下刺史府公務吧”說完之后,面向諸位行禮后喚來馬通達攙扶自己走出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