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電話鈴響了有四十八秒的時候，白仲才點下接聽鍵。

白仲清了清嗓子，“喂！”

對面沒有任何聲音。

“喂！沈玥在嗎？”，白仲放下碗，坐在一處遮陰的地方，輕聲問道。

對面終于傳來了沈玥的聲音，聲音很平靜，“你現在在哪？”

白仲抬頭看了看周圍那一堆堆的磚頭、一棟棟剛修建起來的高樓，以及來來往往滿身灰塵的工友。

白仲輕松一笑，用帶著以前經常逗沈玥的口吻說道：“秘密！”

雖然白仲極力地用一種輕松加愉快的口吻說話，但心中涌現出的那一抹悲傷，是會影響發音的。

“白仲，你個混蛋。”，沈玥罵了一句后開始哭了起來。

沈玥用哽咽的聲音說道：“你離開的時候不打招呼，生日的時候不打招呼，過年的時候你也沒有來電話。”

沈玥哭的聲音漸漸加大，“前天是你的生日，昨天是我的生日，你依舊連電話都沒有打，奶奶走了，你也不理我了，嗚嗚嗚。”，電話那頭，傳來沈玥哭得很傷心的聲音。

白仲沉默，不是白仲不想說話，而是無話可說，沈玥的奶奶走了，這是白仲沒有想到的，以前見到的時候不是還很健康嗎，白仲只能感嘆一句：生命真是脆弱啊！

沈玥哭著，但白仲沒有辦法安慰，或者說不知道怎么安慰。

至于白仲自己和沈玥兩個人的生日，不知何時，白仲的生活中早就沒有了生日這個概念了。

聽著沈玥的哭聲，白仲感覺好難受，心口也一堵一堵的，這是不是所謂的心痛的感覺，白仲不知道，因為他從來都沒有感受過。

白仲的眼中流出了一滴淚，淚珠滑下，在白仲臉上劃出一條干凈的“道路”，但很快，這條“道路”又被覆蓋了，恢復了以前的樣貌，這似乎是白仲出生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流淚吧。

過了許久，沈玥依舊在哭，白仲在心里向自己咆哮：安慰啊，不就是安慰一個哭著的人嗎？幾句話的事情啊，你以前不是很厲害嗎？

可，張了幾次口，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

“既然無法安慰，那，你哭著，我陪著你。”，這是白仲最后的想法。

良久，良久。

或許是哭累了，也或許是沒有等到她想要的一句安慰沈玥掛了電話。

白仲現在很悲傷，很無奈，很累，也很亂。

但，再悲傷，再無奈，再累，再亂，依舊要干活，畢竟，白仲還要生活。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洗完澡，白仲看著鏡中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重重一嘆。

稀稀疏疏的頭發長得將耳朵眼睛覆蓋，嘴唇開裂，還有長期將磚頭負于身后而微微出現的駝背。

一天，以前都是天黑下來，看不見干活的時候才會回來的白仲，中午就回來了，因為他今天算是又失業了，或許你會疑惑，一個搬磚的怎么會失業呢，但白仲就是失業了。

建筑群完工了，暫時也沒有其他的事情，包工頭啊，老板啊不可能養著你，所以解散了。

第二天，白仲沒有像以前一樣出去找工作，因為他想好了要去干什么了。

在搬磚的這一段時間，白仲也認識了一些焊接工作的人，問了他們的收入，白仲有些驚訝，完全就是自己的兩三倍啊，所以白仲想去學習電焊。

白仲早已聯系好了一家招收學徒的工廠。

想好和做好總是兩個不同的概念，當學徒當了一個星期的白仲，離開了，這一個星期，對于白仲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做電焊都是要面對強光的，剛開始的時候白仲還不覺得怎么樣，但沒幾天，白仲的眼睛就出現問題了。

只要一睜開眼睛，就會火辣辣的痛，沒辦法，白仲只好去醫院，這一去，搬磚存起來的五千多元就少了一千，當學徒期間還什么都沒有得到。

再加上那種電焊時散發出來的氣味，白仲的頭都被熏昏了，晚上回來休息的時候，頭都會時不時地痛一下，所以，想著身體更重要的白仲離開了。

這次白仲是真的沒有辦法了，突然，白仲想起了王立人他們，白仲覺得，他們說不定有什么好的主意。

白仲第一個就是打給王立人，畢竟五人中，這方面最靠譜的就是王立人了。

“喂！老大，你終于舍得給我打電話了。”，電話那頭傳來了王立人明顯有點高興的聲音。

聽到王立人的聲音，白仲還是松了一口氣，他還真怕幾人間的友誼隨著時間淡了。

“老二，在干嘛呢？”，白仲問。

“還能干嘛啊，一天看看廠子，能幫忙的幫一下忙。”

“那你這個日子還是不錯嘛。”

聽到白仲的話，王立人問：“咋了，老大，混得不行啊？”

“哎，我打電話主要就是想讓你給我出出主意，我都換了好幾次工作了，要是再這個死樣子，恐怕，今年我又回不去了。”，白仲無奈的說道。

“這樣啊，讓我想想啊！”，沉默了幾分鐘后，王立人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中還有點驚喜，似乎對他想到的這個主意很滿意，“老大，要不，你來我這里吧，我們可以一起賺錢，還可以一起玩，他們那些人都太沒有意思了，還是跟你們舒服。”

白仲苦笑一聲，“這個不行。”

“為什么啊？”，王立人疑惑。

“我不想某個時候我們意見不一樣的時候讓我們的關系產生隔閡，另外。”，白仲頓了一下，“你爹可能同意嗎？我想，你肯定當著你老爹的面說過我是老大吧，在他們心中，把你們帶壞的肯定就是我這個老大了，你爹雖然同意你不上學了，但有些東西不是輕易就放下的，他們現在恐怕都還恨我的吧。”

“這樣啊！是我剛剛沒想到這點。”

“還有其他的主意嗎？”，白仲再次問道。

王立人那邊再次沉默了幾分鐘，“要不這樣吧，老大，你去沿海地區看看？哪里的發展前景肯定要比我們這里的好，就是離家太遠了。”

聽到白仲的話，白仲想了想說道：“這個倒是一個辦法，嗯，我需要好好想想。”

“行，老大你好好想想，到了哪里有什么困難啊啥的，記得給兄弟打電話啊！別總是一個人扛。”

白仲有點感動，但他沒有說謝謝，真正的兄弟不會說謝，只會用行動去繼續維持這段兄弟情。

掛了電話，白仲翻出了馮浩的電話號碼，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打出去。

白仲覺得，馮浩現在肯定在跟著他的大表哥，自己要是問馮浩這些，馮浩肯定又去問他的大表哥，白仲不知道馮浩的大表哥對自己是什么想法，但終究不會友好。

或許是讓幾人輟學，白仲有點自責，也或許是其他的，白仲不想再跟幾人的家人有交集。

白仲想打個電話給宋小萱，不是問她關于自己的事，而是想打電話問問她現在的情況，關心一下，但最終還是沒有打出去，白仲有點害怕接電話的又是宋小萱的母親，然后再罵自己一頓。

至于趙睿才，以前是軍師一般的人物，但現在就未必了，畢竟層次是不一樣的，白仲也就沒有打電話。

吃了點東西，白仲便開始思考王立人的建議了，這座城，白仲以及了解得差不多了，他覺得確實應該出去走走，一直窩在這里也不是辦法。

最后白仲決定了，去沿海地區看看，然后好好想想去哪一座城。

這個夜晚，很晚的時候白仲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