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湘覷了一眼她緋紅的臉色，眼底沉寂半晌，倏地收回視線，坐在桌邊：“一路進來，可有發現異常？”

阿絳歪頭想了想：“城外黑水為患，城內卻似乎未受到波及，依然歌舞升平。聽剛才樓下的談論，好像是百花樓今晚有位奇能異士要將解黑水毒性之法公之于眾?！?

神湘頷首：“還有呢？”

“還有？”阿絳不解：“只留意到這些?！?

神湘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動：“街上人群，十之八九是人魚幻化而來?！?

阿絳訝然，難怪她進城起，發現街上的人大多容貌上乘，異香撲鼻。

天色漸暗，街上店鋪陸陸續續燃起燈火。

阿絳跟著神湘出門，幾乎無需費力，便能找到百花樓，街上往來人群，大部分是往這里去的。

天瀾國民風開放，街上男女便是牽手擁抱的，也不在少數。

阿絳好奇地東張西望，她鮮少入世，竟不知還有這么多有趣的東西。

百花樓門口懸著大紅燈籠，猶如八寶塔，紅色燈籠蔓延到各處。尚未走近，里面調笑聲已經若有若無傳出。

閣樓上窗戶大開，時不時露出一截白玉胳膊，挽著絲滑鮫紗，又很快被拽回去，調笑聲四起。

紅光映照，阿絳瞧著，莫名覺得那些人臉有些猙獰詭異。

兩人進了百花樓，樓內是露天環狀，大廳是一方露天圓臺，白玉狀，底下是人魚和波紋的雕刻，四周一圈水池，池中盛著美酒。外圍四層閣樓雅座。

神湘帶著她上了四樓，有風情萬種的婦人迎了上來：“二位客官，里面請~可要姑娘小倌作陪？”

“不用。”神湘開口拒絕。

那婦人聽得聲音，瞧他身姿，多半是個俊美角色的公子，又瞧他旁邊一身紅衣，瀲滟清絕的小少女，眼底劃過一抹了然，合著是帶著小媳婦兒來長見識的，遂識趣的將兩人領進一間閣樓，退了出去。

樓內大多三兩成群，談笑縱聲，粘膩到一塊。

阿絳坐在閣樓里，好奇地扒拉著欄桿往下望，看底下的男女耳鬢廝磨，想起方才那婦人的話，忍不住好奇：“師父，小倌是什么？”

神湘掀了掀唇：“男娼。”

阿絳驚訝地瞪大眼睛：“竟有這等……天瀾國果真民風開放，女子竟能光明正大點小倌。”

小倌并非只給女子準備……

神湘拿眼看她，想了想，并未解釋。

底下逐漸人多了起來，神湘布了個結界，隱匿二人氣息，下面人往上看，只能瞧見空蕩蕩的閣樓。

底下白玉臺外圍，圍著一圈樂師，樂師微微頷首，唇角掀起，緩緩吟唱，手指如青蔥，撥弄琴弦。

阿絳聽著底下的絲樂，往下探了探頭：“這是什么聲音，真好聽。”

“人魚的梵唱?！鄙裣孀叩剿赃叄瑢⒛穷w腦袋往回掰：“別露出去?！?

“嗷?！卑⒔{乖乖點頭，聽著悅耳的聲音，很是放松：“聽聞人魚有一副天籟好嗓音，能唱動九洲，引人入勝，果然不假~”

底下的人也是一副癡迷的模樣。

有身穿半透明鮫紗的倩影緩緩落下，赤腳站立在白玉臺上，一頭長發似海藻般迤邐，容貌精致，裙子樣式大膽又暴露，裙擺層層疊疊蕩漾開，如芙蓉花開。

她一出現，幾乎吸引了場上的視線。

那女子微微抬手，臺下梵唱停止。

“紅蘿！”

“紅蘿！”

“紅蘿！”

底下歡呼。

她沖臺下微笑：“今日百花樓開宴，目的大家也是知曉的。在活動開始前，百花樓有幾件寶貝，不知道大家可愿施薄面，耽擱幾分鐘瞧一瞧？”

“那是自然！”

“紅蘿姑娘請說！”

“愿意！”

臺下又是一陣歡呼。

紅蘿抬手，涂得鮮紅的指甲嬌艷欲滴，在空中劃過，臺前升起一座巨型的金絲籠。

籠內關著個人魚狀的少女，怯生生地躲在角落，眼中含淚，身上穿著鮫紗衣裙，若隱若現勾勒出尚未發育的曲線，鮮嫩可人。

臺下男人看直了眼睛，已經猜到意思了，有些蠢蠢欲動。

阿絳也驚奇地看著籠子里的人，不解地看向神湘：“好生奇怪，她明明是人，怎么生的人魚模樣？”

神湘微微蹙眉：“是咒術。”

“咒術？”阿絳從未聽過這樣的咒術。

神湘點頭：“人魚族的咒術，只要女子與人魚相戀，甘愿付出生命，便會施咒，化為人魚，入海生活?！彼砸煌ｎD：“若是男子，與人魚相戀，人魚將孕后的魚卵送入男子體內，也會使他們變成人魚，此為寄生。但魚卵會慢慢吞噬人的精氣養分以供自身存活，直到破卵而出，將人吞噬?！?

阿絳聽得頭皮發麻：“那豈不是害人？”

神湘頷首。

紅蘿滿意地看著場內的人，紅唇微啟：“此乃皇室唯一的公主。如今已經是完全進化的人魚，起拍價，一萬金珠?！?

場內一聽是皇族，略有些退縮，可完全進化的人魚，便是人魚界，也是極少的。

落淚成粉色珍珠，價值不菲，從皮到骨，皆是仙藥，若能懷胎，十月后剖其腹子烹煮食之，可多活五百年壽命。

場內有人忍不住舉手：“一萬五千珠?！?

有人起了頭，那些蠢蠢欲動的人自然也跟了上來，叫價很快被炒到二十萬金珠。

紅蘿勾唇一笑，很滿意這個價格。

阿絳抬頭看神湘：“師父，你不救她嗎？”

神湘搖頭：“莫要輕舉妄動，你看場內?！?

阿絳低頭，人潮涌動，人人亢奮，臉泛紅光，外圍一圈樂師，裙擺底下若有若無露出魚尾，每隔幾丈外，燃著一盞人魚淚的燈燭。

那些人，懷里摟著的男男女女，仔細看裙擺底下，隱隱都是魚尾的形狀。

阿絳皺眉：“這底下怎么那么多人魚族？”

神湘不語。

場內的人魚少女很快被拍下，抬了下去。

紅蘿見時間差不多了，繼續道：“今日大家聚集在這里，想必是為了黑水一事，紅蘿不敢賣關子，這便開誠布公地告訴大家?！?

她揚了揚手，手邊出現一個透明水缸，缸中盛著一灘黑水。

紅蘿淺淺一笑：“黑水毒性大，觸之即死，我人魚族也被禍害不少，想必大家都知道的。為解水患，人魚族想到了一法?！?

她將手伸進胸口衣服里掏了掏，眼底含笑。

底下的男人都看直了眼睛，漲紅了臉，咽了咽口水。

紅蘿掏出一顆狀似卵狀的東西：“此乃人魚族的胎卵，天地精華孕育而成，可解百毒?！?

她將那魚卵扔進水缸中，水中很快起了異動，黑色的水似是有了生命，很快被魚卵吸附進去，幾乎是轉瞬間，水已經清澈見底。

她變化出一只酒盞，舀了一杯缸中水，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一口飲下，揚了揚杯子：“如何？”

眾人呆了幾瞬，見她完好無損，驚得說不出話。

黑水的狠毒，只要沾上一點，就會灼傷皮膚，毒素入侵四肢百骸，迅速暴斃，施救的時間都來不及。

紅蘿笑道：“這黑水雖然毒性強，連我族人都不能抵抗，但這人魚卵卻是黑水克星，服下一顆，既是入了黑水，也能安然無恙?！?

人群中有人質疑：“這人魚卵若是有用，何不投入河海中？”

紅蘿搖了搖頭：“魚卵不能固定，投入海中，隨波散去，又怎能長久？”她眼底劃過一抹狡黠：“若是人人都能下海，今日紅蘿站在這兒，也就沒有意義了。魚卵產于諸位身上，爾等自然可以自由出入海域。好幾個月無人涉足的海域，已經積攢了不少各色珍珠，奇珍異寶，等君采擷?！?

眾人心念一動，確實，若魚卵投入水中，解決了水域問題固然好，但珍珠和海底奇珍也會回到之前眾人搶奪的情況。

但現在人少，分到的羹就更多……

人群中有人心動：“可這魚卵如何交易？一顆可保多久時效？”眾人都看向紅蘿，眼底的暗芒透露了心底想法。

紅蘿勾起一抹微笑：“終身?！?

“竟然能保終身？！”

“這么久？”

“確實是好東西！”

“要價定然不斐！”

紅蘿揚了揚手：“你們懷里抱著的鮫人，腹中均有我族魚卵，只要交配，她們即可將卵送入大家體內，明日，你們便能正常下海了?！?

“多少價格？紅蘿姑娘請說。”人群中有人早已按奈不住，蠢蠢欲動了。

紅蘿勾唇一笑：“十萬金珠。”

有錢的人當場敲定價格，沒帶夠錢的，只要一想到明日能下海，這十萬金珠也就不是問題了，一咬牙，也簽下欠條，買一顆魚卵。

待場內眾人都買定，紅蘿神色愈發嬌媚了，從臺上退下來：“今夜，貴人們請盡情享用歡愉吧~”

紅蘿消失在臺下。

四方燭火搖曳，人魚淚燭臺上偶爾滴下蠟油。

場內氛圍詭異，紅色帷布落下，隔絕外面視線，映照著燭火，紅光滿堂，暖色曖昧。

場內的鮫人幻化出雙腿，貼在人身上，很快，底下一片交疊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