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田風(fēng)看著盧植似笑非笑的表情又不太像。

“豐，有錯，還請大人責(zé)罰。”他放下胡蘿卜重新施禮，“但豐絕非為口腹之欲。”

“君子遠庖廚，是教君子仁德，不殺生，我這吃得是素。”盧植重復(fù)著田豐剛才的話，手里搖晃著胡蘿卜。

“豐，不敢以君子自居。”田風(fēng)心里苦，他寧可盧植罵他一頓。

“果然是無禮之徒。”盧植笑罵著，將胡蘿卜拋了回去。

“君子遠庖廚，的確是教你仁德，但更重要的是……”他向前一步，靠近田豐，“世家子弟要注重身份，與身卑位賤之人混在一起，對你名望不利。”

“豐斗膽一問，大人出身地脈不是本應(yīng)以民為重嗎？”田風(fēng)想不到劉皇叔的老師居然會教人自持身份。

盧植笑了起來，“以民為重，不是靠嘴上說的，更不是混跡于市井平民之中就可以做到的。”

“他們還傳言你是王莽再生，你可知王莽登位之前如何行事？”

他搖搖頭，“當你身居高位，才能切實地以民為重，在此之前莫要再自作聰明。”

“盧植言之有理。”赤霄插嘴贊嘆。

“你到底和誰是一邊的？”田風(fēng)撇嘴。

“更不要為自己所為去找諸多借口。”盧植確實是在教田豐。

“元皓你乃可造之才，如果早日見你，讓你轉(zhuǎn)投地脈未嘗不可。”

“可惜如今田家老兒必不會答應(yīng)，但，你還是有機會得到地脈支持的。”

田風(fēng)瞬間明白了盧植的用意只是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

他重新拿起兩根胡蘿卜，一根咬了一口，另一根遞了過去，“很甜，大人試試？”

盧植接過胡蘿卜吃了起來，“味道確實不錯。”

“大人都聽到了王莽再生的傳言，那我人脈諸位大人會不知嗎？”田風(fēng)笑著開口。

“如果我再去學(xué)王莽行事，難道不是取死之道嗎？”

盧植側(cè)頭看向田豐，眼里閃過一道精光，“元皓，繼續(xù)說。”

“世家為貴，平民卑賤。”田風(fēng)搖頭，“卑賤之人又如何能明白廟堂之上的‘以民為重’呢？”

“豐以為，讓他們看到我更親**民，更容易讓他們明白我的‘以民為重’。”

“豬肉一事，豐所言絕非為口腹之欲也并非借口。”

“大人，可知雒陽為產(chǎn)肥而養(yǎng)的豬有多少嗎？整個大漢呢？”

“如果這些豬年老體衰之后，能拿肉來吃，可以幫助多少受難于饑荒的人呢？”

盧植點頭，“倒是植誤會元皓了，你有此心確實難得，但豬肉是沒辦法吃的。”

田風(fēng)啃著胡蘿卜不再出聲，作為來自另一個時空的他，很清楚解決的辦法。

但盧植剛才提醒了他，這件事等他身居高位再做不遲。

盧植來這里其實就是代表地脈示好，目的達到便不再多待，吃完了胡蘿卜夸了田豐兩句便自行離去。

田風(fēng)天天混跡廚房，這個時代什么吃的都是煮、煮、煮，最多加點佐料。

他本想炒個菜露兩手的，可惜沒有合適的鍋和鏟，想著也待不了幾日，便放棄了。

十幾天時間一晃而過，這天一個學(xué)弟跑來廚房。

“元皓兄！元皓兄！你快去書樓躲躲，淳于仲簡帶人來找你麻煩了。”

田風(fēng)手握斧頭并沒有停下劈柴的動作。

“多謝兄弟了，不過豐為何要躲呢？”

“元皓兄，那淳于仲簡據(jù)說已經(jīng)快成為你們?nèi)嗣}魁首了，他擺明要刁難你，就算太學(xué)之中，人脈弟子肯定也會被他拉攏，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多謝兄弟，你可是地脈？”

“不錯，元皓兄別啰嗦了。”他氣喘吁吁地沖上來拉扯田豐：“快走！”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兄弟如果真想幫我，可速速去散布此事，讓同窗門前來圍觀。”田風(fēng)淡定地笑著。

“大庭廣眾之下，他才不會撕下臉皮來為難我。”

那學(xué)弟愣了一下，又飛快地跑開了，田風(fēng)想問個名字都沒來得及。

“他想要的就是當眾找你麻煩，你倒還成全他了。”赤霄有些疑惑，“你真有那么大把握？”

“只要他還想做魁首，我就立于不敗之地。”田風(fēng)繼續(xù)揮斧劈柴。

沒多久一陣喧嘩聲由遠及近，一群太學(xué)生傭簇著淳于瓊來到廚房門口。

淳于瓊今天沒有穿官服，一身淡綠儒衫頗為儒雅。

他走到不遠處，面帶笑容俯視著蹲在那里劈柴的田豐，并未出聲。

田風(fēng)也低著頭，一下一下劈著柴，好像蜂擁而至的人群并不存在。

好戲開場了，兩個主角能沉得住氣，但配角卻不能。

一個肥頭大耳的年輕學(xué)子站了出來，“田元皓，右校尉當面，你不懂得行禮嗎？”

田風(fēng)輕輕抬起頭，臉上帶著笑容，“校尉大人，有空來看望在下，豐不勝榮幸。”

他停頓了一下，“不知道仲簡兄是以右校尉的身份來的呢？還是？”

淳于瓊皺了一下眉頭，瞥向那個胖子的眼神有些不善。

“瓊許久沒回太學(xué)了，今日閑暇過來看看，卻得知本初兄口中的俊杰在這里劈柴。”

他在“俊杰”二字加重了口音，說完笑著回望眾人。

那個胖子又上前一步，“田元皓，堂堂世家子弟墮落至此！我等羞于與你為伍！”

田風(fēng)抬起頭，笑容愈發(fā)燦爛，輕輕把劈好的柴火撥到一邊，扶著倒立的斧頭站了起來。

“這位兄弟……”田風(fēng)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站直的瞬間，手里斧頭輪了出去。

他握著斧管的位置，斧柄重重砸到胖子臉上。

“噗”得一聲斧柄沿著輪出的方向彈了回來，而胖子就那樣仰面倒下去。

臉上濺起的血珠在半空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

原本細碎的交頭接耳聲消失了。

“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么嘴呢？”

淳于瓊勃然大怒，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田豐衣領(lǐng)，“豎子你敢！”

“為什么不敢呢？我可是無禮之徒啊。”田風(fēng)依然笑著，揚起頭和淳于瓊對視。

淳于瓊握拳高舉，作勢欲打。

“仲簡兄要以大欺小嗎？”

“仲簡兄要讓天地兩脈看人脈的笑話嗎？”

“仲簡兄要天下人知道你毫無容人之量嗎？”

“仲簡……”

“閉嘴！”淳于瓊掃了一眼周圍看熱鬧的人，咬著牙放下拳頭，然后松開田豐的衣領(lǐng)，再輕輕把他的衣服拍展。

“你在太學(xué)毆打……”

“我是無禮之徒。”

“你……”

“我是無禮之徒。”

淳于瓊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與那身淡綠儒袍相得益彰。

田風(fēng)依然在笑，淳于瓊從親自下場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jīng)輸了。

“大人，”那個胖子終于爬了起來，“大人要為我做主啊！”

一臉血淚的模樣真的讓田風(fēng)于心不忍，不過他真的很感激這個胖子。

淳于瓊的臉色已經(jīng)開始變黑了。

“大人。”笑得停不下來的田風(fēng)嘴里發(fā)出怪音。

那個胖子終于意識到了問題出在哪里，有些驚恐地望了淳于瓊一眼，然后圓潤地消失在人群里。

淳于瓊眼里閃過厲色，然后換上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