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調研小組名單時，林初盛也沒想到自己會被選上。

她的導師——俞岱榮，是語言學領域的大牛，通常只招博士，近些年收了兩屆研究生，林初盛算是幸運的那一個，所以隨導師外出調研的名額幾乎都被博士生壟斷，她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提交了申請。

此次要去的地方在滇城下屬的孟川邊境鎮，屬白彝。

除了俞岱榮，同行的還有一位在讀博二的師兄，溫博。

三人從京城坐飛機抵達滇城，當地語委負責人熱情招待了他們，逗留一晚才包車，雇了個師傅出發去孟川。

林初盛畢竟只是研究生，特別專業的東西涉獵不深，此行的任務只是負責拿錄音機收集方言語料，倒是輕松。

滇城在南方，溫暖濕潤，饒是十二月，也穿著單薄。

林初盛坐在顛簸的面包車上，往窗外瞟了幾眼，幾乎都是未經開辟的山坳密林，危險荒蕪。

“小師妹是第一次來滇城吧？”溫博笑道。

“嗯?！绷殖跏Ⅻc頭。

“當地有接待，沒什么需要擔心的，有什么事隨時跟我說?！睖夭┤鄽q，早已結婚有孩子，大抵也是將她當個小妹妹。

“謝謝師兄?！绷殖跏⒄f著揉了揉鼻子，大抵是水土不服，有些干痛。

“滇城這地方不錯，挺適合旅游的，上次我來這邊調研……”俞岱榮講起了以前的趣聞，車內氣氛倒是不錯。

——

孟川是接壤邊境鎮，他們要去的地方在山里，夜里難行車，傍晚時分便在市鎮落腳，找了家小旅店住宿。

三人進入旅店時，正有一群人在辦入住手續，皆是男人，個頭不一，其中兩人在柜臺辦入住，另外三五人則圍在一起抽著煙，瞧見林初盛三人，目光緩滯了幾眼。

“你們等一下?！崩习迥锊僦凰銟藴实钠胀ㄔ?，招呼林初盛幾人。

地方偏僻，來這里住店的，不是探險旅游就是搞研究的，此時又是旅游淡季，難得來這么多客人。

“先把身份證給我吧”溫博說道。

林初盛點頭應著，打開雙肩包翻找被塞在夾層內的證件，卻忽然聽到一陣笑聲，下意識抬眼，那群正抽煙的男人皆在看她。

操著一口她聽不懂的方言，只是眼神戲謔放肆，在她臉上游離，讓人極不舒服。

而此時原本在柜臺辦手續的男人，忽然和老板娘起了沖突，語氣極不友好。

那人轉頭，沖著那個笑得最放肆的男人狠踹一腳，大抵是在說狠話，那人垂頭，瞬時蔫了。

男人個子很高，臨走時還掃了眼林初盛三人，他的眼睛極小，卻異常鋒利，讓人渾身不自在。

幾人沒住宿，拎著東西就走了。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開幾間房啊?！崩习迥镄Φ?。

“兩間?！睖夭⑸矸葑C遞過去，林初盛是女生，肯定要單獨住一間。

“好。”老板娘給他們辦理入住，又吐槽了一下方才那批人，“身份證刷不出來，我們這地方亂，假證件很多，我說可以手動錄入，不過要和派出所申報一下，他們就不樂意了?！?

“我看啊，那證件可能就是假的，回頭還得和派出所說一下，免得真出什么事?！?

……

奔波一天，林初盛已經很累，跟導師和師兄隨意吃了點晚飯墊肚子就回了房間休息。

賓館老舊，出入房門都是用鑰匙，溫博還特意提醒她睡前把門窗反鎖，對開門窗戶，年久失修，一側鎖匙脫落，能關上卻鎖不住。

林初盛特意找了東西夾在窗戶中間，把窗戶關得牢靠些。

簡單洗漱了下，發現鼻腔內有輕微出血，大抵是氣候原因，她也沒上心，給父母打電話報平安。

林建業夫妻倆聽說她要去滇城，一直很擔心，“我特意上網查了下，孟川那地方是邊境，挺亂的，你可要注意點啊，一定要跟著老師走……”

林初盛點頭應著。

**

另一邊

夜色垂落，天高野闊，一輛車駛入了孟川派出所內。

“……根據老板娘的描述，感覺很像你們在找的那伙人?！泵窬f道。

“沒監控？”

“我們這地方，平時人很少，那家沒裝監控，不過我們已經在摸排了，如果那伙人真的在孟川，肯定能找到?！泵窬f著，打量了一眼坐在不遠處人。

那個男人顯然是領頭的，進屋后除卻打了招呼，話卻很少。

一行人離開派出所，“該不會又白跑一趟吧，那群人敢這么大膽，直接住店？”

“你沒聽過啊，越危險越安全！”

“真操蛋，越臨近年關這群人越猖獗?！?

“越是逢年過節，就有人想吃野味，有生意了，那群人自然更活躍。”

“隊長，那我們怎么辦？留在這兒等消息還是先走啊?！?

……

幾人目光落在男人身上，他倚在車邊，指尖夾了根煙，神色漫不經心。

“黑子，隊長這是怎么了？回家一趟，回來后總是魂不守舍，經常發呆?！?

叫黑子的男人嘿嘿一笑，“想女人了！”

所有人：“……”

“你們不知道，隊長在火車上遇到一女的……”黑子話沒說完，季北周一腳踹過去，他嚎叫一聲，捂住屁股，“隊長，你這怎么還動手?！?

“廢話真多，吵得我不能專心抽煙！”

“……”

“去開車，我們去那家店附近轉轉，也許能有發現。”季北周指腹一撮，掐了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