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您先吃個餅子……”唐婉兒將桌子旁邊的小凳子往采薇的身邊挪了挪。

采薇看了一眼唐婉兒，沒有說話。

然后又轉頭去看那只盛面的布袋子，袋子里的面粉已經去了一半。

照唐婉兒這種吃法，家里的面粉最多再吃個三五天就沒了。

再看看油瓶，已經見底了，最多還能吃個一兩頓。

采薇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婉兒，以后你們吃餅子就不要給姑姑留了，姑姑不餓。”

采薇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但是又不愿意去責備唐婉兒。

她憂心沖沖，家里的面、油都吃完了，她的身上只剩幾個銅錢，后面婉兒和錦兒吃什么？

怎么撐到下個月她發工錢的日子？

她將懷里的錦兒放下，淡淡道：“不早了，都早些睡吧！”

轉身去舀水洗臉。

盡管采薇說話的語氣平和，唐婉兒還是聽出了她的不悅。

“姑姑，您看這是什么？”唐婉兒突然從衣袖里拿出那只野山參送至采薇的面前。

一只帶須的完整人參，看樣子足有二兩以上！

采薇驚得瞪大了眼睛，她當然識得此物。

她吃驚的用手指著唐婉兒手里的野山參，連說話都口吃了：“這……這……這是……”

“姑姑，這叫人參！”錦兒笑瞇瞇地說，她見采薇半天沒有說出這是人參，還以為采薇不認識，“姐姐說拿到街上去賣可以賣很多錢！”

“哪……哪里來的？”采薇說話還有些不利索，錦兒說得沒錯，這支人參的確是可以賣些銀兩，難怪婉兒又做了那些油餅子。

“姑姑，這是我從山上挖來的。”唐婉兒說，她低垂著頭，“我沒聽您的話，您要罵就罵吧！”

采薇沒有說話，她的眼睛看著唐婉兒手里的人參，臉上的表情很是復雜。

良久，她才啞著嗓子問：“婉兒，你告訴姑姑，你是怎么識得這人參和草藥的？”

正如唐婉兒所料想的那樣，冷靜下來的采薇終于問了她這個問題。

原主唐婉兒六歲之前是將軍府里的千嬌萬寵的大小姐，飲食起居有傭人侍候，在深宅大院里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別說識得草藥，連青菜長啥樣都不知道。

逃亡出來的唐婉兒這三年雖然為了生存經常出去挖野菜，但也僅認識幾種可以吃的野菜和一些不能吃但是能喂豬、喂羊的青草，至于草藥和人參，她是如何識得的？

唐婉兒沒有立刻回答采薇的問題，因為錦兒在。

唐家被滅門的時候，唐婉兒已經六歲，她有記憶。

錦兒才一個多月，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有多凄慘。

這樣悲慘的事情，采薇和唐婉兒打算在她成年之前都一直瞞著她。

唐婉兒看著采薇：“姑姑，您先吃個餅子，一會兒我再告訴您。”

采薇依言從盤子里拿出一個餅子先遞給錦兒，錦兒打了個哈欠，她已經困得不行了，耷拉著眼皮說：“姑姑吃，我和姐姐已經吃過了。”

唐婉兒將她抱起，問：“錦兒，你是不是要睡覺了？”

“嗯。”錦兒點頭，趴在唐婉兒的身上一秒入睡。

唐婉兒笑了，拍拍錦兒的小身子，然后將她放進被窩，錦兒呼吸均勻，沉沉睡去。

采薇咬了一口，餅子酥脆爽口，真的是好吃，但是她卻吃不下，一口餅子在嘴里咀嚼了很多下，就是咽不下去。

唐婉兒在采薇的身邊坐下，低聲道：“姑姑，前幾天我夢見我娘了……”

“夫人……”采薇放下手里的餅子，臉上的淚珠滾滾落下。

唐婉兒深吸了一口氣，她雖然也覺得這樣撒謊騙采薇不好，但是不這樣撒謊，卻又沒有辦法。

“夫人……她跟你說什么了？”采薇用衣袖試去臉頰上的淚珠，但是卻有更多的淚珠從她的眼睛里滾落下來。

唐婉兒將自己的帕子遞給采薇，緩緩道：“我娘說謝謝你帶大我們姐妹倆，讓我和錦兒聽您的話，長大了好好孝順您。”

“夫人怎么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們是主子，我是奴婢，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不，姑姑，您不是奴婢，您是我和錦兒的親姑姑，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沒有您就沒有我和錦兒……”唐婉兒的眼淚也滾落了下來，這不是裝出來的，是真情流露，她被面前這個善良的女子感動了。

原主留下來的記憶一幕幕地從唐婉兒的腦海里浮過。

逃亡路上她用自己的體溫將冷水捂熱再喂給唐婉兒和錦兒喝。

唐婉兒和錦兒重病時她衣不解帶日夜守在床邊照料她們。

家里沒有糧食了，她只喝清水，連一口糊糊粥都舍不得喝，省下的糧食全部喂進了唐婉兒和錦兒的肚子里。

每天起早貪黑去孫財主家干活供養唐婉兒和錦兒，唐婉兒和錦兒這三年來吃得一飯一食，穿得一衣一鞋都是她辛苦賺來的……

她只是唐家買回來的婢女，她跟唐家其實沒有任何關系。

她只是唐家的一個奴仆，僅此而已。

三年前的她也只有十七歲，她完全可以不顧唐婉兒和錦兒的死活，丟下她們帶著李征將軍給她的那些銀兩一走了之，憑她的姿色，找個好人嫁了不成問題，生兒育女，過自己的好日子。

然而，她卻沒有丟下唐婉兒和錦兒，不但沒有丟下她們，還視她們如己出，用自己的命去愛她們！

“夫人從未來我的夢里跟我說說話兒，她明知道我那么想她……”采薇淚眼婆娑，“我想夫人了！”

“姑姑，我娘說您太辛苦了！是她……是她教會我認識那些草藥，她……她讓我減輕您的負擔……”

“原來是夫人……”采薇看著人參，她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對唐婉兒的話深信不疑。

唐夫人會治病，識得草藥，唐婉兒利用唐夫人托夢給她這個借口來說服采薇，這個借口無懈可擊。

這個年代的人都很迷信，也都相信托夢這一說辭。

唐夫人在采薇的心里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姑姑，您看這支人參大概可以賣多少銀子？”唐婉兒有意轉移話題。

采薇道：“最少可以賣五兩銀子。”

這個價格跟唐婉兒心里估計的價格差不多，她的心里有了底。

“姑姑，明天我想帶著錦兒上街去賣人參。”

“你……行嗎？”采薇有些遲疑，“你知道人參怎么賣嗎？”

五兩銀子是個不小的數字，唐婉兒和錦兒還是個孩童，采薇怕壞人盯上唐婉兒的銀子。

“姑姑，這個您就放心吧。人參賣給藥房，我多跑兩家，誰給的價格高，我就賣給誰。您放心，我會把銀子藏好的，不讓人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