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沒有把信寄給Lisa,至少到現(xiàn)在為止。我選擇不去糾纏Kevin,我想放過他,就相當于也是在放過自己,因為我再也不用想起他,便不再難過了。
就像當初父親外面的女人放過了我的父親一樣,我有時甚至很感謝那個女人,或許她也經(jīng)歷過和我一樣的痛苦,但最后她選擇了適可而止。
大四的一年似乎不是一年,而是幾個月。偶爾想起Kevin時,我內(nèi)心還有一些遺留的痛苦。我把自己悶在自習室里,全身心的準備出國的材料,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讓我出國的理由,那就是遠離Kevin忘記這里的過去,找回尊嚴。
大四寒假剛剛過完,那是3月份的一天,當我照常查收郵箱時候,一封來自MIT的來信打破了我生活的寧靜。
信是用英文寫的,大致內(nèi)容是:“親愛的冷雪,非常高興通知您,您被我院計算機專業(yè)2年制研究生項目錄取了。......”
看到郵件的一瞬間,我高興地蹦到椅子上。我反復閱讀著眼前的錄取郵件,確認自己的眼睛沒有錯看漏看任何一個單詞。看著看著,我的眼睛開始濕潤。這是我第一次為了自己的努力而激動的哭了,這次的淚水不是傷心而是喜悅。
從高三開始家里的變故,到入學之初的退學,再到后來的作弊風波,一度讓我在學業(yè)上想放棄,接著是后來與Kevin發(fā)生的感情糾葛,直到最后辛苦的準備申請和考試,這一路走來,我經(jīng)歷了太多內(nèi)心的折磨與煎熬,走過太多迷途和彎路。我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真的能被世界最頂尖的麻省理工大學(MIT)錄取。沒想到,命運的安排竟然被父親一語中的,我不得不佩服父親的遠見。當初一心想退學的我,曾認為申請到MIT是絕對不可能的。
接下來就是報喜了。我先給父親發(fā)了個短信,告訴他我被MIT錄取了。
然后猶豫了一下,給吳迪也發(fā)了個短信,我約她晚上去KTV。有些話我還想當面和她解釋,自從上次她流產(chǎn)以后,我和趙晨分手以后,我就再也沒聯(lián)系過吳迪。我沒臉聯(lián)系她。她也沒有聯(lián)系我。我倆的友誼似乎就跟某些戀人分手的方式一樣,也不用說什么就默默的斷了。
經(jīng)過治療,吳迪的病情已經(jīng)基本痊愈了。她現(xiàn)在不再有任何抑郁的癥狀,精神狀態(tài)也好了很多。從懷孕到流產(chǎn),我沒聽說她再繼續(xù)走申請出國的流程,但是有可能她申請了我不知道,反正沒有聽誰提起過。
我們像大一時一樣,約在了學校門口的錢柜KTV。四年過去了,KTV已經(jīng)沒有剛開業(yè)時的嶄新輝煌。學校門口的飯館也換了一茬,老的老面館和奶茶館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都已經(jīng)倒閉了,現(xiàn)在換成了新的美容店。歲月在無聲無息得給每樣事物留下痕跡,并且吞噬掉許多,沒有什么是永恒。
清風拂面,BJ的春秋是美麗的季節(jié)。空氣不熱,學生們在校園門口熙熙攘攘。
吳迪的身材比我記憶里瘦了,應(yīng)該是她一系列的疾病和懷孕流產(chǎn)導致的吧,我只是猜測。看起來恢復的也還不錯,氣色也很好。
她是一個人來的,穿著寬松的連衣裙,笑容依舊那么燦爛,就像我大一時剛剛認識她時一樣。
“你氣色不錯啊。”我主動向她打招呼。他跑到我身邊,直接挽住了我的胳膊,說“冷雪,你也不來看我,你這是欺負我。”
看來她沒有生我的氣,至少沒有在記恨我。她總是這么有親和力,這么有高情商,秒秒鐘就化解了尷尬。我從昨晚一直到現(xiàn)在的疑慮和害怕見到她時的尷尬就這么被煙吹云散了。
“你是不是瘦了?”我說。
“真的嗎?這么明顯?”吳迪說。
“超級明顯啊。你這么長時間也沒見你瘦過,怎么突然這么瘦了。”我問這話其實是還想確定一下她身體沒事兒吧。
“流產(chǎn)以后本來瘦了很多,我一看既然如此就別再吃回來了。”吳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子。
“那周琦可高興了吧。女朋友更漂亮了。”
吳迪頓了一下,“沒有。我們分手了。”吳迪說。
“一起經(jīng)歷這么多事情以后,還是分了。”我感嘆。
“他應(yīng)該是沒有那么愛我吧。孩子又沒了,對我和我父母多少也有恨,怪我們沒照顧好寶寶。后來吵架吵多了,就分了。”吳迪說,“走吧走吧,我們先進去再說。”
“這次清凈,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一笑。
我們兩個人這次開的是一個小包房,沒有去趙辰每次來開的VIP房間。等服務(wù)員出去以后,我們兩個人都默契得沒有我們著急點歌,而是邊吃小吃邊聊天。
“所以,冷雪,你為什么一直沒有來看我?”吳迪問。
我笑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因為趙辰嗎?”
我繼續(xù)笑。
“哎呀,你不用擔心他,真的,你根本不用擔心你和他分手的事。他是他,我是我。咱們兩個人的姐妹情跟你倆的愛情是兩碼事兒。再說,要我說實話,我舉得你對他本來也沒有愛情吧。你忘了,從你們最開始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說過。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全是他上趕著。其實分了對他也好,讓他找個愛他的人去。”
我還是不知道說什么好,我一般都是一個聽眾的身份。
“不過,聽說不過你喜歡開文這件事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讓我有點生氣,你太不信任我了,Kevin那里的實習機會可還是我介紹給你的,你看第一節(jié)課的時候,我就說你喜歡他吧,你當時還不承認。吳迪略微埋怨我。
“所以你并不記恨我對嗎?”我問吳迪。
“當然不啊,為什么要恨你,完全沒有理由。你當時是第一個支持我留下孩子的人,如果當初夠幸運,他現(xiàn)在就認你當干媽了,我有什么理由記恨你呢?至于你跟趙辰,那是你們兩個人自己的事情,我這個外人沒什么可說的,也沒有興趣呢。你以為你們倆是大明星呢,天天狗崽隊跟著拍呀。”吳迪說。
“你后來申請出國了嗎?”我問吳迪。
她撓了撓頭,嘆了口氣,“唉就這個比較可惜,努力了三年,最后沒有申請。主要是時間也不合適。當時我做完流產(chǎn)心情巨差無比,根本沒心思申請,可是偏偏那個時間是申請季。現(xiàn)在我有時間了,但是也過了申請日了。”
“或者明年再申請?反正你學分績點高,早一年晚一年并不影響。有工作經(jīng)驗還是加分項,你工作一年再申請也沒問題的。”我安慰她說。遞給她一杯飲料。
“是的,是這樣的。我本來也是打算生下那個孩子,正好畢業(yè)了,我就直接去找工作。這么多年我已經(jīng)學累了,學傷了,不想再讀書了。碩士博士都沒興趣,早點參加工作早點為社會做貢獻挺好。不過,因為前三年我的成績特別優(yōu)異,系里老師還是給了我保送研究生的名額。不出意外的話,我應(yīng)該會繼續(xù)在清北讀研究生了。清北也不差,反正有個研究生學位就行了,出國本來也就是我父親的夢想,不是我的。”吳迪說。
“對了,你有沒有申請出國,你不是也曾經(jīng)打算嗎?結(jié)果怎么樣?”吳迪問我。
“嗯,今天我約你出來也是想來告訴你這件事的,MIT錄取我了,我明年就要去美國上學了。”我對吳迪說。
“啊!天啊!太棒了!”吳迪尖叫著跳到了沙發(fā)上,蹦了半天。
“你別把人家的沙發(fā)蹦壞了,快下來。”我上前拽她。
“真的嗎,天吶,冷雪我要恭喜你。冷雪你太厲害了!哦,等等,這樣的話,以后我就見不到你了嗎?我會想你的。”吳迪捂著嘴說。
“沒關(guān)系啊,我學學就回來,我不愿意在國外呆那么久。”
“也好也好,到時候回BJ記得找我玩兒。出國以后一定要給我一個聯(lián)系方式,國外的手機號也記得告訴我哦!不要再玩兒失蹤了。”吳迪叮囑我。
“誰玩兒失蹤,是你玩兒失蹤,這么久沒有聯(lián)系我。”我假裝埋怨她。
“我不是一直各種的混亂么。流產(chǎn)之后就跟周琦過得不太好。現(xiàn)在終于分手了,我自由了,給我介紹新男朋友吧!”吳迪說。
“冷雪,我能問問你,后來你跟Kevin怎么樣了嗎?如果你不愿意回答也沒關(guān)系,我就是關(guān)心你。他結(jié)婚了,這樣的關(guān)系對你是一種傷害。”吳迪說。
“你有沒有瞧不起我。”我說。
“怎么會,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只是擔心你。我覺得Kevin太油了,他太老道了,你會吃虧的。他不是個壞人,但是他這個人也不能說是個大好人。”吳迪說。
“我自愿的嘛,感情發(fā)生了也沒辦法。現(xiàn)在已經(jīng)跟他分了,徹底分了。”我說。
“我們都失戀了啊。干一杯吧。”吳迪舉起酒杯。
“對了,那我哥趙辰是不是還有戲?我沒聽說他有新的女朋友,哈哈哈。”吳迪眨眨眼睛,還是那爽朗的笑聲。
“你不想替你哥哥找個靠譜點兒的人嘛,我可是背叛過他的。”我說。
“我覺得無所謂,當然前提是你喜歡他才行。唉算了,不喜歡也無所謂,有一個人喜歡也可以的。”吳迪說。
“你在說繞口令嗎?我們開始唱歌吧?看來我們都可以順利畢業(yè)了。”我點了一首《朋友別哭》。畢業(yè)以后,記得約啊,希望還有機會再聚,我心想。
大學畢業(yè)的最后兩個月,空氣都是離愁別緒的味兒。答辯過后緊接著是班級聚餐,領(lǐng)了學士服的同學們?nèi)宄扇涸谛@合影,辦完一切手續(xù),只剩下收拾宿舍行李,跟舍友一一道別。我也跟大家一起,在過去走過的角落一一六年。
我的三個舍友一個個離開,我是屋子里最后一個走的,當他們走了以后我才真正意識到,我的大學結(jié)束了。
我最后一次躺在我的上鋪,看著緊貼我臉的天花板。現(xiàn)在看起來,天花板好像也挺高,也許是我這幾年躺在這里習慣了。我知道,未來還有更廣闊的天空等著我去探索。
畢業(yè)后的暑假,我一直呆在家里沒出門。母親買了兩個最大號的出國行李箱,把被子用真空袋抽了空氣,好讓我背到美國,她擔心美國人民沒有被子蓋。還給我的內(nèi)褲縫了兩個兜兒,用來裝美元現(xiàn)金。父親負責籌備資金,他賣了股票,提出了存款。我則回高中和初中看望了老師,當年上學時我最感激的老師,有的休假了,有的調(diào)到其他地方工作了,只遇到了幾個不是很熟的、甚至是討厭的老師。高中的老師大部分還記得我,初中的老師早已忘了我是誰,誰會記得誰呢。
暑假一晃而過,明天就要飛往美國。凌晨1點多,我睡不著,獨自爬起來望著窗外。我在美國一個親戚朋友都沒有,飛機降落后就全靠自己一人了。還有,MIT的同學高手如云,我能順利畢業(yè)嗎?一系列的不確定性,讓我突然很害怕。
回想上小學的前一天,我對母親說,“母親,我不想上學。”
“不想上學,怎么長大呀?”那時,母親剛剛30歲,我6歲。
“不長大了。”
生活就像一個帶著巨刺的滾輪,在身后不遠處不斷攆著我往前走。如果想止步不前,只能粉身碎骨,我可以選擇的只是被巨輪推著連血帶肉地往前走,還是自己站起來向前跑。
前面就是檢票口了,我回頭看看父母。母親眼中閃著淚水,爸爸伸出手和我擊掌。轉(zhuǎn)過頭,我強忍住的淚水才滑過臉頰。從檢票口到安檢的路很長,我沒有回頭,但我知道父母一定正站在身后看著我。
MIT的生活是五顏六色的,每天都充滿著新鮮的事物。這里確實和Kevin曾經(jīng)描繪的一摸一樣,校園沒有圍墻,紅白相間的建筑,圓形的穹頂,反正在國內(nèi)看不到這個風格。還有最美麗的地方是周圍的人都是聰明人。
我在這里的宿舍終于不用四個人擠在一起了,而是可以獨享單人間。第一天晚上關(guān)上燈,我看到門下面從走廊透進來的一束光,和小時候我的臥室一樣。小學5年,每天晚上我都是看著門縫下的光睡著的。第一天晚上我夢到爺爺和我一起坐大馬車,早晨醒來,發(fā)現(xiàn)枕頭旁邊濕了一塊。
我平時吃的最多的還是路邊攤,因為比較便宜,墨西哥炒飯很香,配上一瓶可樂,坐在馬路邊很快就能吃完。
身處異國他鄉(xiāng),讓我加速遺忘著過去,我忘記了很多中學和大學發(fā)生的事。我很少和家里聯(lián)系,家是一個很遙遠的存在。
沒過多久,微信開始流行,我注冊了賬號,驚喜的發(fā)現(xiàn)父親的注冊日期竟然早于我。
對于父母的爭吵,經(jīng)過了若干年后,我也逐漸想的更明白了。其實,父母婚姻出現(xiàn)問題,兩個人都有責任。母親總希望父親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辦事,如果沒有做到她就很生氣。可是,誰也不是誰肚子里的蛔蟲,怎么可能凡事都按自己的意愿做呢?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何必爭來爭去,不僅破壞了夫妻感情,還損害了健康。當然大道理都懂,真到了那個節(jié)骨眼兒上,就是考驗一個人對情緒的控制能力了。
爸爸的問題是過于情緒化,并且總有一種受害者心理。這也是我最受不了的。只要母親發(fā)表一點意見,他馬上進入某種低谷模式,習慣性的通過摔盆子、摔椅子表達自己的不滿,別人跟他再說話,他都不再搭理。
提到情緒,曾經(jīng)有一個人告訴我,情緒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你說他說的對嗎?
上述這些都是我猜想的,也可能他們有他們自己的原因,我永遠不會百分百清楚,我也不想去探究了,反正我知道,父親不是故意傷害我的就足夠了吧。
直到有一天,我的微信有一個新增的好友申請——趙辰。
趙辰?我看著好友申請的備注,懷疑是不是同名同姓的人。趙辰在我大三后就消失兩年多了。我點擊了“拒絕”,還是不要開啟什么塵封的記憶。但過了沒兩分鐘,趙辰又一次申請?zhí)砑游遥瑐渥⒗镎f,“加我吧!”
這跟我之前認識的趙辰還是挺像的,那個趙辰就喜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我同意了他添加好友的申請,我依舊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慣著他。
“是冷雪嗎?我是趙辰。”他主動發(fā)來微信。見我沒回答,過了一會兒又發(fā)來一條,“你在哪?”。
“美國。”
寂靜了幾分鐘,那邊回復,“可以視頻連線你嗎?”
視頻?那我先去照照鏡子梳妝打扮一下吧。畢竟不能太丟人啊。接通以后,趙辰的發(fā)型變了,頭發(fā)梳的油光發(fā)亮。
“太好了,這里還能找到你。”
“你不是刪了我了嗎?”
“之前刪你是因為生氣,想永遠忘了你。但后來冷靜下來,還想找你復合,我還是忘不了你,不想失去你。只是沒想到,當時爸爸病情惡化,我心里很亂。后來大部分時間我都在照顧爸爸,也不想給你添麻煩,就沒有加你。”
“那現(xiàn)在為什么又來加呢?”我其實隱約能猜到答案。
“爸爸去世了。之前我過的比較低沉,現(xiàn)在我調(diào)整好狀態(tài)了。我問了吳迪,她把你的微信轉(zhuǎn)給我了。”
“看來只要我和吳迪的關(guān)系不斷,你就總能找到我的聯(lián)系方式。”我說。
聽到趙辰的父親去世,我還是有點難過,他的形象好像一下子比過去成熟了。我們年齡其實差不多大,不管我和父親有過怎樣的爭吵,和他比起來似乎都幸運得很多,他連父親都沒有了,想恨都不知道恨誰。
“你還好嗎?”我問趙辰。
他沒有看我,眼神轉(zhuǎn)向了鏡頭外,“以前吧,我覺得爸爸從來不在乎我,我小時候跟他見面的機會也很少。現(xiàn)在想見他了,卻不可能了。爸爸發(fā)病突然,醫(yī)生說和他工作勞累也許有關(guān)系。他走的也快,這也好,沒受太多罪。他生病后,我一有時間就回家陪他。后來他下不了床了,我給他看了他離婚以后我的照片,他很高興,那些照片他沒看過,都是我上學時候得。后來去世時,媽給了我一封信,說是他在病床上寫給我的,讓她轉(zhuǎn)交給我。”透過攝像頭,我隱約發(fā)現(xiàn)趙辰的眼圈開始泛紅。
“信里說了什么?”
“他說,他是個心氣很高的人,事業(yè)對他來說和我都很重要。他面對一個個難纏的客戶,都可以應(yīng)對自如,可是每次看到我沉默寡言的狀態(tài)和冷若冰霜的臉,就不知所措。他一直很愧疚,因為他不是個稱職的爸爸。從來沒參加過我的家長,我的生日聚會,答應(yīng)我的事情也有很多做不到。有一次吵架,我說‘這么多年,我已經(jīng)習慣了被忽視’,這句話刺痛了他的心。”
“他沒有親口跟我說,他說想過很多次,但都咽了回去,因為他不敢說,也不好意思說。他覺得我們之間的溝通越來越少,距離也越來越遠,甚至我都不叫他“爸爸”。其實,他很多次想放下手頭工作,和我聊聊天,陪我出去郊游,但是,他總想掙到足夠的錢就徹底退休再陪我。可惜,老天沒給他那么多時間。如果他早點告訴我這些話,或許我會更早得理解他,更早得原諒他。”
“那你現(xiàn)在原諒他了嗎?”
“我覺得原諒了,我很高興我是在他去世前就已經(jīng)在心里原諒他了。他在信里說,我小時候曾經(jīng)對他說過,我的心永遠和爸爸的心連在一起,可是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我們的心漸行漸遠。他信里的落款是,‘一位期待著兒子原諒的爸爸’。”
趙辰按了下眼睛,“你看我又說多了,占用你的寶貴時間了。我以前老是喜歡纏著你,你肯定很累。”
“每個父親都要面臨一些艱難的抉擇吧,你的父親選擇了努力工作。雖然這不一定是你想要的愛,但是在他的字典里,愿意把辛苦掙的錢給你花就是他字典里的愛吧。反正都是愛,字典不同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是的。其實回想一下,我又為父親做過些什么呢?長大后從來沒有表達過對他的愛,甚至都沒有跟他好好談過一次心。他最后用寫信的方式,還告訴母親等他走了以后再給我看,可見他對于和我溝通是多么怵頭。難道生了兒子就理所應(yīng)當去陪他寫作業(yè)、打游戲?沒有那么多理所應(yīng)當。
包括你,你也不是理所應(yīng)當?shù)脑谶@里聽我嘮叨,這些都是我應(yīng)該感恩的。我過去對別人要求的太多,感激的卻太少。爸爸也不是故意傷害我的,我選擇原諒他。我因為有這樣一個努力而成功的父親而驕傲,他是我的榜樣。”
“趙辰,你這兩年有進步啊。”
“小雪,你說...我現(xiàn)在能問你個問題嗎?”趙辰問我。
“又來,你還記得上次你問我問題是在什么時候嗎?”我笑著對他說。
“記得,是在清北,那年你剛剛大一。”
“一晃五年過去了。時間可真快啊。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說,“好,再給你個機會問我問題吧。所以你這次又想問我什么呢?”我覺得大概能猜到他的問題,我也知道我內(nèi)心的答案。
“我還能去美國找你嗎?這是我想問的問題。我記得我以前承諾過一個女生,只要她去美國,我就會陪她一起去。只要她不不要我,我就不會不要她。”趙辰問我。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說,“趙辰。芬蘭的事情我早就原諒你了。”
“芬蘭?嗯?什么意思,什么芬蘭?”趙辰陷入回憶和沉思,說話有點猶豫。
“林礬早已經(jīng)告訴我了。那次只是你們的一次意外。”我冷冷地說。
趙辰臉色大變,表情僵硬。
時間,讓人們有機會反復咀嚼仇恨,直到把它咬碎,吞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