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說,那年的那個夏天,他學會了抽煙,無師自通的那種,起初是學著霍商的樣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抽著,有時候他會跟霍商抽一根,霍商抽兩口,他接過來繼續抽。
或許抽煙就是男人的本能,幾乎是沒多久便就覺著些了癮頭,飯后一支煙,快樂似神仙。
在他爹還以為他是一個乖巧的兒子,在所有老師依舊以為他是一個德育兼優的好學生,他卻是在這段禁忌的情愛之中越陷越深。
梁琪,卻是他們之間不可提及的疤。
夏日的夜晚,總是熱的嚇人,霍商除了不會在高遠家過夜,其余的時候幾乎都是與高遠黏在一起,似不會膩味一般,高遠說他想報考醫校,這是他第一次違背父親的意愿,獨自做出的決定。父親是經商的,終究是想讓高遠日后接自己的班的。
夏天的雨,也來的太過突然,晚自習后濕透了的兩人,直接奔到了高遠的家,霍商的那小破屋子,連間像樣的浴室都沒有,執拗的高遠是半拉半拽的將霍商拉了回去。
開門的依舊是那個陪了高遠十幾年的老保姆,外面雨大,看著濕透了的兩人,連忙喚著讓兩人去洗澡,莫要受了寒。
霍商禮貌的點頭道謝,關上房門的那瞬間兩人竟是不自覺的相視而笑,那晚霍商那痞痞的笑容,高遠到現在都記得,忘不了的,是舊傷,更是除不凈的蠱。
一從浴室吻到臥室,熱切的,渴望擁抱的,探索著彼此,溫熱的鼻息噴灑在火熱的身軀之上,濕漉漉的發和半裹著浴巾的身子,火熱的交疊,沉溺在這場禁忌的情欲之中。
萬萬沒想到,煮了姜茶的保姆,竟就這般打開了未上鎖的門,是什么聲音刺激著耳膜,刮著他脆弱的心臟。
灑了一地的暗色汁液,抬眼望去,捂著唇滿臉震驚的人,高遠抵笑,入了魔般,竟是再也不想掩飾什么,便就是讓這世人知道了去又怎般,他就是愛戀著眼前之人。
霍商替高遠整了袍子,垂了眉眼,低低的在高遠耳畔問了一句“怕么?”
良久,高遠輕輕的搖了搖頭,從他跨出這一步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一天,只是沒想到來的這么快罷了。
霍商輕笑,起身將地上碎裂的殘渣一一清理干凈。
終究是包不住的火,雷聲滾滾,外面起了閃電,高遠沒有阻止保姆打電話給自己的父母,麻木的聽著母親不斷的哭泣,還有父親的責罵,只是低垂了眉眼,一一的應著,到底是個孩子,怎是不怕的,涼了半邊的身子,莫名的心慌,霍商抓著他沒握電話的那只手,看著高遠苦笑的搖了搖頭,轉首又撇著保姆紅著眼眶,唉聲嘆氣的坐在沙發上,念叨著“作孽、作孽啊…”
那個年代,多少人能接受這樣的他們,異類,人們眼中的異類,大抵也就是這樣了吧。
該是恨的,是他毀了高遠,社會的輿論,親人和學校各方面的壓力,霍商竟是有一瞬間的退縮,若不是他,高遠便就是人人羨慕的天之驕子,他想要的,便都能得到,滿意的工作,賢惠的妻子,將來還會有可愛的孩子。
可是每每想到這樣,便覺得滿心的不慍,自己為的這人這般,定也是要毀了這人,叫他嘗嘗自己這般的痛楚。
攬著高遠,即是這般,便也不用在遮著、掩著。
高立臣和元藍不出兩天便就回到了家里,霍商自是要陪著高遠受著的,高立臣看著兩人十指交疊的雙手,不覺的滿腹火氣,抽了皮帶便就往高遠身上抽去,霍商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下不得手,滿心的憤意,只得朝著高遠撒去。
霍商哪容的高遠在自己面前受傷,自是護著的,不出片刻,兩人身上便是受了不少淤紅的印子。
氣紅了眼的高立臣見著霍商護著那孽子,便更是氣,囊了一句“滾開”手下一個使力扯了霍商的身子,便是一甩,硬生生的將霍商甩開了兩丈之遠,霍商踉蹌了兩步,險些摔倒,左手撐著地兒,只聽得“咔擦”一聲,便是他骨頭斷裂的聲音。
“霍商…”高遠低低的喚了一聲,無疑是火上添油,高立臣紅了眼,毀了皮帶便連連往高遠身上抽去。
忍不得疼,三兩下便是皮開肉綻,高遠痛呼,卻又是固執的咬著下唇,力道重的,堪堪見了血色。
元藍推門見著便紅了眼眶,連撲帶滾的沖了上去,一把推開紅了臉的高立臣,攬過高遠著,當時便就哭了出來,推搡開高立臣“你這不知輕重的家伙,這是要打死他嗎?”
“這孽子,打死便也算了,竟做出這樣丟人的事,替我高家蒙羞啊。”
高遠只立著不動,這時候怎能反抗,便是不要命了么。
到底是愛子心切,這么些年來,元藍一直覺得是虧欠了高遠的,所以在一瞬間的不敢置信之后,竟是責怪起了自己。
“要打就先打死我吧,兒子變成這樣,難道我們做父母的就沒錯了么?”
“你這樣一味的偏袒,只會寵壞他,你看看他現在都成了什么樣子,竟然還跟男人搞上了,丟人,這說出去我的臉要往哪放啊。”
“你就知道你的臉面,這么多年,你有管過兒子么,只會一味的推卸責任,你怎么不怪你自己…”
高遠靜靜的看著已然演變成父母間的爭吵鬧劇,到底是要結束的。
只是這結束的緣由,竟是那鮮紅的血液,暈染而成的終曲。
尖銳而又赤耳的叫聲,劃破了高遠的耳脈,白蓮翻飛,紅色的液體生生的染紅了白色的袍子,披散開來的長發,如一團團糾結的麻線,捆牢了高遠的心臟。
梁琪的自殺,竟是誰都未曾想到的,曾經那明媚的女子,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勇氣,原不是故意躲著他們的,竟是將自己活生生的關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如今竟消瘦至此。
到底是被情愛蒙蔽了眼睛,不過月余,放開了的心房,篤定不會與小舅舅那般,卻終究是走上了這條不歸路,他以為他可以看見光明的,他以為…一切都至少他以為,被蒙蔽了的雙眼,被這艷麗的紅、濃郁的紅,斥疼了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