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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A卷(2)

  • 玩命
  • 徐大輝
  • 3588字
  • 2014-04-28 12:00:59

生死攸關的時刻,一聲沖霄的馬嘶長嘯,一匹馬如黑旋風一樣疾奔而來,月色中可見它長鬃直立,大口張開,沖入狼群連踢帶咬,殺出一條血路到草垛下,它向大柜咴兒地叫,并將身子靠近草垛,等待主人騎上它。

“大爺,你快走吧!”三個胡子異口同聲催促,并把自己的槍遞給大柜,“帶上吧,沖出去。”

“好兄弟啊,我盡快帶人來救你們!”大柜老五更眼圈紅了,他知道三個弟兄已沒救,在他手持雙槍沖出狼群時,后面傳來悲愴的喊聲:

“大爺,我們來世再見吧!”

返回老巢,老五更率隊伍趕來,狼群已散盡,除了見到幾塊帶血漬的破衣爛衫外,連塊人骨頭都未找到。

天上一輪清月。

胡子老巢土院內燃起篝火,數支火把也點燃,照亮張張酒醉的臉龐。最后,還差一道大菜尚未做好--烤狼肉。

五只肥狼架在篝火上精心翻烤著,幽幽肉香飄溢而出,連守在土炮臺上站崗的胡子都聞到了誘人的香味,忍不住直咽口水。

大柜老五更面前一溜放著五個鮮紅的狼心。他先用刀子削一片,蘸上咸鹽花,入口前叨念一遍被狼吃掉的三個胡子的名字,而后吞下那片狼心。左右分坐的四梁八柱也照大柜的樣子,分吃狼心。

烤好的狼肉抬上桌,大柜老五更和眾胡子分吃狼肉……然而,一場悲劇發生啦,數以百計的狼從各個角落涌進大院,爛醉如泥的胡子刀槍抵抗,整整一夜槍聲、狼嗥、哭喊聲不斷,到了黎明,這里一片死寂。

幾位偶然經過此地的人,見一條渾身是血的老狼,叼著一把匣子槍,踉踉蹌蹌跑向荒原深處。

故事3:替身

日本憲兵隊和偽縣警備隊將旺興村團團包圍,向村內打炮、掃射沖鋒槍、投擲手雷,未見抵抗便蜂擁進村,挨家逐戶地搜查,然后把全體村民趕到大場院里。

日本憲兵隊長咿哩哇啦一陣后,警備隊長開始訓話:“太君說啦,不難為大家,只要說出共產黨游擊隊長王頂藏在哪里,全村老少爺們就可相安無事,提供線索者太君大大的有賞。”

百多雙驚恐的眼睛望著黑洞洞的槍口、亮閃閃的刺刀、呲牙咧嘴的大狼狗。其實游擊隊長王頂幾天前和日本兵打仗負傷后養傷在本村,至少有十幾個人知道重傷未愈的王頂隊長藏在一家的白菜窖里。

王家出了兩個聞名鄉里的人:老大王頂參加抗日游擊隊,率領七十多人活動在愛音格爾荒原,與日偽地方武裝為敵。一次狙擊駱駝隊,殺死日軍多名,結果招致日軍報復,血洗了旺興村,殺死數名村民。王頂的妻子及三歲的兒子均遭殺害。當時王頂率游擊隊在外打仗未能回村救人,自己幸免罹難。除此,王家老二王立也毫毛未損。

王立與王頂是雙胞胎,人生路走得截然不同。他嘯聚山林,打家劫舍成為慣匪,報號穿山虎,自詡綹子局紅(綹子強大),管亮(槍好),方圓百里人人知道,恨他怕他。因此,王頂在旺興村民中是英雄,王立在村民心中是匪梟。假若日本憲兵要村民說出王立藏在哪里,知道的都會告訴日本鬼子。

然而,王頂除非被日本鬼子搜查出來,不然絕對沒人告密的。

本是深秋時節,冷風嗖嗖,加之置于刺刀寒光之中,村人瑟瑟發抖,場院內氣氛異常緊張、瘆人。

手拄戰刀的日本憲兵隊長,三角眼瞇成一條縫,他有絕對準確的情報:王頂在村內養傷,人就躲藏村中,在場的一定有人把他藏起來。

“鄉親們,咱可別為一個共產黨分子惹來殺身之禍啊!”警備隊長煽動、蠱惑說,“王頂的游擊隊被太君消滅了,剩下他自己單槍匹馬成不了氣候。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王頂斗膽殺死太君,這次太君專向他一人討還血債,與鄉親們秋毫無犯。知道的,快說吧!”

場院仍然沉寂,沒有人站出來,沒人開口。

嚓嚓嚓!日本憲兵隊長倒背雙手,開始在人群面前走來走去,目光在每張驚恐的面孔上閃過。突然,他指著一位老者,用很流利的中國話說:“你的勸勸,說出來,統統沒事。不然,統統的……”他野蠻地用手抹一下老者的脖子做砍頭狀,問:“你的明白?”

或許是巧合,王頂就藏在他家的菜窖里,兒子是游擊隊的班長,他死也不肯泄露。老者此刻將生死置之度外,他所擔心的是全村人的性命,找不到王頂日本鬼子就要殺人,恐怕多人斃命,一場血腥屠殺不可避免。面對日本憲兵猙獰面孔,他搖搖頭。

“死啦……”日本憲兵隊長一揮手,老者被拖到一邊,亂刀扎死。

咿哩哇啦,又是一陣東洋語。

翻譯喊道:“不說出王頂藏在哪兒,每五分鐘就槍斃一個人,直到說出為止。”

一個莊稼漢子被殺。

一個孕婦被狼狗掏死。

一個小孩子被刺刀挑出場院墻外。

依然沒人供出王頂,日本鬼子聲嘶力竭,機槍對準村民準備掃射。

“住手!”一聲斷喝,一個手纏繃帶、走路蹣跚的人走進場院,那人凜然道,“我就是你們要找的王頂。”

束手就擒游擊隊長王頂后,日本憲兵隊長有些狐疑:一個頑固不化的游擊隊長竟然自投羅網?

“他是為解救村民。”警備隊長一語解疑。

日本憲兵放了村民,押著王頂離開旺興村。

幾年后,那個日本憲兵隊長被游擊隊追殺,逼到死路,游擊隊長舉槍問道:“隊長先生,認得我嗎?”

“你?我喂了狼狗!”日本憲兵隊長肯定地說。

兩年前,王頂在旺興村自投羅網,押回憲兵隊受到百般折磨,后投入狼狗圈,死到臨頭的憲兵隊長疑惑道:

“我的不明白!”

“那就回你日本老家,慢慢明白吧!”游擊隊長王頂的子彈掀飛憲兵隊長的腦殼。

后記:1984年,經過對原胡子大柜王立替兄赴死事件再次甄別,并根據上級有關部門文件精神,確定王立為投誠人員身份。

故事4:死期孩子

胡子現水子蔓(姓錢)在春銷堂妓院和小金花并排躺著抽花煙--他吸口煙吐出,一串煙圈升起,小金花吐出煙柱,可就是沒能從煙圈中穿過,現水子很不高興,扔掉煙:“你還是給爺唱曲吧!”

濃妝艷抹的小金花在春銷堂姑娘中是數一數二的漂亮。她從十五歲開苞(破身)接客,已有六年娼妓生涯,由于長得俊俏,接觸的嫖客就多啦:粗俗的、斯文的、財大氣粗的,總之各色人物。眼下身邊這位,言談舉止粗魯得充分。勾引男人的絕活用不著使,她唱起情竇初開時學的下流窯調兒。

胡子現水子經不起小金花窯調兒的挑逗,惡狼一樣撲向她。現水子習慣干完那事讓女人摟著睡一覺,偏得私房錢的小金花固然百般順柔、千般體貼、萬般愛撫。把魁梧大漢擁在懷里,哄嬰兒一樣輕拍淺唱,他漸漸睡去……后被一陣歌聲吵醒,琵琶聲中優美的歌兒流瀉:

二呀二更里呀,

撫琴唱青樓。

哥是好獵手呀,

妹妹不擔憂,

惡虎若起傷人意,

好哥哥,刀槍在手攔虎頭。

自從包下妓女小金花起,半月中他第一次聽她唱如此好聽的歌。他就在和她廝磨中知道她的身世:爹娘死時欠下的棺材板錢,十三歲的她就以二百塊大洋自賣給春銷堂,當起了死期孩子(終身為妓)。

現水子提出要帶她走。

小金花說比登天難。

橫草不臥的胡子現水子,顧不得妓院的規矩:死期孩子是不能贖身的。他將身上所有錢摔在老鴇子面前,霸氣地說:“我領走小金花!”

“這位爺,小金花是俺春銷堂的堂花,人品出眾,人見人愛。在亮子里鎮,局里的姑娘多的是,可哪個比得上小金花呢?”老鴇如數家珍。

“差錢?”現水子明白老鴇子話中含意。他離開春銷堂時,誰也沒發現他仔細地觀察妓院的環境。

沒出幾日,春銷堂老鴇子被胡子綁票,贖她的條件是用小金花換人。

經受不住胡子折騰,老鴇子寫信給大茶壺,讓他把小金花送到胡子指定地點。在一片荒蕪的沙坨間交換了人,現水子目送接老鴇的花轱轆牛車走遠,將小金花抱上馬背策馬走進荒草甸子,在一個傍坨朝陽地窨子前停下,他說:“到啦。”

地窨子光線不充足,但卻十分溫暖,灶坑里燃著干牛糞,鍋里煮著只羊窠郎(扒了皮的羊腔子),香味兒飄滿屋子。

這是一個浪漫的夜晚,他倆喝酒做愛,做愛后喝酒。小金花幼小進青樓,給老鴇子倒尿罐子、燒煙炮,苦熬到十五歲,被大茶壺破了身。她記得老鴇子主持開鋪儀式上,她向供桌上的“插花老主”磕頭,當說到今后要開鋪接客時,淚水從心底涌出……從此,她成了不自由身,備受掌班的拘管、受嫖客折磨,今天是最快活的日子。她似乎沒有去想明天,乃至將來的日子怎么過。

策劃綁架春銷堂老鴇子,現水子悄悄為小金花準備許多錢,搭救出火坑,讓她去從良。

黎明,一對疲憊的人睜開眼,現水子說:“我今天要回綹子,弟兄們等著我,我是大柜。”

“那我呢?”

“帶上錢回老家吧,找個好人家,買幾畝地種。”

現水子把幾年強取豪奪來的大洋、金粒子、珠寶首飾全給了小金花。

對胡子略知一二的小金花,知道留不下現水子,依依不舍卻顯得很剛強,沒掉一滴眼淚,收起那些錢物,懷抱琵琶,深情地說:“我給你唱個歌,留個念想吧!”

五呀五更里呀,

酣夜唱曉雞。

為哥披戎裝呀,

揮淚惜別離。

鐵馬冰河路千里,

妹盼哥,千里明月照凱騎……

現水子用馬送小金花一程,分手淚眼對淚眼,相互囑咐叮嚀,相約再見面再相聚。

別后,天各一方,彼此音信斷絕。光陰似箭,現水子在思念小金花中兩年過去。

他再次走進亮子里鎮,到妓院百卉堂。

老鴇子問:“這位爺你有相好的姑娘嗎?”

“少啰唆,把你局里最好看的姑娘都叫出來,爺挑一個。”

水仙、白芍藥、紅玫瑰、金薔薇、綠牡丹……百卉堂以花為藝名的妓女魚貫而出,現水子的眼光在一個叫秋海棠的姑娘身上戛然停住,并跳躍一下,他說:

“我就要這個。”

妓院里負責監視妓女的“大茶壺”,悄悄從門縫往客房里偷窺,見秋海棠直直跪在嫖客面前,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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