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維醫生，杰克那家伙……”

李白的情緒并不穩定。在列維醫生的私人診所，他躺在原來睡過的病床上，悲傷的哽咽著。

列維醫生安慰李白，讓他安靜的躺好。

“你被督察者打中了五槍，居然還能跑著回來。”列維醫生一邊動著他的手術鉗，一邊說，“看來你們遇到的麻煩很大。”

“列維醫生，杰克他死了！我親眼看見，卻無能為力！”

列維似乎早有預料，聽到這句話之后臉上的表情并沒有太多的變化。他輕輕地拍了拍李白的手臂，溫柔地說：“有些事情是無可避免的，但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維克多先生曾經也說過這句話。在那個夜晚，他告訴李白，其實很多事情無可避免。雖然我們生活在這座鋼鐵監獄里，但生活總是要繼續的。

李白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平復情緒，然后他將代理中心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列維醫生。

“你是對的，李白。”列維醫生聽完李白的講述，像一位父親一樣撫摸著他的頭，“杰克小子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你沒有必要因此自責。”

“我更換了你身上破損的零件，李白，好好休息，明天我帶你去見希維爾。”

“其實我并不是叛逆者當中的一員，她才是。”

“到時候你再把今天的故事講一遍，她應該會帶著那些家伙為杰克小子報仇。”

……

李白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列維醫生來到他的身邊說：希維爾在DC區靠南的維斯小鎮里，那里是叛逆者真正的總部。

簡單的整理之后，李白跟著列維一起，穿過鋼鐵森林，來到了偏遠的維斯鎮。

如果沒人告訴李白這里是一座鎮子的話，李白一定會以為這兒是垃圾站的一部分。除了零零散散的幾座混凝土矮房子和亂糟糟的天線之外，這里遍地都是殘破的金屬垃圾。

列維醫生用手杖劃出一條路線，李白跟在他的身后，來到了一座房屋的門前。列維醫生輕輕地按了一下門鈴，并告訴李白要耐心的等候。

這是希維爾的家，但希維爾平時不住在家里。她是叛逆者的頭目之一，所以常常會去都市區搞破壞。

希維爾從不加別人好友，除了杰克那小子。因此列維醫生也無法通過廢鐵城公網聯系到她，只能依靠這個特殊的門鈴。

于是李白就和列維醫生一起坐在門前的石階上等。至于要等多久，這說不準。

在這期間，列維醫生和李白交談起來。

“李白，我的私人診所其實是建立在DC區最繁華的地帶的。那里往前一些就是DC區的經濟開發區，會提供很多就業機會。”

“而維斯鎮只是DC區南邊的一座很小的鎮子。這里除了一堆垃圾之外，其實什么也沒有。”

列維醫生指著不遠處的廢墟堆說。

“那這里的人怎么生活？他們不工作嗎？”

“當然工作。”列維醫生示意李白往小鎮更里面看，“再小的村子也會有最基礎的工種。”

那邊是整座鎮子看上去唯一干凈一點兒的地方。

列維醫生讓李白看的，其實是一片耕地。

“對于正常人來說，大腦的能量來源于血糖。”

“雖然廢鐵城里的我們其實并不需要碳水化合物提供能量。”列維醫生指著李白的合金身體，“這副身體很神奇，它可以直接將電能提供給大腦。”

“即便我讀了那么多生物、電、機械相關的科學著作，也搞不懂這究竟是為什么。”

說到這里，列維醫生抬頭望向天空，嘆了一口氣。

列維醫生和維克多先生一樣，是一名廢鐵城的醫生。當列維醫生抬頭嘆氣的時候，仿佛就是維克多在他面前。

列維醫生繼續說：“李白，那些耕地當中種植的可能是小麥，也可能是馬鈴薯。雖然土地的質量很差，但是一公頃的土地總能成功種出一些。”

“我們不需要糧食了，他們種出來這些賣給誰？”李白問。

“到時候都市區的大公司會派專員到各個小鎮去收。”

“賣給都市區的人們？”

“是面向整座廢鐵城的。”列維醫生解釋，“盡管大家都不需要做吃飯這件事，但大家都想去做這件事。”

“你明白這種感覺嗎？”列維醫生看著李白的臉。

透過列維醫生的眼睛，李白想起了自己被維克多先生救活的前幾天。那段時間，每當維克多先生不忙的時候，就會靜下心來品嘗一些橘子罐頭。

想到這里，李白突然想到了一個讓他震驚的事實：

作為一名人類，他居然有好幾周沒有進食了！

這時一位瘦小的先生從列維和李白面前路過。他的臉好像壞了，身上也有好多破洞。銅線、銀線、鋁線和橡膠皮隨意的裸露在外面，時不時閃爍著零星的火花。

列維醫生說，這個人就是維斯鎮上的居民。事實上，所有邊緣小鎮的居民都和他的狀態差不多。

“種地能換來多少錢？”李白很關心這個。

“很少，比普通的工人還要少。”

“其實肉和大部分品種的水果價格還不錯，普通的農作物也還行，但就是太少了。”列維醫生說，“廢鐵星是一座荒涼的星球，地殼里沒有那么多對生命有用的元素。”

“土壤里的各種元素是按照固定比例人工合成的，作物的種子也是根據實際情況通過基因工程改造的。”

“而且，這樣的工作，還會有顆粒無收的風險。”

這聽上去很糟糕。李白低頭思考，他能想象到維斯鎮的人生活在什么樣的環境里。

“天空堡壘不會管嗎？比如給予救濟金什么的。”

“救濟金？天空堡壘可不管這些。當你已經活不下去的時候，他們就會把你的腦子回收。”列維覺得李白有些異想天開了。

“那些進了代理中心的腦子，被更新之后又重新批發出來。他們重復這樣的命運，什么也得不到改變。”

“廢鐵星有一句婦孺皆知的諺語，你知道怎么說的嗎？”

李白當然知道。

他活過來的第一天維克多先生就告訴他了。

“廢鐵星只有廢鐵城，廢鐵城只有廢鐵”。

除了這些，這里什么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