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韓軒帶著幾個人出現了。

韓軒一伙人才來到跟前，萬濤便把相機往石桌上一扔，沖韓軒說道：“聽好了，兩個選擇，要么動口，要么動手。動口，我只問你一次，你若不回答，我就動手。說說吧，你這是幾個意思？”

“萬濤，我既然來了，有話好好說最好，如果要動手，你們占不了便宜?！表n軒看看身后帶來的人，有恃無恐地說道。

有日子沒有見到韓軒，萬濤和龍成都覺得韓軒像變了個人。他較之前消瘦了很多，原先紅潤的臉蛋，如今變得病態般慘白，看不見一絲血氣。他像患了重感冒，鼻涕不受控制地總要往外流將出來；他又像缺乏睡眠，接連打著哈欠。即使像這樣的場合，他仗著人多，想要盡量裝出氣勢來威懾萬濤和龍成，但還是隱藏不了身體看起來的搖搖欲墜和弱不禁風。

韓軒像電影《生化危機》里的那些初級感染者，讓人感到同情和害怕?？匆娝@副模樣，萬濤和龍成心照不宣，放棄了和他動武的念頭。

“韓軒，帶那么多人干嘛，我們的初衷并不是約你來打架。只要你把事兒說清楚了就行。就你現在這身板，我們還真不敢把你這么著?！饼埑烧f道。

萬濤掃視一陣韓軒帶來的幾個人，大多面熟，于是說道：“看哥兒幾個這架勢，像是憋著勁來打架的。都散了吧，我今天就是問韓軒點事情，不打架。哥兒幾個想打架的，我們可以改天約。”

萬濤雖然用的是調侃的語氣，但是言語中又帶了挑釁和威脅，聽得韓軒帶來的幾個人心里十分不爽。然而這幾個人大概是韓軒匆忙臨時組建來的，并不默契地團結成一條心，所以，雖然受了萬濤的挑釁和威脅，但卻沒人愿冒頭出來回應萬濤，都默不作聲地站著。

龍成看出這幾個人的氣勢被萬濤滅去了一半，乘勢說道：“我可提醒哥兒幾個，你們可以問問韓軒，今天這事可是他不對在先，如果誰非得為他出這個頭，別怪我們從此糾纏不放?！?

幾個人中有人問道：“韓軒，你對萬濤做了什么不仗義的事了？”

韓軒支吾著字不成句。

于是那人就坡下驢道：“不動手最好，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們和韓軒之間有什么誤會說開了就行?！?

萬濤不耐煩地對幾個人說道：“你們散了吧，打不起來，就他現在要死不活的樣兒，真要弄出個三長兩短來，誰都脫不了干系，我可不犯這個糊涂?！?

幾個人被萬濤這么一點撥，渾然清醒，都搶著和韓軒脫離干系，紛紛說道：“韓軒，哥兒幾個先撤了，他們也說了，不動手?！?

幾個人給韓軒告了辭，回身離去，沒給韓軒挽留的機會。

韓軒帶來的隊伍不戰自潰，氣勢自然就軟了下來，他強裝出無畏無懼的神態，擺出笑臉來說道：“萬濤，龍成，有煙嗎？給我來一根?！?

“我們都不抽了。”龍成說道。

沒有討到香煙，韓軒顯得異常失望，他手掌相互搓揉著，身體開始不聽使喚地輕輕顫抖。為了控制住身體的顫抖，他把身體不停的扭動著，好似緊貼著他的身體游弋著一條毒蛇，使他渾身無比的難受和煎熬。

“韓軒，你小子是不是染毒了？”萬濤仔細觀察一陣韓軒，突然問道。

萬濤這一問，韓軒慌了神，他不來和萬濤的目光對視，眉宇間的眼神四下里漂浮不定。他沒有回答萬濤的提問，卻轉移話題，把偷拍的事情從實地招了出來：“萬濤，偷拍這事不是我的主意，是我表哥叫我辦的?！表n軒做賊心虛，說話時眼神在蕭倪兒臉上匆匆閃過。

“你表哥？耗子？”龍成搶先問道。

韓軒點頭。

“他有什么目的？”萬濤氣憤地問道。

“這個我不太清楚，不過這事好像與他爸有關，他說過要為他爸出口惡氣之類的話。他一定是在謀劃一件什么事，用來對你們進行算計和報復。我看出他對謀劃的這件事自信滿滿，看起來胸有成竹。”韓軒說道。

“這事與他爸有關？他爸是誰？”萬濤問道。

“他爸叫陳興祖，是你們學校老師，我叫他舅舅。耗子他媽和我媽有親戚，以前常走動，后來耗子他媽不在了，我們兩家走動也就少了?！表n軒說道。

“陳興祖？”萬濤驚訝地確認道。

韓軒肯定地點著頭。

萬濤明白韓軒只是被耗子利用的傀儡，現在又乖巧地在他們面前供述了一切，心中對他的怒氣再提不起來，所以打發韓軒道：“韓軒，你走吧，不管耗子憋了什么壞屁，但我可提醒你，損人不利己的事，你最好別瞎摻和，不然，遲早會有報應?！?

然而韓軒并沒有立即離開，他變成乞討的嘴臉說道：“龍成，萬濤，兄弟有個事求你們，最近手頭緊，借我點錢花花?！?

“沒錢?！饼埑梢豢诨亟^道。

“給個面子，三百五百也行，千兒八百的最好”韓軒說道。

萬濤拿起相機來，刪除了相機里所有的照片。他掏出五百塊錢和著相機一道遞給韓軒，說道：“韓軒，你若能幫我弄清楚耗子做這事的目的，錢隨時來我這里借?！?

韓軒急忙搶過錢來，笑臉道謝，并不停地向萬濤保證，說一定盡力打聽這事，一有消息，會馬上告知。

韓軒離開后，龍成責怪萬濤：“你倒是變得毫無脾氣，他在幫忙害你，你還要貼錢給他。不過，你是可伶他，但變相的也是在害他，他要錢，一定是買藥無疑了?！饼埑烧f完，看著韓軒的背影，不住地搖頭。

一伙人被這事弄得悶悶不樂，沒有了繼續學習的心情。龍成雖然一直用著樂觀的說辭想要舒緩萬濤和蕭倪兒郁悶的心情，可是任憑他嘴里說出十個太陽，始終沒能驅散萬濤和蕭倪兒滿臉的陰霾，最終，他自己的臉也陰了下來。

不一會兒，萬濤手機響了起來。他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機來接，電話里是韓軒的聲音：“萬濤，今天的照片雖然都刪了，但是之前已經有很多照片給到了耗子。別怪兄弟，我也身不由己，你們自己小心?！表n軒說完便掛了電話。

就像韓軒在電話里給萬濤說的那樣，他確實是身不由己。在他因為好奇心作祟而被耗子唆使著染上毒癮之后，他只能地對耗子言聽計從，因為他只有乖乖聽耗子的話，才能在耗子那里獲得毒癮發作后的催命解藥，畢竟家里給的零用，不可能滿足這一筆無休止的開銷。

韓軒悔不當初，他后悔自己當初對耗子的崇拜，他后悔與耗子的相處，他后悔被耗子帶領著，身體和心靈一步步的陷落進一個暗無天日的深淵里，可是等到翻然悔悟的時候，他卻已經無法自我救贖。

其實韓軒不愿意在耗子的帶領下收取那些低年級學生的保護費。每當那些低年級的學生顫抖著雙手，把幾塊，十幾塊，多則上百快的零碎鈔票遞到他手里，他內心的負罪感和罪惡感給他帶來的痛苦，遠比毒癮攻心還要厲害百倍千倍；韓軒也不愿意在黑夜里成功搶奪得街上某個女士的手提包后，在別人一聲聲抓賊的叫喊中倉皇的奔命而逃，那樣的時候，他總是不敢輕易的停下來，即使他斷定被搶奪的人被他甩了很遠，即使他斷定并沒有多管閑事的其他人緊追而來。直到跑累了，他才躲進一個無人的角落，抱著搶來的提包撕心裂肺地叫喊。

韓軒之前是一個有身份的人，或者說他父母顯貴的身份讓他有了身份，而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往他父母臉上潑灑著臟水。他當然不敢讓他父母知曉這所有的一切，因為，那樣無異于親手用匕首捅進他們的心臟。但他又能怎么辦呢？紙是包不住火的，他上了耗子的賊船，并且現在仍然還在這條賊船上無法脫身。他本來就是個沒有主見的人，所以對發生的這一切當然也就沒有更好的主意。他只是茍且地依賴著耗子，好讓所有終會到來的絕望來得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