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君臣，但因為段恒楓的母后與當年的阮家兄妹是總角之交，瑞王還在喝奶的時候就被阮元偉教訓過。

雖說對方可能忘了自己當年以下犯上，但瑞王的記性卻是極好的，現(xiàn)在想想都是犯怵的。

邪曇看他表情就知道楚漓沒說什么正經(jīng)話，她把玉匣推回去，面不改色得忽悠道，“你倒是不必專程去退婚，你二人本就命中無緣，機緣到了，婚約自然也就解了。”

她觀察著他的神色，暗自揣度后高深莫測道，“瑞王可是有其他疑慮？若本座說龍魂不會認可你們的婚約，你信么？”

東漠最顯貴的人的婚事才能上啟龍魂，讓驚龍塔頂?shù)膰鴮氁娮C。

邪曇在云山居時見到的十里軟紅，便是為后日瑞王訂婚籌備的。

明墨收到邪曇的眼神，默默退了出去。

亭中只剩下他們二人，段恒楓略一遲疑，還是將心中疑慮說了出來，“其實晚輩與林姑娘氣運相連，已經(jīng)十來年了。”

所以龍魂沒有不認可他們的理由。

邪曇抬了抬眸，等著他的下文。

他繼續(xù)道，“林姑娘一出生便患有弱癥，阮家姑姑偷偷將她帶回東漠向母后求助，可是東漠最好的醫(yī)師對她的病情也束手無策。

后來有個云游的高人途經(jīng)她們所住的客棧，得了他的指點，母后便將我與林姑娘的氣運相連，保住了她的性命。”

邪曇眸中一動，覺得此事有些不同尋常，又問道，“那這氣運不再關聯(lián)，你就不怕她香消玉殞？”

“她的弱癥似乎已經(jīng)痊愈了。”他眉頭皺起，“而且氣運關聯(lián)好像也已經(jīng)斷了。”

邪曇，“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段恒楓，“玄藥師治好她之后。”

邪曇，“……”

為了圓謊也是辛苦他了，這孩子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扯起謊來還一套一套的！

瑞王也發(fā)現(xiàn)了國師現(xiàn)在不信他，便開始老實交代，“確實是在那之后發(fā)現(xiàn)的，晚輩當初見到林姑娘時確實能明顯感覺到冥冥中與她有著因果，可在她弱癥治愈之后這因果似乎也斷了……而且她似乎與之前有些不同了。”

邪曇神情逐漸凝重，她沉吟道，“有何不同，心性？氣質(zhì)？還是容貌？”

最后的“容貌”二字明顯語氣加重，瑞王感覺到危機果斷地道，“都沒有，只是感覺不同了，大概是因果被斬斷的原因。”

邪曇微不可查地哼哼兩聲，她就知道她的捏臉技術舉世無雙！

她哼完之后才想起他話中另外一個重點，因果？

上次是孤葉的羅盤指向了他所在的方向，再上次是在城郊與魘靈對峙時，她所鑄的靈劍主動護著他……

她摩挲著陣盤道，“這幾日，孤葉可有對你做過什么？”

“他倒是傳授了許多東西給我們，可我們駑鈍，記不住。”他頓了頓低落道，“國師，師父可有蘇醒的跡象？”

他突然就覺得他們像是沒人要了，師父昏迷不醒，國師還把他們賣給孤葉做交易，孤葉教的東西狗都不學！

是的，瑞王反應過來了，雖說不愿意接受，但是他們?nèi)齻€確實被國師拿去交易了！

“少則數(shù)日，多則一月便能蘇醒。”她將陣盤與玉匣放在一起，“既然不喜歡孤葉，便先玩著這個罷，過幾日折桂宴本座把你們撈出來。”

段恒楓眼中的失落頓時煙消云散，眸子亮晶晶的像是能發(fā)光。

邪曇得逞地勾唇，這小孩子還是別人家的好哄，不像她那逆子。

她不動聲色道，“將神息斂于識海，本座來看看你們有何因果。”

段恒楓眸光微動，還是老實照做。

在別人面前神息內(nèi)斂對修士來說是及其危險的，因為那時五感封閉，完全察覺不到外界有無異變。

但如果是國師在的話，他絕不會有事的。

邪曇目露古怪，她以往游歷各界諸國也很少遇到這么老實聽話的皇族……

她本以為要費些口舌他才會照做，或者直接把人敲暈。

瑞王……定然是被她與孤葉對峙時的英姿折服！

一縷金光與死氣交雜的魂絲自段恒楓眉心鉆入，半柱香后，邪曇已經(jīng)將他的魂魄細細查看個遍。

段恒楓睜眼便看到國師高深莫測地看著他。

“國師，可有看清因果？”

邪曇敲著桌面饒有興致道，“不僅看清，還明白了為何孤葉糾纏于你。”

原來孤葉的羅盤沒有問題，而是瑞王魂魄中居然混著她的一絲魂息！

而正是這一絲魂息一直在溫養(yǎng)著另外一個虛弱的魂魄——與段恒楓氣運相連那人的魂魄。

真正的林莞茯。

而邪曇的魂息也不是自行融入段恒楓的魂魄，而是被鑲嵌進去的。

而且是在他魂魄初成極其虛弱的時候，被人剔除一縷情絲，將這魂息鑲嵌在情絲的位置。

所以說徐志覺得他的寶貝徒弟缺根筋是有點道理的。

可是，什么人居然能得到她的魂息呢？

“我以往沉睡之時可有魂息外泄？”

這話是直接傳音給無面扇中的溯雪的。

如今他雖在無面扇中休養(yǎng)，可也能通過移空鏡看到外界。

溯雪，“這倒沒有，可是三千年前，七盞君往下界撒了一波你的魂息。”

邪曇，“……”

撒了……一波？皦霽那憨批劍修想干什么！

溯雪在移空鏡中看到自家主上神色不虞，立馬解釋道，“東都一役后你又沉睡了近百年，七盞君看你魂魄都要消散了，才撒下這些魂息，讓它們附著在生靈魂魄之上，為你積攢生機。”

邪曇默了默，沒再與溯雪說什么。

至于么，她的魂魄不是隨時都看起來快要消散的樣子么？

她那時，應該傷得沒那么嚴重吧？

“國師？”

邪曇被喊回了神，對上段恒楓疑惑的目光道，“因果未斷，不過快了，瑞王要斬么？”

她補充道，“斬斷因果，你就是個正常人了。”

段恒楓只聽到了最后一句，“我不正常？”

邪曇欲言又止，含蓄道，“瑞王沒有覺得，自己對于人情世故一竅不通？”

瑞王不服，但也不想頂撞國師，只滿臉寫著“我不覺得”幾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