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來客
- 歸浮
- 時云之柚
- 4793字
- 2020-11-17 13:30:55
自從前不久露了一下太陽,醉雪縣這幾天又開始下雪,每日每夜,越下越大。大街小巷中人煙稀少,沒人愿意離開自家溫暖的房屋在這寒氣森森的街道上呆著。
雪來客棧,客棧外面的招牌旗幟已經(jīng)被雪覆蓋成一塊冰,連旗桿也無法幸免。此刻,在偌大的客棧中,只有兩個男子相對而坐,各自身邊放著一壺熱酒,桌上擺著幾碟下酒菜。
這兩個男子都是穿著破破爛爛的襖子,不同的是一個有帽子,一個沒有帽子。
“老張,今年真的不太平啊。前幾天天上破開了一個大窟窿,從中飛下一團雷火,聽說直接把上官家的車隊給砸沒了,上官家這次損失慘重啊?!?
其中一個男子夾了一顆花生米正準備喂進嘴,忽然對著另一個男子說道。
“是啊,老黃,不過你卻說錯了一點。那團從天而降的雷火,確實砸中了上官家的車隊,不過上官家的小公主卻活了下來。而且經(jīng)秦城主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害死上官家車隊的是另有其人,好像是說車隊半路被劫持,在逃亡路中才恰好被天火砸中?!?
“那這可真的是禍不單行。咦....你說上官家的小公主活了下來,那風家的大公子風成呢?也還活著嗎?我記得上次上官家的車隊經(jīng)過我醉雪縣時,風家的大公子風成也是在其中的?!?
那老張聽到他這話,慌忙放下手中正在喝的酒,左右看看,然后起身靠近老黃,一臉嚴肅地在他耳邊低聲說著,
“風家的大公子風成聽說在事后連尸體都沒有找到,估計怕是兇多吉少。就在昨天,風家的掌管人風閑已經(jīng)找到了城主府,去找上官家的家主上官翎要個說法。這事不要最好不要高談闊論,要是被風家的人遇到了,觸及了霉頭,誰也救不了你!”
老黃身體打了一個哆嗦,腦袋左顧右盼,隨即抬手抹了自己額頭上的一把冷汗。
“還好今天客棧沒啥人,不然我這幾天都不敢睡覺了。老張,咋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家的女兒婚事咋樣了?”
老張和老黃有一沒一地說著,緊張的氣氛漸漸緩和下來,客棧里也開始來了人,恢復成平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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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歸亦錦已經(jīng)一連幾天沒有出過門,只有偶爾夜晚去屋頂上小酌幾杯,其余時間都在房間里恢復體內(nèi)的傷勢。
半上午時分,歸亦錦從床上醒來,因為昨夜飲酒的緣故,他今天起得比較遲??粗砬白雷由蠑[著的早餐,早餐還在冒著熱氣,應該才放下不久。歸亦錦穿衣走下床準備喝點小粥,雖然說以他如今的境界修為,不吃不喝幾天都是沒什么大問題,不過這府上的粥的味道確實可以,所以他還是忍不住喝上幾口。
他剛坐下,端著粥準備喝的時候,卻聽見了隔壁客廳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客廳,三個男子分別坐在太師椅上。
位于正中的是一個長髯過腹的紫袍老人,他的左右分別是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和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中年男子。
這紫袍老人當然是城主府的主人秦鴻,位于他右邊的自然是上官翎,而他左手邊的那個青色長衫的男子,赫然是昨天趕來為自己兒子討說法的風家的掌管人風閑。
風閑此刻滿臉怒容,一雙殺氣凜然的眼睛瞪著他對面的上官翎,
“上官翎,昨天我就已趕來城主府,秦鴻城主告訴你有事出去了,今天才會回來。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事出去,今天你必須在這里給我個交代!”
他知道上官翎與秦鴻向來較好,此時說話對秦鴻都沒有太大的尊重,顯然他對于他兒子的事情看得十分重要。
“風閑兄,事情就如外面說的那樣,令郎是因為天上降下的雷火才遭遇不測,對于這樣突如其來的天災我也無能為力”。
上官翎知道風閑喪子的悲痛,但是這件事確實不關他的事。這時平靜的面對風閑的憤怒盡顯他身為一家之主的修養(yǎng)。
“少給我裝糊涂,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底的齷齪想法。你就是不想讓你女兒嫁入我風家,一旦你女兒嫁入我風家,你上官家后繼無人,等你再過幾十年入了黃土,你上官家的所有便是我風家的。你為了防止這樣的事發(fā)生,竟然不惜把風成除之而后快,你打得好算盤?。 ?
風閑幾乎是吼著說出最后一句話的。
上官翎聽著風閑的血口噴人,心中不免也是起了怒火。他剛想起身反駁幾句,卻聽風閑的話再次傳入耳中,
“我兒風成哪點不好?就憑你那瞎了眼睛的女兒能得我兒的青睞,都是你上官家的歷代祖宗顯靈。你為了一己私利,把風成置之死地,你當真是當代人杰!”
上官翎全身怒火中燒,這風閑不僅栽贓嫁禍自己,還扯到了自己女兒頭上。他怎么說自己都無所謂,但是關乎自己女兒的事情,他是絕不能容忍的。
“風閑,你可真是顛倒是非的一把好手!你以為你兒平時在縣鎮(zhèn)上的所作所為真就沒人知道嗎?強搶民家女子,經(jīng)常進出各家賭坊,你以為這些我當真不知道?要不是看在你風家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他趕出我女兒身邊了!”
上官翎此時也是動了真火,當即直接撕破臉皮。
風閑聽著上官翎把自己平時掩蓋的風成的不良事情都給說了出來,臉色不由一變。不過,他竟然怒極反笑,
“上官翎,你休要在這里憑借你的一面之詞侮辱我兒的清白。風成已經(jīng)走了,但是你的女兒目前尚且活得好好的,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愿不愿意把你女兒交出來,我要她給我兒子陪葬!”。
“你當真是在做夢!”
上官翎咬著牙,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這幾個字。
秦鴻看著上官翎與風閑直接鬧翻,他有心想幫上官翎卻找不到理由。
“哈哈....哈哈...”,
風閑突然仰天大笑起來,接著低下頭,陰惻惻地笑道,
“上官翎,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休怪我風閑不顧以往的交情!”,
上官翎聽到這話以為風閑要直接動手,不料風閑只是從腰間的儲物袋中拿出一個紙鶴,對著紙鶴一吹,紙鶴竟然凌空向外飛去,不多時已經(jīng)消失在城主府。
“風閑,你到底要做什么?”,
上官翎知道那是傳訊的紙鶴,心里打不定這風閑傳訊干什么,臉上更加的陰沉。
“我要做什么?等會你就知道了?!?
風閑根本就無視上官翎臉上的表情,竟緩緩喝起旁邊擺放的茶來。
上官翎看著風閑這副優(yōu)哉游哉的樣子,再也坐不住,起身準備去自己女兒那里看一下。
上官翎剛走到客廳門口,忽然地,城主府一顫,一道青光從遠處直接飛來,眨眼之間已經(jīng)落到自己的身前。他看清了來人,是一個老人和一個青年。這老人,身穿淡青色的道袍,頭盤高髻,手里拖著一件拂塵,一副仙家氣派。他又轉(zhuǎn)頭看向那個青年,這一看之下,他當真吃了一驚。這青年不是別人,竟然是風家的二公子風逸!
風逸不同于風成,風逸從小就刻苦修煉,對于修煉之外的事情漠不關心,幾年前他外出求學,今天怎就回來了?
上官翎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秦鴻此刻坐在大廳中央,看著那青袍老人,臉上露出一抹凝重。
“王長老,您來了,快快請坐?!?
這是風閑臉上換成一副笑容,直接起身讓位對著那老人躬身行禮。
“不用了,快點把你的事情解決了。我好帶徒兒出去尋找機緣?!?
那青袍老人沒有就坐的意思,直接揮了揮拂塵示意不想多呆。
風閑連連哈腰點頭,又轉(zhuǎn)過頭看向正在門口的上官翎,此時他臉上又掛起了陰沉的譏笑,
“上官翎,這是清心觀的王仙長,我兒早已拜入仙長門下求學。你最好再考慮考慮我之前說的話,不然你上官家就沒存在必要了!”
清心觀!上官翎聽著這三個字,心里像是砸下一塊巨石,讓著他喘不過氣來。清心觀可是西州的一流宗門,一個上官家在其面前就是一個隨手就可捏死的螞蟻!
上官翎臉色陰晴不定,正拿不定主意,卻間此時客廳外面走出一道纖細的身影。
這正是一直在外偷聽的上官舒辭!她先前跟著仆人去給歸亦錦送早餐,準備回到自己的廂房內(nèi)時聽見了客廳里的吵鬧聲,于是他就躲在外面偷聽上官翎和風閑的談話。她明白如今父親的處境非常困難,所以她做出了她的選擇,因此她走進了客廳。
上官翎看著上官舒辭出現(xiàn)在這里,臉上露出一絲驚訝,不過很快就變成憤怒,
“舒辭,你來這里干什么?趕快回房間里去?!?
說完,他上前準備強拉上官舒辭離開??娠L閑哪能入他愿!說時遲,那時快。風閑已然攔住了去路,對著上官翎笑道,
“你女兒比你懂事多了。”
上官翎面如死灰,雙拳握緊,骨頭都“啪啪”作響。
上官舒辭面對著一直陪伴自己的父親,眼角滑出了瑩瑩淚光,
“父親,女兒平時不能為你分擔些什么,甚至因為女兒的眼睛你在外面受過不少的嘲諷。雖然每次你回來都是溫柔地對著我說沒事,可我心里不好受,我不想看著父親因為我的原因而遭受流言蜚語。這些年你為女兒的眼睛四處奔忙,我雖然看不見,但是我摸得著,父親你臉上的皺紋更多了,頭發(fā)也多出了幾根白絲……父親,你已經(jīng)做的夠好了,今天就讓我來為父親做些事情吧”。
上官翎看著眼前滿臉淚光的女兒,淚水不由得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伸手輕輕撫摸上官舒辭的臉,為她抹去眼淚,然后溫柔地說道,
“傻孩子,父親好不容易找到了治療你眼睛的方法,怎么會就此放棄呢?”
上官翎緩緩轉(zhuǎn)頭望向風閑,眼中怒火熊熊燃燒,一使勁把上官舒辭拉倒自己身后,對著風閑就是一掌,掌風凜凜,襲向風閑。
上官舒辭沒想到父親竟會做此一舉,慌忙地拉著上官翎的衣服,驚叫道,
“父親,不要...”。
風閑看著上官翎對自己出掌,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敢在清心觀的長老面前出掌,當真是不知死活。
上官翎知道現(xiàn)在無法全身而退了,即便是必死之局,他也要拼死保護上官舒辭。
青袍老者看著上官翎發(fā)出的一掌,面無表情,輕輕揮了一下拂塵,頓時上官翎的攻勢全部瓦解,并且身軀直直向后倒去。
“咳”上官翎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團鮮血,他以手勉強地支撐身體,面色蒼白,眼睛死死地望著青袍老人。
良久,他突然笑了,凄慘地笑了。
“父親,...”,
上官舒辭跪在上官翎的身旁,低聲嗚咽著。
上官翎轉(zhuǎn)頭看著上官舒辭,滿臉的溫柔,
“父親這一生有兩件最幸福的事情,第一件就是遇到了你的母親,第二件就是有你這樣的女兒”,
他頓了頓,又咳出一團鮮血,然后接著說道,
“父親這一生無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母親閉眼卻無能為力,我不想再失去你了,至少在我活著的時候。”,
他是笑著的。
然后他拼盡全力從地上站了起來,向著青袍老人飛去。
秦鴻不忍看下來發(fā)生的一幕,索性閉上了眼睛。
青袍老人還是面無表情地揮一下拂塵,空氣中便即蕩起了陣陣漣漪。但見漣漪即將打在上官翎身體時,一道紫光不知從何處飛來,霎時漣漪消散于無形,同時上官翎感覺身體被一股力量拖住,緩緩地放在地上。
青袍老人臉色第一次變化,凝重地看著忽然出現(xiàn)在客廳的人影。這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少年,身穿月白色的長衫,長發(fā)散亂地披在身后,不算太英俊的臉上卻有著一雙似乎能穿透萬物的眼睛。他凝視著少年許久,心里不禁有些疑惑,這是誰?西州的天驕人杰他基本見過,但是卻沒有與這少年相符的身份。隨即,他平靜的開口道,
“老夫清心觀的王游,請問閣下是哪一派的高徒?”
“無派無師,散修一名”,
歸亦錦看著青袍老者緩緩說道。
王游聽得這話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他實在不相信一個散修少年如此年輕便有遠超自己的修為,要知道他可是問天境的修為,位列清心觀的長老之位。于是他再次問道,
“閣下難道是中州的弟子?”
歸亦錦搖了搖頭,
“無派無師,散修而已,道長不必再問了”。
王游有些心亂,這次他接受道觀的命令來查看那天從天而降的極光的相關事件,順帶帶徒弟回家了斷塵緣,本來事情就要結(jié)束,卻不想突然出來這么一個少年。
“少年,你確定于此?”,
“老先生,你又何必做的這么絕?”
王游看著身前那平靜的少年,心道現(xiàn)在事不可為。于是擺了擺拂塵拉著風逸和風閑直接遁空而去。
風閑看著到嘴的鴨子飛了,心中雖然憤怒,但是他不敢在王游面前說一句話,只能在心里暗罵剛出現(xiàn)的那個少年。
風逸雖然也比較疑惑,但是他知道他師傅做事有他自己的原因,也沒有多問。
歸亦錦把王游等人趕走以后,便縱身一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
上官翎趴在地上咳血,他腦中想著歸亦錦隨手就破開自己需要用性命抵擋的一招,心里暗暗吃驚,他沒想到歸亦錦的修為竟然如此之高!
秦鴻早已睜開眼睛,看著歸亦錦離開,長舒了一口氣,心里雖也驚訝歸亦錦修為的高深,不過他卻沒多想,起身扶起上官翎,他臉上展出笑容,
“歸少俠當真是高手不露面。上官,你這次得救了。”,
上官翎也笑了笑,不過沒答話,而是看著蹲在地上的上官舒辭,溫柔地說道,
“舒辭,現(xiàn)在沒事了。歸少俠又救了我們一命,等找個時間我們?nèi)ズ煤酶兄x一番。”,
上官舒辭喜極而泣,起身走去攙扶父親,滿臉笑容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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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外,風雪并沒有因為城主府中發(fā)生的事情而停止,風反而吹得更大了,雪也跟著風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