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崔咋舌:“這是咋想的,報死亡按程序得等兩年呢,他們這是連兩天都等不及么?”
“誰知道啊,我沒轍了,進(jìn)不去車家,我就去找社區(qū)了解了下。這不打聽不知道,嘿,這兩個孩子啊,還真不太好解決。”
“怎么了?”小崔還沒發(fā)問,辦公室門開了,代青一臉疲倦地靠在門框上,“怎么不好解決?找監(jiān)護(hù)人領(lǐng)回去,否則就告他們遺棄罪。”
老張苦笑:“我一上午的時間都耗在這事上了,忙得連飯都沒吃。長話短說了吧,車家這情況還真有點復(fù)雜。這姐弟倆的監(jiān)護(hù)人是孩子的媽,叫車艷萍,也就是那個掉江里的車國民和前妻生的女兒。車國民家里的資料之前就有,前妻在車艷萍三歲大的時候跟人跑了,拖到車艷萍五歲的時候,就娶了現(xiàn)在的婆娘楊雅楠,楊雅楠帶著前夫的兒子,還有后來她跟車國民生的小兒子,一家子統(tǒng)共五口人。車艷萍高中輟學(xué),十九歲的時候說是她親舅舅給介紹了個對象,一到年紀(jì)就嫁去重慶了。但是據(jù)說嫁的男人不學(xué)好,前年在外頭搞了個小情兒,一來二去搞大了肚子,男人就天天在家對著車艷萍打罵,折騰得兩個人離了婚。離完婚車艷萍帶著女兒回到娘家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怎么都不肯把孩子打掉,非要生……車艷萍這一對兒女,大女兒八歲,小兒子十三個月大,她就靠買個導(dǎo)游證掛靠在旅行社接私活掙錢。車國民出事的隔天早上,鄰居說車艷萍出門去帶散客了,可是這一走就沒再回來,打電話也沒人接,電話一開始是通的,再隔天打就關(guān)機(jī)了。現(xiàn)在人找不到,失聯(lián)了。”
老張一口氣講完,渴得厲害,扯著制服領(lǐng)子扇了扇風(fēng)。沒留神身后突然響起個聲音說:“車艷萍前夫重慶的住址有沒有,聯(lián)系過沒?”
老張回頭一看,見是強(qiáng)子,便道:“找過了,沒找到人,只找到她前夫的母親,電話里問的,老太太年紀(jì)大了說不清,只說兒子兒媳外出打工去了,留個小孫子在家讓她帶。說起車艷萍,老太太很是氣憤,罵車艷萍不好,生的兩個孩子都是野種……唉,總之沒好話。”
代青聽完顯得特別氣憤:“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太過分了吧!”
“反正我覺得現(xiàn)在除了把車艷萍找回來,否則這兩個孩子還真不太好處理。社區(qū)的同志也是這個意思,畢竟……這兩孩子可不是孤兒,沒法送福利院去。”
代青道:“當(dāng)然不是孤兒!不過……”她回頭看了看辦公室,輕輕把門掩上,壓低了聲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啊,我總覺得,那個女娃兒,這里……”她抬手比劃了下腦袋,“好像不是太靈光啊,八歲大的孩子了,剛剛居然還尿身上了。”
強(qiáng)子和小崔聞言皆是一怔。
老張惋惜地說:“不是錯覺,那娃兒小名叫安安,先天發(fā)育遲緩,兩歲了還不太會講話,在CQ市里的大醫(yī)院看了才知道是癡呆。”
代青嘆氣:“太可惜了,小女孩長得挺漂亮的啊。”
強(qiáng)子思忖了片刻,果斷道:“小崔和老張負(fù)責(zé)追查一下車艷萍的去向。如果我沒記錯,她這兩天接待的游客恰好是我們局里這兩天的常客。呵,這可真是他媽的太巧了!”
老張和小崔答應(yīng)了,正要走,走廊那頭有人邊跑邊喊:“孫隊,有新發(fā)現(xiàn),福佳樓火鍋店門口的監(jiān)控不是遭雷擊短路的,是人為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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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春梅覺得自家的這位年輕女租客特別怪癖。
一般背包游客都會做的事,葉之秋從來沒有做過,白天她大部分時間是躲在房里躺床上睡覺,太陽快下山時她才會出去走走,有時候半夜回來,有時候天亮回來。
如果說是白天出門怕曬,所以晝夜作息顛倒勉強(qiáng)還能說得過去,但如今車家在院子里吵吵鬧鬧地辦喪事,偶爾還有一些債主上門要說法,都是車國民在時欠下的,誰也講不清那些借條是真是假,楊雅楠每一次都哭得撕心裂肺恨不能撞墻,次數(shù)鬧多了,她拍著棺材開始痛罵車國民。
要不是家里有租客,石春梅都打算帶著女兒回娘家去住上一陣子了,眼瞅著車家的鬧劇真是越演越烈,沒有一天不讓人跌破眼鏡,大開眼界的。
“媽,媽!”小燕貓腰閃進(jìn)了屋,迅速關(guān)上門,一只手里還拎著剛剛出爐的早點,“我剛聽到一個八卦,說是艷萍姐被外地來的游客害死了。”
石春梅正燒好開水要灌熱水瓶,一聽這話,唬得手一抖瓶口沒對準(zhǔn),水注飆到了地上,險些燙傷自己的腳。
“你說什么?”
小燕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我聽得清清楚楚的,不不,我還特意問了說這事的人,人說是聽公安局上班的朋友講的,昨天晚上公安局的人已經(jīng)把兇手都給抓起來了,說是兇手有四個人,兩男兩女。”
石春梅怔怔地呆了好一會兒,突然一拍大腿,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苦命的艷萍啊,那些殺千刀的混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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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候問室大概只有四五個平方大小,墻壁上原先刷的乳膠白漆已經(jīng)看不出底色,墻上蹭著無數(shù)道的黑色污痕,三面墻都沒有安裝窗戶,剩下的一面是鐵柵欄,一角擱著狹窄的姑且可叫做“床”的木板。
這樣的地方徐丹紅有生之年根本是見都沒見過,如果不是一整晚鄭含妮都陪在她身邊,她大概會直接嚇昏過去,即使如此,她依舊熬了一個通宵沒敢合眼。那塊不知道躺過多少人的鋪板,別說讓她躺上去睡覺,就是坐一下,她都會覺得直犯惡心。
相比她的惶恐拘束,鄭含妮要比她坦然得多,眼見天黑了她甚至還客客氣氣地和值班輔警打招呼,聊了兩句,拿到了一大疊的過期報紙,然后很用心的將報紙鋪在了木板上。
徐丹紅依舊不敢坐,她執(zhí)拗地站了一宿,到天亮的時候,整個人已經(jīng)頹然憔悴不堪,但好在她并沒有因為害怕而哭泣,因為一墻之隔的地方,還關(guān)押著管仲華和溫景熙。
上半夜溫景熙還一直隔著墻和鄭含妮聊天,下半夜,隔壁就只聽見溫景熙沒心沒肺的呼嚕聲了。倒是管仲華,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話,也不知道睡沒睡。
天色微微發(fā)亮的時候,安靜的過道里傳來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強(qiáng)子伸著懶腰,一路打著哈欠地走了過來,隔著鐵柵欄漫不經(jīng)心地問:“怎么樣,各位,晚上睡得好么?”
溫景熙看都沒看他,翻了個身,胳膊肘捅了捅緊貼著身的管仲華,然后閉上眼繼續(xù)睡。管仲華翻身坐起,身上的衣服難得的服帖,沒有任何的凌亂狼狽。
隔著一道鐵柵欄,二人面面相對。
管仲華頷首:“尚可。”
強(qiáng)子嘴角不易覺察地抽了抽,懶洋洋地繼續(xù):“那就好,天亮了我們要上班了,昨天問的事,你們都想清楚沒?還有什么要交代的?”
“能交代的,我們都已經(jīng)說了。”
強(qiáng)子咧嘴:“那就好,哥們早飯想吃什么?”頓了頓,腦袋往邊上側(cè)了側(cè),聲音略提了提,“兩位女同志想吃什么,早飯,午飯,晚飯,都可以提前先考慮下的,回頭我讓人給你們叫外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