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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郯城風波(一)

下邳國,下邳縣。

邳縣一片狼籍。

堅如磐石的城墻一部分坍塌,壓住已經冰冷的士兵尸體;高聳的城樓上繡有“陶”字的軍旗破破爛爛,斜躺著迎風飄動,好似要從樓上掉下去;破損的城壁上沾有暗黑色的血跡,沒有干透,風一吹來,就隱約地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邳縣顯然經歷了一場大戰。戰后的邳縣失去了往日的安詳和寧靜,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瘡痍和毫無生命跡象的死尸。

清冷的金箍鈴響著。

從彭城縣東走,途經呂縣,沿路響到下邳縣。

一路走來,一路荒無人跡。

有的全是破碎。

這就是亂世啊!

華佗眉頭緊皺,心情沉重。

望著空中徘徊不走的禿鷲對死尸們蠢蠢欲動,華佗不禁暗暗地對自己道:老朽雖為一名平凡的醫師,然定用自己的醫術來解除世人的痛苦!

“哇——”響亮的哭聲打斷了華佗的思索,華佗還沒來得及搞清懷里嬰兒哭啼的狀況,就聽見小童苦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師傅啊,趕了那么多的路,要到底去哪兒啊?徒兒好累啊——能在哪里休息啊?”

華佗回過神來,盯看小童日益成熟的臉龐很是欣慰。

這段時間,小童作為徒弟跟從自己游醫天下,親眼目睹了太多的死亡,成長得很快,他已不再是那個當初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哥——華佗猶然記得,那時的他不過才跟自己走兩天,腳就腫出了泡!

看了看不遠處蕭條的邳縣,華佗嘆了嘆氣,想了想,才道:“先去郯縣。”說罷,便哄著哭啼不止的小華云,讓他漸漸安睡下來。

“去東海郡郯縣?那不是陶公退守的地方么?”小童的小臉頓時垮下來,“天哪,這要走多長的路啊?師傅,你不回譙縣了?為甚么不先回去啊?”

華佗聞言苦臉,想了半天,才編出一條理由:“東海郯縣——陶公就在那里,比較安全。老家在沛國譙縣,彭城附近,為師擔心回去的途中會遇到危險……”

“是,是,是,徒兒知道了——要去郯縣當軍醫么?”嘴上雖是不樂意,小童的心里卻是一片雪亮,小聲地嘀咕:陶公退去了郯縣——陶軍與曹軍定會打得火熱,波及到郯縣百姓……你想救治郯縣百姓就直說嘛~何必找那些借口?

“那師傅啊~可不可雇輛馬車去?”小童的眸子黯然轉亮,充滿期待。

“想都別想!”華佗毫不客氣地掐斷小童的期待,語重心長地數落,“小小孩童,如此年紀,膽敢懶散!經常走動,可以強身健體!為師不雇馬車了,咱倆就用腳走!只要過了前面的良城縣便可到達郯縣——再說這兒也沒有馬車可以雇!”

“不要啊——”小童哀鳴,只差淚水汪汪。華佗有趣地瞅著自家的徒弟撒嬌的樣子,好笑地轉身,哄著懷中的華云寶寶,北上朝良成縣的方向走去。

“老天啊~如果能有好心的人過來載一程就好了!”雇馬車的希望沒有,一路上小童沒少抱怨。華佗本著自己是長輩的原則,也懶得和小孩子爭辯了——任由他去說。現在,最最讓他頭疼的是抱在懷里的華云小嬰兒。

說到這個小娃娃,就不得不提起他的“光輝燦爛”史。

小華云一生下來,就沒有了呼吸,若不是遇見神醫華佗,估計小娃娃早就和他家人團聚去了。

不止如此,他的成長經歷也是一個令人頭大的過程。

他剛生下來的幾天總是和藥罐子打交道,其三天兩頭生的大病小病,累加在一起幾乎讓華佗、小童恨不得自個兒身上多長幾只手——那段時期的小華云極度病弱,華佗不得不時時刻刻注意他的言行舉止,幸好行醫木箱里的藥材分量足夠多,不用為此短缺而擔心;小童則擔心他活不長,于是便徹夜不眠地守在他身邊,結果造成了小童每天都頂著黑眼圈……

幸好小華云的危險期總算過去,他的狀況漸漸定穩下來。不過,在華佗和小童以為苦日子終于熬到頭的時候,更麻煩的事件也隨之爆發。

小家伙剛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玩樂睡覺時間便變得和正常人不一樣:白天睡覺,但每到吃飯的時候自動醒來,令人欣慰的是寶寶不挑食——有甚么就吃甚么;晚上玩樂,這時候華佗和小童就倒了霉,為了讓寶寶能健康地成長,他們經常是夜晚紅著眼,白天打哈欠……

——以上還不包括寶寶拉屎撒尿的問題。

當然,現在是逃命的時刻,他們對于吃食是不太講究的。師徒三人吃的主要都是地里的野菜、河里的魚和樹上結的果實。

華佗一手拖著小華云的腰,一手捧著他的小屁股,讓他的小腦袋枕在華佗的胳膊上。瞧著睡夢中流口水的小華云,華佗感慨萬千:彭城屠殺好像一場噩夢,一覺醒來了無痕跡——要不然自己怎么一直覺得像在做夢?不過,它確實是存在的……為往事留下證明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吃奶的娃娃:剛開始的時候把他和小童折騰得手忙腳亂——整個縮小版的小魔頭!

夕陽夕下,在空曠的小路上,三個一老一少一小的身影特別醒目:老人抱著小娃娃,后面跟著一個拎著木箱的垂頭孩童。

“唉!甚么時候才能到啊?”小童再次地嘟嘟囔囔。

他們已經趕了近三天的路程,早過了良城縣,卻遲遲見不著郯縣。若是還見不到目的地,他們就得在路邊過夜。想到這里,小童不禁又一次仰天許下愿望,“老天啊!求求你快一點讓小童和師傅趕到郯縣罷!不管你用甚么辦法!”

就在華佗含笑欣賞小童的獨自表演時,不遠處忽然響起“隆隆”的馬啼聲來。

馬啼巨響,地動轟鳴。漫天塵土中,一群騎兵恰似看到了他們,正揮鞭飛馳而來。不會這么巧罷?心中“咯噔”一下,華佗和小童的臉色頓時大變。

近了,更近了,看清楚了——來人不是陶軍!

華佗的心頓時沉下去了:是曹軍騎兵!

怎么辦?兩人快速交換目光,都從彼此眼里看到了驚濤駭浪般的恐懼。

怎么辦?華佗焦急地站在那里,毫無意識地抱緊了小華云。下一刻,小華云仿佛也感受到了華佗和小童的緊張與壓抑,竟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哭聲清亮,讓正在千里奔襲的曹軍騎兵齊齊愣了一下。

馬蹄卷起千層土。瞬間,騎兵們便將華佗等人統統圍成個圈兒。由于慣性,騎兵們馭馬圍著華佗等人周圍跑。

騎兵們身高馬大,腰佩大刀,他們一臉的殺氣騰騰,就如同一匹匹餓狼。華佗等人被塵煙嗆到了,一個個淚眼婆娑的,就像一只只待宰的糕羊。

圈外,一個年輕頭領策馬上前,厲聲喊道:“你們是甚么人!”此人一臉正氣,器宇軒昂,身穿銀灰色鎧甲,腰佩環首刀,正是曹軍的將領曹仁,字子孝。

在華佗等人周圍跑的是一支十五人的騎兵小分隊,他們似是邳縣大戰后負責掃蕩的小隊之一。他們遠遠就看到華佗的身影,原以為是奸細,本想一刀斃命的,但是他們卻聽見了一個嬰兒的哭聲,定睛一看,原來是三個毫無招架之力的老人和小孩。

一個雖似已過半百的老人,看起來分外有精神,他的腰間掛了個黃澄澄的大鈴鐺;他抱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小嬰兒,小嬰兒禿頭,眼眸還未睜開,身上裹著一條厚厚的破舊毛毯,正在嚎啕大哭;老人身邊是一個拎著灰色行醫木箱的七八歲小孩,小孩滿臉精怪之氣,一雙眸眼正咕嚕地轉著。

“你們好像不是奸細!你們是做甚么的?醫師么?難道不知道這里很危險么?”曹仁不動聲色地打量華佗等人,在看到華佗腰間的金箍鈴,確認他們不是敵人而是行腳大夫后才放緩語氣,頗為和氣地問。

但這顯然不能得到他們的好感——老人一言不發,嬰兒依舊哇哇大哭,而那個小孩卻是一臉的受寵若驚。

小童瞄著師傅愈發難看的神色,生怕惹得這位大將軍似的人物一個不高興,對他們“咔嚓”一下,就搶先拱手開口道:“將軍,小的師傅本是游醫——游醫天下。小的師傅聽說這里在打仗,所以小的隨師傅決定來這里看看——沒想到,剛來這里,小的就遇上您了——啊,對了,這是小的師傅,他一直有個愿望,就是到軍營里當軍醫……”小孩的樣子老道實在,由不得人不信。

“哦?”曹仁挑挑眉,很意外地發現這個老人和小孩居然在眾人面前沒有害怕得發抖——嗯,看樣子他們的確有些醫師的資本。曹仁想到這里,便熱情地邀請道:“那可正好,軍中正好需要醫師,不知這位神醫可否隨去軍中一趟?”

“去——”這是小童隱隱松了一口氣地回答。

“不去!”這是華佗斬釘截鐵地拒絕。

曹仁一愣,繼而沉下臉,冷冷一笑道:“好大的膽子!你們竟敢拿某——陣前先鋒官開玩笑!”言罷,殺機頓現。

“啊……您、您誤會小的師傅了!小的師傅做不了軍醫,他只是想見識一番而已——不瞞先鋒官大人,小的師傅只能解決一些小毛病,大問題他解決不了。如果大人您是真心想召小的們當軍醫,能不能容小的們先去譙縣?聽說譙縣是藥草之鄉,小的們想采點藥來——大人您可以同意么?”小童暗暗叫苦,卻仍是一副老誠模樣,好像不知道曹仁暗藏殺機似的。

他眨著大大的純真兩眸,努力在曹仁眼里表現出一個小孩子該有的模樣來,希望能打消曹仁的戒心。

譙縣?曹仁心中一動,暗自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本官就派一些人保護你們好了。你們要早去早回!”他悄悄向幾個壯漢騎兵使眼色,無聲地告訴他們如果三個老的小的敢在中途逃跑,那他們也不要麻煩了,直接揮刀就地解決就行。

分明是監督,小童敢怒不敢言,只得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

因此,他沒有注意到曹仁的暗示。

就這樣,在四個騎兵冷眼無聲的陪同下,華佗三人無可奈何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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