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到周五每天下午準時得出現在排練室，不然瀟楓大人會開始話癆模式煩死你，看似語重心長其實總結下就兩字：不要拖團隊后腿。

那為什么還要我加入啊？瀟楓腦子有毛病吧？亦楠在腦子里已經把瀟楓罵了一個遍。

“張亦楠，走吧。”若蕭走過來，準備叫她去排練室。亦楠立馬爬到桌子上，捂著肚子，然后皺著眉頭說：“呀，好像中午吃壞東西了呢？”

“是嗎？是不是要休息一下？”若蕭一挑眉挑釁的看著趴在桌子上的亦楠。

“可能是吧，誒有好疼。”亦楠皺著眉頭裝作很疼的樣子。

“好吧。”沒曾想若蕭直接揪著亦楠的耳朵把她拎起來，亦楠疼的齜牙咧嘴。

“放放放放開。”

“還疼嗎？”

“不不不不疼了，耳朵疼。”

“這女的怎么這么暴力，你就不能對我寬容一點嗎？”

此時在亦楠新搬的公寓對面，也入駐了一戶新的人家，這戶人家的窗戶正好可以看到亦楠家里面，臉上帶疤的男人此時正站在窗戶面前，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客廳，因為很匆忙，亦楠只帶了些必要的東西，所以就算收拾完客廳也仍只有一套沙發，一個電視，除此之外的任何東西都還沒有購置。

刀疤男一把拉上窗簾，走到客廳，看著墻若有所思，因為就在這面墻的背后也住著監視對面的人。今天就在樓底下的時候，他看到有一戶窗戶的窗簾漏了一道縫，這道縫里他看到了鏡面的反光。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那里應該放了一架望遠鏡，經過推算，就是在自己租的這間屋子的隔壁。

那些人也來了嗎？不能讓他們比自己快！刀疤男心想。

亦楠被拿來單練已經成為樂團訓練的日常活動，今天軒城有事，但瀟楓沒有給亦楠一個休息的機會，他親自來陪她聯系。

諾大的排練室，亦楠坐在鼓手的位置，透過架子鼓看著瀟楓。

“你就不能縱容我一天呢？我搬了新家，什么東西都沒有，你就不能給我個機會讓我去采購一番？”

“校慶沒幾天了。”瀟楓手里面拿著筆在譜子上修改著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每天把這句話放在嘴邊。求你了，讓我歇歇哈。”亦楠拿著鼓錘的手合十朝著瀟楓作揖。瀟楓無奈的笑笑。

“好啊，我們說點別的。”瀟楓把筆放到桌子上，抬頭唇角微微揚起的一抹笑看著她。

“還不放我走啊？”亦楠深切的感覺到這個世界深深的惡意。

“你上回為什么說有些東西不回憶反而挺好的，你是不是還記得什么？跟我說說？”

亦楠突然抬眼眉頭微皺，她不知道為什么瀟楓總是會提起自己失憶的事情，這件事情她自己都不想，瀟楓為什么會如此在意？

亦楠放下手里的鼓槌，咬著下嘴唇。

瀟楓也意識到自己這次可能真的把亦楠問急了，可這也沒辦法啊，林阿姨讓旁敲側擊，可怎么個旁敲側擊法她也沒說啊。

“你為什么總是關心我失憶的事情？”

“我我我，關心你啊。”瀟楓尷尬的笑笑。

“你要是真的關心我，你就不會問。”亦楠低下頭

“可我是真的關心你，難道你就不好奇嗎？你不想擁有一個真實的記憶嗎？”

“我不想！”

軒城走到門口聽到亦楠的咆哮停下了腳步，他本來是要回來取東西的，卻沒想聽到了亦楠的咆哮聲，他起初只是以為她和瀟楓起矛盾了，但是直到他聽到亦楠下面的話。

瀟楓被亦楠吼的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回應。

“瀟楓，你別忘了我是學心理學的，我知道自己怎樣才能對自己好？我現在很好，就算我在欺騙自己也好。我很喜歡現在的我，我怕我想起來我會變的不認識自己。”亦楠吸了口氣，來緩解自己有些焦躁的內心。

“怎么會呢？”瀟楓試圖安慰。

“我害怕…”亦楠一字一字清楚的吐出來，瀟楓看著亦楠的眼神發現她并沒有說謊，他能看到她的不安。

“怕什么？”瀟楓站直了身子。

亦楠默默地摘掉手腕上的手表，抬起手將手腕沖著瀟楓。瀟楓清楚的看見她的手腕出清楚的兩條傷疤，小舞臺上的燈光似乎把焦點都聚在了她的手腕上，他嘴唇微啟，不知所措的看著那兩天彎彎曲曲丑陋的傷疤。

他似乎想到了來歷，可他不愿意相信亦楠會這樣對自己。

門外的軒城不知道為什么會有如此長的沉默，他把門推開一條縫，只看見瀟楓愣在原地，卻看不到亦楠發生了什么？他現在特別后悔把練習室三面的窗戶上的簾子拉的那么嚴實。

“你以為我沒想過恢復記憶嗎？我從醫院里醒來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腦袋空蕩蕩的，我什么都想不起來。我的記憶直接從十歲跳到了我上大學的時候，所有的知識技能都在，可我就是記不得發生了什么？我都快瘋了，我覺得那時的自己就像一具空殼。”亦楠放下手，低頭盯著傷疤緩緩地說。

“后來我出院了，我媽天天陪著我，那是記憶里她陪我最長的一段時間，推掉了所有工作，每天圍在我身邊給我做飯，雖然很難吃。”說著亦楠苦笑了一下，接著說：“可她不知道我每天晚上在被窩里逼著自己想，我使勁敲自己的腦袋，討厭自己失憶，討厭什么都想不起來。直到有一天，我在廁所里醒來，我意識到自己居然在夢游，可是我想要站起來的時候左手巨疼，我抬起手一看，就是這里”亦楠指指左手手腕處，她深吸了一口氣，瀟楓能感覺到亦楠在壓抑著自己想要哭的感情，現在的亦楠就像把傷口撕開一樣，

亦楠眼底開始泛紅，勾了勾嘴角繼續說：“這里突突的往外滿血，我嚇壞了，你知道嗎？可我剛想用右手捂住傷口，我才看見我的右手攥著一把小刀，上面全是血。”

瀟楓的手開始顫抖起來，他不知道亦楠現在撕開的這條傷口對她有多大，他開始后悔自己所問的一切，亦楠就應該開開心心的過每一天，她受了太多苦。

軒城站在門口，用手捂住了自己想要尖叫的嘴。讓一切來的太突然，現在說話的亦楠和平時的她太不一樣了。

“別說了。”瀟楓搖搖頭，他沒有勇氣在聽下去。

亦楠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說：“我那時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自己在自殘。我沒有尖叫，沒有驚動任何人。因為沒有割到動脈，所以我可以熟練的止住了血，把地上的血擦干凈，回房間換了一身睡衣，我坐在床上就開始想，我越想越害怕，什么樣子的記憶會在潛意識逼到我自殺？我為什么會對止血和包扎這么熟練？我怕我像自己推理的那樣，我怕我是壞人，我怕我做過壞事情。”亦楠捂著臉，面對回憶她頭痛欲裂。

瀟楓走上前，猶豫了一下，把亦楠攬入懷里。

“你怎么可能是壞人，不可能。我錯了，我不會在逼你了。”瀟楓摸著亦楠的頭發，溫柔的說。

“我也想過我這樣對不對，不敢面對過去，就這么抹去過去的一切。”

“對，你做的都對，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瀟楓，我都不知道哪一個是真的自己。呵呵……”亦楠苦笑了一聲。

“現在的你，每天開開心心的你。”

站在門外的軒城急切的想要平復自己的心情，他聽到里面有收拾東西的動靜，快步離開了門口。

“我送你回家吧。”瀟楓背起包，看著面色慘白的亦楠。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走走。”

晚上八點鐘四處的店鋪燈火通明，亦楠一個人走在街上，沒有目的，她摩挲著左手手腕處的傷疤，今天對瀟楓所說的一切都像是撕開這個傷口，又一次面對不敢面對的自己。

一個男人擋住了她去路，亦楠抬起頭看到面前的人居然是張軒城，連忙把手背在后面，把表帶上了。

“一個人干嘛呢？”軒城勾著嘴角，低下頭直盯著亦楠的眼睛。

“走走。”亦楠被盯著好不自在。

“心情不好啊？瀟楓訓你了？”

“沒有，我挺好的。我回家…”亦楠推開他往前走。

“你家在這邊…”軒城一把拉住她，繼續說：“還說不是心情不好，走，我帶你去浪。”

“我不去！”亦楠皺著眉頭說。

“坐上去！”軒城把她拉到停在路邊的摩托車面前，亦楠搖搖頭不想坐上去，結果軒城直接攔腰抱起把她放到摩托車后座上，自己也坐到前面，熟練的帶好頭盔，把另一頂頭盔遞給了亦楠：“帶好帽子！”

軒城從后視鏡看到亦楠雖然極不情愿但還是戴上了頭盔，嘴角一勾笑著說了一聲：“出發啦！”

一腳油門沖了出去，結果亦楠沒坐穩，朝后仰去。她連忙拽住了軒城的衣服，沒曾想軒城握住她的手使勁拽過來，讓亦楠整個人貼在他背上。

“要抱就抱緊點！”軒城的聲音順著風飄到亦楠耳朵里，亦楠翻了一個白眼，但還是雙收環在他腰間。

“你就是想讓我給你擋風嗎？這么大一個人肉擋風墻，你很暖和是吧！”亦楠提高分貝在軒城耳朵跟前喊，軒城聽到以后笑笑。

“到了！”

軒城把摩托車停在游樂園門口，順手摘掉頭盔，用手隨便的把頭發掃掃。

“你帶我來著干嘛？”

“玩啊？”亦楠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弄得軒城哭笑不得。

晚上的游樂園比白天更有韻味，到處都閃爍著五彩的燈光，不論什么時候，游樂場都像是過節一樣，有耀眼的光芒和愉悅的人心。

“你沒晚上來過吧。”

“沒有，準確的說白天我也沒來過。”

“不會吧，你不是說你有童年嗎？”

“怎么沒來過游樂園就不算有童年嗎？”

“來來，打氣球，小時候我就像要一等獎，但就是從來沒拿過。”軒城拉著亦楠來到攤位面前，軒城拿起氣步槍，啪啪啪十槍過后，中了七槍還是沒拿到一等獎。

“來來來，老板再來十塊錢的。你來……”軒城把手里的槍遞給亦楠，她拿起槍習慣性的擺好姿勢，啪啪啪十槍幾乎百發百中。

“行啊你，百發百中。”軒城略顯激動的看著她，但是亦楠突然想到了什么，緊緊攥著槍。

“啊啊啊，你就是運氣好，咱們不玩這個了。走走……”軒城也意識到亦楠的表情變化，連忙把她手里的槍拿走放到桌子上，接過老板給的禮品，拉著亦楠離開了打氣球的攤位。

軒城突然看到了什么，扭過頭沖著亦楠說：“等我一下。”

亦楠在原地等著，無聊的用腳把地上的石子踢來踢去。

“來了！”亦楠抬眼一看，軒城正在用蓬蓬松松的棉花糖擋著自己的臉。

“來，咬一口。甜食有助于心情變好。”軒城把棉花糖遞到亦楠面前，亦楠張開嘴咬了一小口。

“恩，王若蕭小時候可以喜歡這個了。”軒城在另一面也咬了一口，然后遞給了亦楠。

兩人走到一個扔籃球的游戲機器面前停了下來。

“來，這個你肯定不如我。”軒城就像個小孩一樣，認真的踢起球來，亦楠舉著棉花糖就像小媳婦一樣站在他身旁，默默的帶著笑意看著他。

“這個送給你。”軒城遞給亦楠幾乎等人高的大熊，亦楠不知所措的抱著這只熊，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過這么大的布偶。

“這個是哄女孩的吧。”亦楠幾乎被熊的大臉擋的嚴嚴實實的。

“你不是女孩子嗎？”軒城重新抱過熊來，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是啊，我是說那種女孩子。”亦楠歪著腦袋想要找到詞描述腦海里的那種女孩子，但是很顯然沒有找到。

“不論那種女孩子，都是得有人疼的。走啦，太晚了我送你回家。”軒城抱著熊走在前面，亦楠跟在他身后，偶爾抬頭看看他的側臉，不知不覺的笑起來。

“笑什么？”

“沒什么啊。”

軒城把摩托車停在樓下，亦楠站在他面前，軒城把熊遞給她。

“等一下。”亦楠在包里面翻來翻去，找到一串鑰匙，把鑰匙扣卸了下來遞給軒城。

“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是我在國外看NBA的時候買的，限量的，送給你。”軒城接過鑰匙扣一看，說了一句：“我又不喜歡馬刺隊。”

“我管你的呢。”亦楠抱起大熊頭也不回的就朝樓上走去。

亦楠回到房間里，把大熊放到沙發的一角，說了一句：“就把你放這兒吧。”然后朝衛生間走去，走到一半回頭看看大熊，滿意的點點頭。

軒城躺在床上，手里的鑰匙扣晃晃悠悠。今天的他看到了兩個不一樣的她，他不知道她是否還有更多自己不一樣的模樣。

那自己呢？今天是在干嘛？可憐她嗎？

軒城把鑰匙扣捂在胸口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