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裝嘆口氣，道：“我知道了，阿節不讀書是嫌棄姐姐拖累你，今后做了大官嫌姐姐丟人。”

“我怎么會這么想！”何子節臉都漲紅了，“姐姐，我若這樣想你，我，我就被雷劈死！”

“胡說！”

何子薇緩了語氣，道：“那是為什么？快別叫姐姐亂猜了。”

他躊躇片刻，還是將剛才聽到的話說了出來：“我，我剛才去找奶奶，聽到她和祖父商量，說我讀書花費大，要把你和二姐姐都賣出去，給人家當奴婢。”

說著，小男子漢似的攥起拳頭，堅決道：“姐姐，我就是不讀書，就是一輩子沒出息，我也不叫你和二姐姐受這個苦！咱們是一家人，沒有抽干了姐姐的血來供著我的道理！”

何子文聽了，既熨帖又心酸。

令人感到安慰的是目前看來何子節還沒有被這一家子奇葩帶歪，心酸的卻是有些人活了這么大歲數，竟還沒個孩子明白。

她也沒說別的勸何子節的話，只是問他：“阿節你可知道人們為何讀書？”

“唔，為了考功名，做大官嗎？”

何子薇又問：“那又是為什么要做大官呢？”

何子節到底還小，想了半天才猶豫道：“做了大官，就過上富貴日子了。”

“那大商賈的日子不富貴么？”

這就問住何子節了，他撓撓頭，低聲道：“我不知道了。”

何子薇神色一片淡然，眼中卻亮起無限光華，仿佛整個人都燒起來了。

“古往今來人們都是為著富貴汲汲營營，你覺著做大官是為了富貴，倒也不錯。只是富貴有許多種，可有些富貴不過一代，一代之后風流云散；而有些卻能福澤后世，生生代代香火不息，你可知為何？”

“我……不知。”

“那是因為得富貴容易，守富貴卻難！”

何子薇目光銳利地盯住他：“世間所有的富貴都有限制，或是禮制或是時間，從未有長長久久的，人們還是要追逐，知道為什么嗎？”

何子節沒說話。

何子薇唇角含著諷刺的笑，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因為富貴從不只是指的錢財，還有權柄。”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何子節：“阿節，你可曾想過，你今日告訴我奶奶的計劃其實是做無用功？”

“我……”

“奶奶若是動了這個念頭，便是沒有你念書這個由頭，她也多的是借口把我賣出去。你又能怎么辦？哭鬧？絕食？還是說跟我一起走？”

“不，阿節，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何子節心神劇震。

他是何家唯一的男丁，自來是受到萬千寵愛，可何子薇今日卻明明白白告訴他，他究竟有多無力。

若是奶奶真要賣了姐姐……

何子節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是一片堅定：“姐姐，我知道了。”

“我去讀書，姐姐。我好好讀書，以后會越來越厲害，就能護著你的！”

護著你，不叫你再受這些委屈。

何子薇微笑看他：“去吧。束脩的事不必擔心，我會替你想辦法的。”

何子節欲言又止，臨出門前才問出口：“姐姐，你，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何子薇輕輕笑道：“阿節，因為姐姐也不想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她穿越過來，本想平平淡淡過日子，可家中奶奶偏心祖父藏奸，二叔正經偽君子，父母又無能且懦弱。

若是她不靠自己掙出一條路來，難不成在這里等死不成？

何子薇想到上輩子，她幼時左腿上長了個腫瘤，切除后沒有護理好，從此便有些不良于行。可她從來沒有自怨自艾過，而是如同雜草一般，頑強地生活，掙扎著實現自己的理想。

所以，何子薇想，我不怕。

就算穿越后拿到這么副爛牌，我也不怕。

-

當晚做通了何子節小盆友的工作，何子薇很有成就感的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大早，飯也沒吃，便上山摘紅果去了。

集市一旬一開，各村輪流，今日便輪到了陵水村。

她趁著時間早，摘了紅果，又順手拔了幾株能調味的草藥，回去熬了紅果糕，切成一般大小的菱形，裝到木盒子里。又拿能染色的草藥調了幾個顏色，拿筷子在紅果糕上畫出栩栩如生的圖案。

何恭之的小桌子做好了，父女倆趁著還沒開集早早便出了門，找了個好位置占住。

何子薇把紅果糕擺出來，又立了個牌子，上書：“及第糕。”

“阿薇，這是啥？”

何子薇眨眨眼：“快春闈了，我討個好彩頭。”

等人們吃完早飯，集市也慢慢熱鬧起來，何子薇的攤子前也站了幾個人。

“這是個啥？”

“上邊的還挺好看的，多少錢一斤？”

何子薇笑吟吟道：“這叫及第糕，您先嘗嘗，試吃不要錢。”

她深諳做生意之道，明白賺錢只是一時的，把名聲打出去才是正經事。何子薇把一部分沒有畫圖案的糕切成了小塊，又削了許多竹簽子，任誰要吃就讓他們自取。

有人拿著嘗了，果然味兒不錯，都是鄉里鄉親的，不好白吃不給錢，便道：“給我稱二斤。”

何子薇稱了糕把零頭抹去給他，嘴上抹了蜜似的：“這及第糕是供過三清神仙的，最是靈驗不過，若是家里有讀書人的買回去給他吃，定能榜上有名的。若是沒有讀書人，自己回去吃也是好的，這糕開胃健脾，對身體很有好處。”

買賣開了頭，后邊買的人便多了。紅果糕口味酸甜許多人都愛吃，再聽她這么一通天花亂墜夸贊，你一斤我二斤地買了起來。

還沒到晌午，何子薇的糕便賣完了，她把攤子收了，求隔壁賣餛飩的大叔幫忙看一下，自己拿了錢袋與稱家去。

“你咋這么早就回了？糕不好賣？”

何子芯懶懶散散地靠在床上，見她進來問了一句。

何子薇真是服了何子芯這張嘴了，跟開過光似的人家不愛聽什么偏偏就得說什么，這也就是她了，若是換個人非得給她縫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