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吧！”清冷決絕的聲音響起，幽邃的黑瞳像一汪墨潭，深不見底，卻能將人瞬間吸入，淹沒。

眼前的人再也不是林婉熟悉的模樣，陌生且冷漠。

林婉好似被困在潭底，窒息堵喉。

黑暗與冰冷交織，她拼命想要掙扎，卻最終抵不過他的一句——

“就當，我不愛了。”

薄唇再次輕啟。

一字一句，直擊命門。

……

“小姐，到了。”出租車司機叫醒了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林婉。

她眉間輕蹙，額頭不知道什么時候浮起了一層薄汗。

怎么又做這個夢了？

她搖了搖頭，快速整理好裙擺，邁開步子匆匆向宴會廳走去。

林婉走進宴會廳，廳內高朋滿座，人聲鼎沸，個個都喝得紅光滿面。

她正要走上前，耳邊忽然傳來幾個女人的談話。

“今天的這兩個伴郎你認識嗎？也太帥了吧，怎么沒見過？”

“寸頭膚色黑的那個是江家少東家，他旁邊那個倒是沒見過。”

“我怎么看著有些眼熟啊，好像七年前一夜之間消失的程家少爺。”

林婉心一緊，不由得愣在原地，瞳孔微縮。

順著她們的目光，看到了不遠處正陪著新人挨桌敬酒的伴郎。

即使隔著再遠，依然能看清那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臉，穿著做工精良的西服，在熙攘的人群中顯得格外干凈利落。

他，回來了。

林婉白皙的臉頰因剛剛走得急切暈開的些許紅韻，此時已然變得慘白。

手指不由自主的蜷縮，緊緊的抓著裙擺。

“林婉，快過來！”

新娘陳雪好像已有些微醺，她看見林婉呆愣在幾米開外，連忙朝她招手。

大家紛紛朝林婉看過來。

林婉就這樣倏然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里，清疏冷峻。

林婉不著痕跡的避開視線，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自己，眼里的哀愁漸漸消失，很快恢復以往的淡然。

還沒等林婉走近，陳雪便含笑朝她靠過來，一股濃郁的COCO小姐香水味撲面而來，用著只有她倆才能聽清的聲音說，“他，回來了呢……”

林婉別過臉，望向陳雪狹長的丹鳳眼，眸光微閃，有著一眼望不到底的復雜情緒。

“林婉，今天你竟然給我遲到，真有你的！罰酒！罰酒！”

“自罰三杯！”

“陳雪跟林婉什么關系啊，三杯怎么夠！至少五杯！”

那一桌全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大家開始起哄。

而此刻正安靜站在一旁的那個人，劍眉星目，天生的冷厲。

眸若深潭，冷且寒，不小心相撞的眸光，透露著她讀不懂的情愫。

是啊，他回來了，離開七年后回來了。

“還是新人先喝交杯酒吧。”低沉的聲音響起。

林婉呼吸一滯。

他這算是替她解圍嗎？

最后在大家的起哄聲中新娘新郎喝起了交杯酒。

林婉突然想起曾經也有這么一個人，在那年冬天，信誓旦旦的對自己說，“小婉，一畢業，我就娶你，可好？”

……

酒店通往洗手間的長廊上。

程昱單手叉在西褲的口袋里，低垂著眼瞼，盯著手上的照片看得入神。

前方陸陸續續的有人離開，可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長長的睫毛在如刀雕刻般的臉頰上，形成誘惑的弧度。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已成為了四周輿論的焦點。

“你去。”

“你先去！”

幾個女生推推嚷嚷的來到他面前。

抬頭間，劍眉上挑，眸光迸射出冷厲，讓想上前搭訕的女生只能訕訕而回。

……

晚宴什么時候結束的人什么時候走光的林婉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隱約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

當林婉走出酒店的時候雪已經停了，地上絲毫沒有一點兒雪的蹤跡，濕漉漉的一片，仿佛不曾下過，就如他一般仿佛不曾來過。

林婉呆呆地站在酒店門口，低著頭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地上的瓷磚，心里想著等會該如何回去的問題。

有人在按喇叭，她抬起頭，看見程昱坐在一輛路虎攬勝里。

他把車開到她旁邊，拉下車窗，“要，我送你嗎？”

聲音低沉渾厚，富有磁性，配合著無比云淡風輕的語氣。

“不用了，謝謝，等會有人會來接我。”林婉微微抬起她覺得好看的那一側下巴。

禮貌中透露出些許疏離，把一個普通同學之間的情感交流表達得淋漓盡致。

程昱不再作聲。

昏暗的燈光打在車身上，折射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微低下的頭讓人看不清那雙幽深的黑眸在想些什么。

半餉，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拉上車窗，猛踩油門，汽車哄的一聲飛速而去。

看著后視鏡里越來越小的身影，幽深的黑瞳愈加冰冷，夾雜著一絲無奈與哀傷。

林婉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看似清冷孤傲的男人，每靠近她一步，與她說的每一句話，他的心有多疼。

明明他，不該，回來的。

明明他，就該，離她遠遠的。

可他，想她了。

想得快要瘋掉了。

……

林婉等了半天一輛的士也沒有，她突然意識到剛剛拒絕搭乘程昱的車是個多么錯誤的決定。

她拿出手機在聯系人那欄從上往下滑了幾遍，半天沒有找到合適的號碼撥出去。

最后看著最近通話記錄最上邊的那個名字，手指一滑，不知怎么的就撥了出去，還沒來得及掛斷，電話很快就接通。

“喂……”

清澈磁性的聲音傳來。

林婉一頓，腦子一片空白，半天不知道怎么開口。

“喂，出了什么事嗎？”電話那邊再次傳來男人確認的聲音。

此刻林婉再后悔也沒用，只好硬著頭皮開口，“喂……徐總。”

“我今晚來參加婚禮，你知道的。”

“但是我從洗手間出來后人都走光了……嗯，就是我喝多了，然后上洗手間……”

“額，不是，那個……就是現在只剩我一個人。

“這邊打不到車……”

她越說越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別亂跑，把地址發給我，我馬上到!”

云城一家私人會所。

掛斷電話的徐揚一把推倒面前的麻將，拿起外套就往外跑，留下一臉懵逼的另外三人大眼瞪小眼，“誰啊？”

……

林婉安靜的站在馬路邊，天空又開始飄起了雪花，雪花落在她的身上，長發上。

白皙的小臉上因喝了酒帶著薄薄紅暈，她微微抬起頭，嬌俏的鼻子在路燈的投射下劃出好看的弧線。

“下雪了……”她伸出被凍得通紅的手，一片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手心，化開了。

倔強的她拼命的想要抓住，仿佛只要抓住它就能證明什么，可是攤開手掌，掌心間只留下一攤淺淺的水跡。

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車。

駕駛座上的人看著前邊的嬌俏身影漸漸出了神。

今天的她穿著焦糖色的針織長裙，外面套了件米白色的羊絨大衣，二月的風將她海藻般的長發吹起，美得像一幅畫。

她好像永遠都不用做什么，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輕易地將他所有防線擊潰。

林婉感覺自己快要被凍僵了，剛剛強壓下去的酒勁又上來了，腦袋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酒精的關系越來越重。

恍惚間，她看到有輛車在她不遠處停了下來，有位個頭高高的男子背著車燈的光線朝她走了過來，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他的肩上。

她想自己一定是醉了，不然為什么會覺得此刻這名男子像極了過去無數次微笑著朝她奔走過來的那個人。

眼皮越來越重，她慢慢閉上雙眼。

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感覺有人上前扶住了她，清冽的味道沖刺鼻腔，熟悉的讓人想掉淚。

她反手緊緊的抱住他，卷翹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嘴里不斷的重復呢喃著一句話，“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