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內部的階梯狀通道也并非是規則的,起伏很大,爬起來很是費力,甭說是舒展身體,宋青樹一米八幾的大個兒就差蜷縮成團兒了,幾乎是用龜速在里面挪動,可就算是這樣,也少不了磕磕碰碰。
白爭在外頭躊躇了一下,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決定跟進去,不管以后怎么樣,起碼現在,他們兩個還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況且情誼這東西,本來就不是能用時間來衡量的。哪怕前頭是刀山火海,宋有理同志買了票,他就得跟進去。
因為身材相對矮小一些,進去的時候也相對輕松,只不過這里面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無客來訪,四周的墻壁上布滿了陳年的灰塵,還有一碰就散的蜘蛛網,才往上挪動了一米多點兒就已經是灰頭土臉,要知道這還是宋青樹蹭過一遍的了。
就那么大點兒空間,白爭如果一旦動作停滯下來,就能聽見前頭那人的呼吸聲,十分粗重,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推進得十分吃力。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應該是城墻的內置排水道。”宋青樹趴在兩塊兒對角相砌的石頭上緩了緩,“按理說是能直接通到頂上的。”
白爭:“你確定上頭沒被封死?”
“都說了是排水道了,封死了怎么下水?我發現你現在的思考能力怎么直線下降了?就你現在的智商,簡直有愧于我當年三顧茅廬。”
三顧茅廬?可拉倒吧,劉皇叔人家三顧茅廬是求賢如渴,你那是正兒八經的蹭飯上癮。
“我的意思是說,你確定上頭的下水口,可以容納我們倆通過?”但凡是有點兒常識的人都知道,這下水道寬敞可不代表下水口寬敞,衛生間的地漏就那么大點兒,甭說是過人了,拳頭都伸不出去。
這話一出,氣氛陡然凝固了起來,本來就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好不容易找到個能鉆的窟窿,還真沒考慮到這茬兒。如果上頭的下水口相對狹小,不能容身通過,那又怎么辦?從里面往外頂?別開玩笑了,這種青石墻的石料規格就擺在那兒,挑個最小的也有個一人高,身邊也沒帶什么器械,那說白了,他們倆這不就等同于在往死胡同里扎么?!
“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宋青樹給自己打了打氣,畢竟現在退回去也還是無路可走不是?
通道狹小,光憑觸感就能找到方向,這個時候手電就成了不可再生資源,珍貴程度不必多少,能省一點是一點兒。關了手電,手腕上的夜光手表就格外的耀眼。已經是傍晚了,正值飯點兒,不去想還好,一想,肚子就開始鬧騰。鬧騰也沒用,糧草輜重這玩意兒早就在下來的時候就弄丟了,想起包里私藏的那兩塊兒醬牛肉,口水就止不住了。
“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中都?”這堵城墻少說也得有十來米的高度,他們倆所在的甬道還是傾斜向上的,故而路程更長,按照當下的這種推進速度,那簡直就是西天取經一般的遙遠。白爭的腦子里閃過十數個話題,不過都相當的負面,他想讓壓抑的空間中有一個不那么壓抑的氣氛,故而挑選了一個相對說得出口的。
“這趟要是能出去,老子就不干了,提前退休,養老。”
“……你”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無非是國家財富,什么物質遺產,還有什么什么職業精神,我懂,我不比你懂?你也甭勸我,我呢,就跟我們家老爺子說的一樣,那就不是個當警察的料兒,屬于是虎門狗子,但是我樂意啊,當狗有什么不好的,活得自在滋潤。還有啊,我也不拿多少,就權當是替國家盡心,替考古隊盡力,幫他們往外拯救一兩件兒,回頭出手了,那還能促進了社會經濟流通不是?所以你也不能說我完全違背了初衷,畢竟咱也是為國家,為社會做了貢獻的。”
白爭嘆了口氣,心里明白自己是肯定糾纏不過這張的刀子嘴的,心中有些遺憾,但是嘴上卻不再重復這一話題,“我沒問你這個,我是想問,你先前說,帶王滇紅回去的事兒。”
“她?”宋青樹頓了頓,“她,我有打算……哎我說,你現在是不是覺著我這人特爛?”
“沒有。”
“什么沒有,騙人家小閨女兒,還唬咱們老爺們兒,欺騙黨和國家,辜負人民信任,你說說,這還不爛?”
白爭沒回應。
“那祖宗們都說了,人無完人,人可以爛,但是不能全爛。我扔了一部分,總會撿回來點兒當本兒,不能讓你個下等公民看不起不是?等回頭,把她帶回去,在中都城,好吃好喝好玩兒招待倆月,見了世面,曉得外頭能耐的男人多了,自然那就看不上我了。”
“不一定。萬一她還是相中你呢?”
“行,就算退一萬步,她非得死乞白賴跟著我也行,以后反正是有錢了,老爺子不同意我就自己出來自立門戶。我跟你說我從小到大可真是受夠這老頭了,我好好的二世祖官二代,放著那么多的社會資源不用,那么好的生活不去享受,硬生生的非得給我改造成三好青年,非得逼我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不是有毛病么?我老娘自打嫁到我們家,就沒少因為這掉眼淚,小時候看我挨揍,哭的比我還兇,說我們家老爺們兒一個個都沒人情味兒,本來以為自己是嫁了個豪門,現在認清了,是個嚎門。”
白爭笑了笑,這個答案屬實是沒得挑,雖然話聽上去有點兒鐵石心腸,但是只要你細細體味就能覺出來,這家伙已經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低了,先讓姑娘家看清外面的世界,這屬于一種變相的坦白,而后你選別人,我沒話可說,選我,我負責到底。感嘆之余,又不免為自己的悲慘過去感到悲哀,別說是陪哭的老娘了,自己小時候壓根兒就沒人管,除非是敲了人家的窗戶才有人抄著家伙追趕,更談不上培養一說。
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每隔一段都會有一個相對寬敞的空間,本來宋青樹還有些不明所以,后來拿手電一照就明白了,那都是一條條垂直掛下來下水口,這一堵城墻,可能只有零星幾條排水渠,每一條排水渠都連接著很多下水口,他們也算是狗屎運,找到了其中一條。
“嘿,我說吧,天無絕人之路。”
費了好一番的功夫,總算是到了頂兒,這上頭封頂的,也不是什么石料,而是青銅橫欄,比臉盆要大上那么整整一圈兒,造得十分厚重,伸手推了兩下,雖然沒有直接將其移開,但是卻有松動,這就說明有門兒。
白爭在下頭拱起身子,宋青樹一點兒也不客氣,抬腳就踩,高度上去了,發力也就方便些,側著頭,用肩膀和小臂一齊往上頂,“乓當!”橫欄直接在上頭翻了個面兒。
宋青樹把頭抻了出去,打著手電看了看四周,城墻兩側間距應有二三十米,周圍空無一物,寂靜無聲。
手腳并用的翻上去,反手再把白爭給拉上來,兩個人坐在地上好一頓喘。
通道里全都是灰塵呼吸困難,外頭的空氣雖然也不是怎么新鮮但總是遠勝前者。
感覺緩合不少,白爭就立了起來,小跑到城墻邊兒上,扒著凹起的護欄往外瞅了一眼,頓時呆立當場。
城墻后頭是什么?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就是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這里,根本不是什么王侯將相的墓穴,而是一座實實在在的古城!
鱗次櫛比的民房,鶴立雞群的閣樓,琉璃瓦砌的高門大院兒,這一切的一切都無不在告訴世人,這里,是一處有人真實生活過的古遺跡!
可令人最震撼的,還不是這些。
白爭手里是沒有手電筒的,他又是如何看到這些的呢?
那是因為,城墻后方,自有光源。
在那些古建筑的上方,也就是這處不知是人為開鑿,還是自然形成的巨大山洞的頂部,倒懸著一個一個的墨綠色石團,就是那些石團,猶如一個個巨大的燈泡般,用自身散發出來的光線,照亮了整個古城。
提到這些會發光的石團,是不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沒錯,就是先前白爭與巫瑪,還有劉罕在外頭看到的那種,巫瑪當時還當其是神跡,進行過祭拜。可誰有能想到,這里居然有這么多?!難道這并非是什么神跡,而是照明用的特殊礦石?
震驚過后,白爭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緒,盯著遠方的那些建筑,猜測著彼此之間的距離,五百米,一千米?
其實在城墻和建筑區之間還隔有一段很長的空當,在這個空檔里,沒有任何的石團照明,所以也看不清下方是不是也有建筑存在,總之,就是這段被黑暗隔絕的空檔,讓人產生了視覺上的錯亂,那些被墨綠色光芒籠罩的建筑仿佛是漂浮在空中一般,目測距離變得無比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