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眾人一大早就從村子里出發了,目標就是肖虎山腳下的那片雷區,本來只有白爭一行五人和劉罕,但好巧不巧,兩位祭祀每年的今天都會進去做法事,那就一塊兒帶上了。
望山跑死馬這句話說得是一點兒都沒錯,雖然兩座山緊挨著,看起來就是面貼面的距離,但是下到山腳以后,往肖虎山方向的實際距離其實還有足足八里路。
當地人有句諺語,叫做上七不上八,胡桃藏棉花,說的就是白爭腳下正在走的這條路,頭前七里放心大踏步,最后一里,胡桃藏棉花,需要反過來理解,棉花里藏著胡桃,山地里埋著土雷。倉頡臭名昭著的二戰雷區,就從這里開始。
滇南東部的山區大都是喀斯特地貌,肖虎山也在此類范圍之內。這種地貌最顯著的特征就是山體表面會露大面積的碳酸鹽類巖石,在濕熱氣候條件下,巖溶作用強烈,容易形成溶溝和石芽,怪石林立,所以從遠距離看上去,整座肖虎山在初晨的照射下,白灼灼一片,風格迥異。
“到這兒就算是把好路給走完了,再往里就是一條小道兒,踩著我的步子走,千萬別胡亂下腳。”劉禿子看了看路旁的一塊兒立起的巨石,上面的風蝕痕跡頗深,儼然成了一座雷區與外界之間標識的界碑。
宋青樹壓了壓自己的帽檐兒,“不是我說,你家就住這上頭?那不是天天得趟雷上去?”
“叫個人都住在山背面兒,那邊就別說雷了,連頭蒜都挖不著,真像你說的,咱還用跟在他屁股后頭?”
周遭的綠植很少,大部分的視野都被高高的石芽所占據,所謂石芽,不過是溶溝中突出的石柱,在較大范圍內發生巖溶反應,很容易形成石芽叢生的情況,白爭面前的,就是一個足有三百米寬的石林。
宋青樹墜在隊伍的后頭,踮起腳來比較了一番,這些個石柱里面最矮的也能跟他拼個平頭。
劉罕雖然在一路向北,但是路線卻并不是筆直的,眾人跟著他彎彎繞繞,精神始終保持著高度的集中。
“你們算是趕上好時候,要是往前退幾年,這里頭還有絆繩兒,那路,更難走。”
“絆繩?”
劉禿子:“也是一種雷,用細鋼絲拴著的,只要蹭到,就甭想跑,它能從土里飛出來炸你。”
“跳雷。”宋青樹在沒有迷戀上成人雜志之前,特別喜歡看軍武報道,所以對這玩意兒還有點兒研究,“二戰時期的跳雷,底部的發射裝藥能把它彈起一米多高,就算主裝藥威力有限,不過占了設計的便宜,彈片的濺射覆蓋范圍很廣。咱們那時候,好像還沒有大規模配備。”
“這片雷區是戰敗國留下的。”王迦南永遠掌握著第一手的資料。
楊鼓:“我就說么,咱們人民子弟兵可從來不甩爛攤子。哪像那幫狗日的,吃了敗仗,腚還擦不干凈。這里頭的跳雷,一準兒還是咱滇南政府出力收拾的。”
劉禿子聽到這番言論冷聲一笑,“他們出沒出力的我不曉得,我就曉得山里的野物出力不少。”
短短三百米,一行人等卻用了足足半個鐘頭才走過來,沒了石芽遮擋,視野豁然開朗。
因為眾人一開始就沒打算上山,故而走到在這里,也還是在往兩山之間的夾當進發,越是往里走,兩側的山壁就越陡峭,用楊胖子的話來說,那簡直就是兩把剁在砧板上的菜刀。峽谷之中采光極差,明明是上午,外頭艷陽高照,里頭卻陰氣森森。
這時候,一路都沒有吭聲的奪木薩突然發言了,通過先前的了解,大家也知道了她的真實姓名,巫瑪。
“山谷里不要,大聲說話,會驚擾到,山鬼。”
就算她不提,大家伙兒也沒有高談闊論的心思,因為劉罕說再往里的走的話,全部都是生路,他也很少來,先說好了,一定要進去,老頭兒我奉陪,但是不敢打包票能把你們全都帶出來。
王迦南:“你們以前難道不是走這里進雷區的?”
“是走這兒,但是不進谷,守墳老頭兒在山上,往前兒都是打石林出來就翻山上去。今天要進,是因為你要找那聲響兒,就在這里頭。”
白爭聽到他這么說就覺得有些詫異,身后的這兩位祭祀是去亂葬崗的,要是照這個路線來說,不應該在石林那兒就跟大家分道揚鑣了么?現在為什么還要跟著我們進谷?剛想開口詢問,楊胖子就出來打岔兒,“要不咱們先上去找找那老頭兒?萬一趕上了,讓他帶著也保險點兒,再說這兩位也有正事,老讓咱耽擱著也不成。”
無人反對,那便掉頭折回。
回到石林邊緣,左手邊的山壁雖然陡峭,但遠不及先前,或許是常有人走動的原因,細心觀察還能發現一些人為開鑿的痕跡,每隔幾步都會有一個著力點,雖然簡陋,但是必不可少。
劉罕一馬當先,整個人就像一只壁虎一般撲在了山壁上,一步一步的向上攀登。
“這上頭沒雷,可要是爬高了摔下去,也是要命的。”
隊伍里有兩名女士,阿蠻,巫瑪,前者的身手不能當成人看,后者也不是頭一回來了,無需擔心。
她們是沒問題,可把楊胖子給愁壞了,身為一名老刑警,基礎技能十個會九個,攀巖,硬傷,那一肚子的脂肪簡直就跟千斤墜似的,太難為人了。
“我說,要不我還是留在這兒吧,萬一有個什么情況,我在下頭好接應,干啥都得做兩手準備不是?”
宋青樹的嘴就沒饒過人,“八榮八恥里頭可說了,以身先士卒為榮,以龜縮陣后為恥,楊三胖同志,我為你感到羞恥。”
“你特娘的到底背的哪個版本的八榮八恥?老子的九年義務制跟你不一樣咋的?”
“讓你給說著了,我高中以前都是請家教的,就沒去過中小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