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帶著沉重的心情回到辦公室，王迦南已經恭候良久，一個活得精致的男人，方方面面都會做得十分得體周到，不像楊胖子，吃頓飯吃的滿頭大汗，要不是還能瞅見他大門牙上粘著的韭菜葉，八成是猜不準去干啥了。
中午十二點四十五分，警方再次與周娜娜進行了溝通，只不過這回的形式要嚴肅很多。
“請你再詳細跟我們描述一下案發當天的情況。”
經過一天一夜的修整，周娜娜的狀態已經恢復了不少，起碼現在看來是這樣，畢竟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前，誰也說不準她昨天是不是逢場作戲。
她的敘述與先前基本無異，王迦南卻沒有打斷，從頭到尾都保持著沉默，一直等到辦公室里沒了聲響，這才開口，“現在我們手里有兩份可疑口供，一份是你的，一份是黃尚會所保潔員的，他說，是你強暴了他。”
周娜娜眼中的閃過一絲不可抑制的慌亂，“我......”
“現在有兩個辦法，第一，你拿出證實自己口供屬實的證據，第二，我們可以安排你與他對峙。”這里頭的第二種辦法通常情況下是不被允許的，但是白爭他們也沒少用，在閉塞，相對不開化的山村里，一切以效率和成果為主，沒有人會指責他們不守規矩。至于王迦南這一手，到底是不是虛晃一槍，真還難說。
“是我。”周娜娜突然間果決起來，果決得簡直讓人措手不及。
“是你？”
“是我強迫了他。我誣告了他。”
“理由呢？”
“理由？強奸還要理由？”
王迦南：“注意你的態度，你現在的身份已經從受害人轉變成了作案者，在這里的一舉一動，都會對法庭的判決產生影響，是好是壞，你自己把握。”
周娜娜端起桌子上的一次性紙杯喝了口水，興許是著急了，嗆了兩口，聲音有些沙啞，“我只是，不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給那個負心漢。”
宋青樹最見不得長相漂亮的女孩兒哭，眼眶子發紅都不行，但是王迦南可沒有那種憐香惜玉的習慣，在工作時，甚至可以說不解風情，“負心漢，說的是你的現任男友么？”
“嗯。”周娜娜點了點頭，從喉嚨里發出一個沉悶的回應。
“他有外遇？”
“和我的閨蜜。”終于，還是沒能克制住自己，眼淚狠狠的砸落在腳下的白色瓷磚上。
“我早就知道，但是我愛他，我，不想就這么放棄了，但是，但是，他背叛了我，到底是背叛了我，不能就那么，就那么......”話說了一半，再怎么也說不下去了。
已經足夠了，對感情白目如白爭，竟然也是聽懂了里面的糾結情緒。
“為什么要選在前天晚上？為什么要選擇宋樵？就是那個保潔人員。”
周娜娜吸了吸鼻子，“前天是我的生日，俊杰和我的閨蜜在包廂里搞小動作，他們以為我喝醉了，其實我都看見了，我當時真的恨不得自己真的醉了。其實我心里大概也有數，今天晚上他可能會對我下手，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么說來，是上廁所的時候，臨時起意？”
“是，都是我的錯，跟那個保潔大叔沒有關系，你們放了他吧。”
保潔大叔？楊鼓摸了摸臉，奶奶的，照這么算，我這型號兒也特娘的稱得上是小哥哥啊！
王迦南合上本子，“現在主動權并不在你這里，所以也不用為誰開脫，倒過來，如果他要追究你的責任......你還是應該想想你自己的處境。”
“我，我都可以，我都可以的，我怎么樣都可以，我很堅強，周娜娜很堅強的。”那個堪堪二十歲的姑娘嘗試著用話語來安撫自己，但是效果甚微，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宋青樹看得心肝發顫，要不是身上還披著警服，這會兒肯定就要說了，那狗娘養的要是占了便宜還不賣乖，老子就把他送進去跟那娘炮一塊兒接受“深入”教育。
所幸宋樵到底是個過來人，雖然沒見過什么大風大浪，年歲擺在那兒，眼力見兒是不會差的，“嗨，都是可憐的娃娃，這辦錯了事兒，害得是自己，說得不講究點兒，咱老頭可真沒受啥罪，沒臉讓人負責任，你們快把人家給放了吧。”
放肯定是不能直接放的，就算他不追責，這誣告的罪名還是逃不掉的。
在整個審問的過程中，王迦南從頭到尾都沒有正面的問她為什么要陷害誣告宋樵，其實回顧周娜娜的口供就不難發現其中的原因。她并不是蓄意誣陷宋樵，只是在酒醒后，認識到了自己的行為將會對她和李俊杰的感情帶來不可磨滅的傷害，那是她不想看到的，故而，有此一遭。
按照律法，誣告陷害罪會判處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情節嚴重的甚至可以達到十年之久，就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本期案件構成的后果相對較輕，周娜娜悔罪情節良好，在法庭上還是會從輕判處的。
這是王迦南上任以來接手的第一個案子，用時兩天，雖然過程有些波折，但總的看來還算是順利，這也讓局里那些對他“眼緣”欠佳的同事們萌生了別樣的看法。
下午的時間全都用來走手續，一直忙活到晚上，宋青樹甚至還在局里破天荒的加了兩個小時的班兒來整理口供檔案，楊鼓嘖嘖稱奇，說明天一準兒下雨，這太陽啊，打哪邊兒都出不來。
“就你這種被現實磨平了棱角的中年人，永遠不會懂我們文藝青年的世界，心有所感，必有所變，明白么？”
“說說？”
“說了你也不懂，這玩意兒比八榮八恥復雜得多。”宋青樹一如既往的毒舌。
折騰到晚上八點多，總算是回到了住處，洗完澡，躺在床上，白爭盯著天花板發呆，一件案子解決了他卻并沒有感到絲毫的輕松，因為真正的大活兒，根本就還沒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