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學生武術文化認同實證研究
- 高旭
- 34077字
- 2021-01-15 18:22:05
三 文獻綜述
(一)武術文化認同的概念與內涵
1.認同的概念與內涵
認同(identity)是現代心理學、社會學、文化學等學科中較為流行的術語,它直接涉及我或我們是誰、我或我們歸屬哪類群體的理性反思,同時其對個體的心理健康、個性發展,國家的政治和諧、民族團結及文化安全等具有積極作用,因此關于認同及其相關課題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相關研究也由此展開。梳理國內外文獻,最早對認同進行細致全面研究的是心理學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他認為:認同主要是指個體潛意識地向別人模仿的歷程,是一個人向另一個人或團體的價值、規范與面貌去模仿、內化并形成自己的行為模式的過程。它是一種心理防御機制,同時也是一種將對象內投的心理機制,在心理治療中具有重要意義,對個體健康發展具有積極作用。[4]圍繞著此觀點,隨后的研究者對認同展開深入研究探討,美國學者艾力克·H.埃里克森(Erik H.Erikson)的研究具有一定代表性。他在原有認同概念的基礎上提出了“同一性”概念,并將其進一步區分為自我同一性與集體同一性,這兩個概念發展為后來的自我認同與社會認同。[5]特納和塔杰夫(Turner & Tajfel)對自我認同與社會認同進行了明確劃分:前者源于自我身份意識,是個體自身特點的自我描述;后者則指個體通過社會分類,認識到自身屬于特定的社會群體,并體驗到自身作為該群體成員帶給他(或她)的意義和情感。[6]也有研究者用自我概念的兩個亞類別,對于二者之間關系進行解釋:一個表示個體具有個人化特征,如身體特征、個性、能力等;另一個表示個體歸屬各類正式或非正式群體成員身份。這兩個類別的描述可稱為個體認同和社會認同。[7]由此可見,自我認同與社會認同在價值內涵上具有一定等值性,即強調從自身角度出發進行的描述與評價;社會認同則強調從外在社會關系、類別歸屬角度出發進行的描述與評價。此外,自我認同受外界的群體類別、人際關系等因素影響,而社會認同也受到個體的自身特點、能力等因素影響。因此,二者作為認同的組成部分,彼此聯系、相互影響、共同促進個體健康成長。[8]英國心理學家貝特·漢萊密認為,“認同是由三個層次展開的,即從群體認同經過社會認同到自我認同”[9]。具體講,個體在與群體接觸過程中產生一定的歸屬感,從所在的群體獲得一種信仰系統,通過這個所在群體參與社會,得到某種社會認同感,而個體在獲得某種社會認同之后,對自我認同就有了內在的動力,即直接影響到個人的自我參與。
總結以往研究對認同概念進行的描述可以看出,認可、確認、身份、社會化、人格等詞匯在其中出現頻率較高,其概念特征由此體現。如:Brewer等人認為,認同是個體對某一外在特定的信息的同意、認可而表現出的習俗、態度、行為,并使之內化的過程。[10]Maclure指出,認同是個體用來判斷、解釋、確認自身與外界他人、工作情境關聯的實體,它能夠作為一種資源用以描述、解釋和判定自身與外界關系。[11]車文博將認同描述為個人與他人、群體或模仿人物在感情上、心理上趨同的過程。[12]沙蓮香認為:在心理學中認同與人格緊密相連,即解釋人格與社會、文化之間的互動關系進而維持人格的一貫性與統一性。它是維系人格與社會及文化間互動的內在力量,從而確保了人格在時間、空間內的一貫性和統一性,由此體現出認同的歸屬性與主體性特征。[13]朱智賢認為,認同是個體在社會化發展中對他人行為特征持久性、全面性的模仿學習;同時也是一種防御性機制,即由于防御性動機而選擇性地模仿他人的一些特質行為,如對偶像或崇拜者某些行為的模仿。[14]周曉虹認為:認同可以理解為身份性、同一性、統一性,它是個體對事物之間相互區分的肯定,其中包括其身份同一性中所具有的多樣性和變化性。[15]
綜合以上觀點,本研究認為認同的含義可歸納為以下幾點:首先,認同具有一定的指向性。即認同指向一定的對象,認同對象的內容可以是個體自身的特征、特點、社會角色等,也可以是外界的人、事、文化風俗、規章制度等。其次,認同具有一定的關系性。認同涉及認同主體與認同對象兩個方面,解釋的是認同主體對認同對象的“同一性”“一致性”“統一性”過程。再次,認同具有一定的比較性。認同是認同主體通過比較,發現已有與現有的認同對象存在差異,進而在比較、分析后,進行確認、選擇認同對象的價值、內涵等的過程。因此,認同對象的多樣性、復雜性以及矛盾性是認同比較性的本質特征和根源所在。例如,文化認同就是由于個體在接觸外來文化后,將已有的傳統文化與接觸的新文化進行比較后,確認、選擇文化特質、內涵的過程。最后,認同具有一定的身份性。認同英文本義identity就是指代“身份”,因此,將認同理解為個體對自我身份的尋找和確認,即個體通過他人或社會尋找、確認自我身份過程具有一定的合理性。[16]
2.文化認同的概念與內涵
文化是普遍存在于國家、民族,乃至各種正式或非正式群體中的一種普遍社會現象,其特定的文化要素及結構關系構成了相對穩定的文化系統。不同民族、群體的文化系統在傳播、傳承過程中均有內在的生成和轉化機制,如文化認同機制。每個民族的文化特性、特征都可以通過代代相傳的行為、思想、傳統來予以描述與界定,形成相互有別的認知傾向、情感歸屬和行為規范,發展成獨具特色的文化認同模式。在全球化時代的今天,大多數國家、民族以及其民眾都存在文化認同問題,如對自己國家、民族甚至地區的文化身份定位,文化情感歸屬,文化傳承、發揚等。文化認同(cultural identity)不僅影響到個體對自身的身份認定、群體歸屬、社會屬性,還影響著民族及民族傳統文化的保持、國家意識形態的維持與強化、不同的宗教與文化形態之間的理解,甚至當代的國際政治格局。文化認同研究成為近年來關注的焦點、熱點領域,不僅是因為學者的興趣,更因為文化認同問題是當代社會中顯現出來的影響最廣泛、最活躍的一個因子。[17]因此圍繞文化認同展開研究便具有了理論和實踐意義,其相關研究也隨之蓬勃展開。在以往的研究中,研究者從社會學、政治學、心理學等不同角度對文化認同的概念與內涵、價值與意義等進行了闡述。
陳世聯認為,文化認同是個體對于所屬文化以及文化群體內化并產生歸屬感,從而獲得、保持與創新自身文化的社會心理過程,也是個體形成“自我”的過程。文化認同包括宗教信仰認同、民俗習慣認同、社會規范認同、藝術認同等。[18]崔新建認為,文化認同就是指對人們之間或個人同群體之間的共同文化的確認。使用相同的文化符號、遵循共同的文化理念、秉承共有的思維模式和行為規范,是文化認同的依據。具有共同的文化理念一般是社會認同、民族認同的核心所在。通常講,個體對于自身的社會認同、民族認同不具有選擇性且較為穩定;而文化認同的選擇性意味著,個體可以通過后天的文化接觸產生可變性,即個體根據文化所蘊含的價值理念、價值觀念、價值取向等作為認同對象進而產生對該文化的認同,由此也體現出價值聚焦和價值觀確認成為文化認同的核心。[19]秦宣認為,所謂文化認同,是人們在一個民族共同體中長期共同生活所形成的對本民族文化的肯定性確認,其核心是對一個民族的基本價值的認同;文化認同對于提升民族凝聚力、維持民族同一性、統一性具有不可代替的作用。[20]閆順利等人認為,所謂文化認同,是指人們對于某種相對穩定的文化模式的歸屬感。它包括宗教信仰認同、民俗習慣認同、社會規范認同、藝術認同等。文化認同一旦建立,其牢固程度要強于政治、經濟結構。文化認同由此成為一個國家“軟實力”的重要標志,同時也成為國家綜合實力的重要因素之一。[21]
著名學者菲尼(Phinney)認為,文化認同囊括了個體對認同對象的價值評判、歸屬感和行為趨同等多種因素的復雜結構。[22]鄭曉云認為,文化認同是人類對于文化的傾向性共識與認可,表現為個體對其文化的歸屬意識。[23]根據文化要素組成,他認為文化認同分為精神文化認同(如宗教、價值觀、意識等方面認同)、物質文化認同(衣、食、住等方面認同)、制度文化認同(政治、經濟制度、體制等方面認同)、行為文化認同(生產生活方式、行為模式等方面認同)四個方面。審視文化認同在個體與社會兩個層面的價值可以看出:在個體層面,文化認同對個體的自我認同和社會身份認同起著積極影響,指引著個體遵從本民族文化理念,從而自覺掌握、傳承本民族價值理念、價值觀念等,由此將文化價值精髓內化到自身價值體系中。在社會層面,文化認同成為特定文化群體整合、凝聚的依據,以此區分其他群體。社會心理學家Breakwell等人發現,個體在日常生活中存在兩種需求模式:其一,個體為了獲取一種與群體內部成員間與眾不同的唯一性、獨立性,便努力通過尋求自身與群體內部成員的差異而獲得“自我認同”;其二,個體為了獲取與群體內部成員間的同一性、一致性,便努力通過所在群體與其他群體間的差異比較而獲得“社會認同”,這是個體獲取文化群體中“我們感”的途徑和過程。在日常實踐中,個體為了獲得這兩種認同需求的平衡,不斷地調整自身的思想與行為。[24]
綜合以往研究的成果,本研究認為文化認同的內涵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首先,文化認同具有文化一致性。在文化群體內,遵從共有的文化理念、使用共同的文化符號、秉承共有的行為規范和思維模式,是文化一致性的具體表現。而文化中所凝結價值精髓是文化一致性的根本所在。其次,文化認同具有一定的結構性。從表面的文化要素構成上看,文化認同可分為物質文化認同、精神文化認同、行為文化認同和制度文化認同等;從深層次的心理結構上看,文化情感、文化認知、文化行為等是文化認同的心理要素和心理構成。最后,文化認同是個體身份尋求、確認的過程。一方面,個體通過群體中共有的文化屬性將“我”轉變為“我們”,確認“我們”的共同身份;另一方面,個體通過群體中特有的文化屬性將“我們”和“他們”區分開來,明確身份的特殊性。
3.文化認同的根源
全球化時代是人類文化通過經濟、貿易和政治等途徑,在全世界廣泛、迅速傳播和交融的時代。它為人類文化交往提供了時空便利,促進了個體、民族、國家間的更多聯系,高頻率、大強度、多渠道的文化交流、文化溝通使得各個國家和民族有機會脫離原有較為狹窄的文化視角,為更清晰地認識自我、認識世界提供了機會。在不同的文化交互和交融的過程中往往會出現兩種不同的形式和結果,即不同民族、國家間的文化在相互交流中形成了認同和促進了文化融合;同時,不同民族和國家間的文化在相互交流中由于地緣政治、民族傳統等原因沒有促進認同,造成了文化上的對立,形成了文化沖突。因此,文化認同、文化融合和文化沖突成為全球化時代的產物,這其中文化認同又成為文化沖突與文化融合的重要基點。全球化時代不僅帶來文化上的繁榮,同時也伴隨著現代文化與傳統文化、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選擇上的迷失。因此,了解文化融合、文化沖突、文化認同之間的關系,明確文化認同對文化沖突、文化融合的積極作用,成為化解文化沖突、文化矛盾和促進文化融合的重要途徑,相關研究也便具有了意義。
從事物發展邏輯順序上看,文化認同與文化沖突緊密聯系、相輔相成,二者互為因果。通過文化沖突去解析文化認同,能夠更好地了解其本質。文化的流動性及多樣性,使得文化間的碰撞、對抗、交鋒在所難免,進而引發文化沖突。究其根本,文化沖突的核心是人們從文化角度對自身身份、角色認知合理性的沖突。文化沖突在引發個體文化認同危機的同時,更激發人們尋求個體身份合理性的動機,提升了文化認同。這使得個體與所屬文化群體重疊范圍、內容更加接近了,而與外來文化群體的邊界更加顯著了。文化沖突—文化危機—文化認同的邏輯順序由此體現。在古代的社會中,由于社會結構的封閉性、單一性,人們交往范圍的局限性,缺少外來文化的沖擊、碰撞,因此罕見文化沖突,文化認同由此失去了存在意義。雖然文化認同作為一種現象早就存在,但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受到人們的重視則是伴隨全球化及現代化的到來而日益顯著的。首先,全球化在促進各民族、國家在經濟、政治、文化上廣泛交流、溝通的同時,也伴隨著霸權經濟、政治的到來,催生了強勢文化。強勢文化對主流文化的侵占、壟斷,以及強勢文化與霸權經濟、政治融合后的植入、侵入,都會造成個體文化認同沖突、引發文化認同危機;這對基于弱勢文化的認同造成強有力的挑戰,這為文化認同問題的產生提供了環境。文化認同問題的提出,是對外來霸權文化的抗爭,也是對自身弱勢文化生存權利的維護。由此可以看出,全球化在促使一些國家、民族和個體尋找文化歸屬感、文化身份認知的同時,也會由于異質文化特征形成天然的防范、抵御進而形成文化對立、文化沖突并引發文化認同的產生。在現實中,全球化不僅沒有導致國家、民族等自身文化特質的消失,反而導致了這些文化特質的強化、繁榮?!皬妱菸幕乃ヂ?,以及文化多樣性”的未來文化格局是文化認同規律使然。美國人類學家喬納森·弗里德曼在其著作《文化認同與全球性過程》中認為,中心化世界體系(霸權文化體系、強勢文化體系)的衰落與各國、各地區民族文化認同的增長具有密切聯系,表現為中心化世界體系的衰落、崩塌伴隨著以民族性、宗教性為基礎的邊緣化的文化認同得到增強。[25]其次,在傳統與現代的撞擊中,人們對現代性的盲從以及對傳統價值的否定使得文化斷裂、文化真空現象產生。傳統性是文化最普遍、最重要、最本質的特征所在,是文化認同的重要載體。顯而易見,對于傳統、傳統文化的審視與批判是現代性、現代文化建立的途徑,其過程總是對傳統文化的價值理念、價值觀念進行懷疑、批判以及否定。而這種現象必然引起個體對本民族已有傳統文化認同的懷疑與否定,從而促使人們建立新的文化認同。[26]
綜上所述,全球化與現代性是引發文化沖突、文化認同的根源所在。二者共同作用使得個體,甚至民族難以快速、準確抉擇與判斷外來文化對自身所屬文化是否產生抵觸,會產生哪些影響?在面臨外來文化侵襲與誘惑的情境下,人們的傳統文化認同受到挑戰,選擇何種文化要素、文化因子進行文化認同的重新構建成為復雜的選擇題。這樣的結果往往導致個體文化認同的迷茫,甚至是一個民族的文化迷茫,這是全球化過程、現代化過程中文化認同的消極表現,也是其必須經歷的痛苦過程。
4.武術文化認同的概念
根植于民族傳統文化的武術文化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產物,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沉淀和反映,集中體現了中華民族的民族特性和文化特性。武術文化與中華民族文化的關聯性、相似性由此體現,這使得從中華民族文化認同視角分析武術文化認同成為可能。此外,以往關于武術文化認同的研究中,鮮見研究者呈現出清晰、明確的武術文化認同概念、內涵,且缺乏對武術文化本質特征的分析與描述的研究。因此,從民族文化認同視角分析武術文化認同概念、內涵不僅存在理論的可能性,也是實踐的必然性。
卿臻認為,民族文化認同表現為對本民族長期歷史發展中形成的優秀文化傳統的堅守和維護,并為此付出了強烈的感情甚至是生命。蘊含著社會成員對自己民族歸屬的認知和感情依附。[27]詹小美等人認為,民族文化認同主要是指民族成員對本民族主體文化的歸屬意識。這種認同不僅表現為民族成員對本民族文化價值的贊成與肯定,同時也表現為民族成員根據文化價值內涵、規范等整合自身行為的過程。[28]唐曉燕認為,民族文化認同主要是對中華民族文化在認知、理解的基礎上的一種心理上的選擇過程。認同的過程需要個體對文化進行積極的認知、理解、接納,由此產生認可、內化以及行為,因此這種認同是內在與外在的統一表現。民族文化認同一旦形成便具有了較為強烈的聚合性、穩定性以及排異性,由此成為凝聚國家、民族的強大動力、動因。[29]劉娜將民族文化認同解釋為,是指一個民族及其民族文化以文化認同為中介,對內表現出要求獲得內部個體廣泛的文化確認,對外表現出具有特殊感召力和國際公認知名度的文化身份確認。[30]王沛等人認為,民族文化認同隸屬文化主體的價值系統,通過態度心理結構得以展現。它是建立在個體對于不同文化接觸過程中產生的,依據自身需求、自身特點對文化價值、內容等產生的認知評價、情感表現、行為選擇。[31]審視文化主體的價值訴求可以看出,民族文化認同可以理解為是個體主觀與客觀的統一,即個體在滿足自身需求的同時,有意識地選擇并依附特定文化,并將該文化整合為符合自身需求的形式及內容。此外,由于民族以文化為聚合,文化成為民族認同的靈魂,是民族認同的基本依據,因此,在國外的一些研究中研究者將民族認同與民族文化認同視為同義,從民族文化角度定義民族認同。如菲尼將民族認同描述為,個體在參與本民族文化實踐活動過程中,對本民族產生的積極態度體驗,以及歸屬感和民族自豪感。[32]Laroche認為,民族認同是個體對自身民族文化特征的接納,表現為態度、行為、價值觀方面的變化。[33]Helms認為,民族認同指對一個文化群體的承諾和參與它的文化實踐(如文化、宗教),而不考慮其種族歸屬。[34]
依據以上關于民族文化認同概念的描述,并參考二者之間的邏輯聯系,可將武術文化認同理解為:是個體對武術文化中所凝結的文化價值內容(如物質文化、精神文化、制度文化、行為文化)、文化價值功能等表現出的積極心理與行為傾向;進一步講,可以將“文化性”“民族性”“結構性”“身份性”概括為武術文化認同基本特征與內涵。
5.武術文化認同的內涵
依據以上關于武術文化認同概念的描述,同時結合之前關于文化認同特征的論述,本研究認為武術文化認同具有如下特征:
(1)文化性是武術文化認同的核心
文化性是武術的本質,自然也應成為武術文化認同的核心。人們對武術文化的認同,實質是對武術所蘊含豐富、深刻的文化內容、文化價值的肯定和確認。因此,從武術文化概念、內涵解析武術文化認同具有邏輯性和必然性。溫力認為,“武術文化是以技擊技術為核心,以中國傳統哲學思想為基礎,包括與武技密切相關的器物、傳承形式和民俗,以及由它們所蘊涵的民族精神共同組成的中國傳統文化”[35]。黃聰等人將武術文化界定為:“武術文化是特定社會中代代相傳的一種包括技術、價值觀念、信仰以及規范的民族傳統文化?!?a id="w36">[36]郭玉成從廣義和狹義兩個方面界定了武術文化。廣義的武術文化可理解為:與武術相關的各種文化的總和,包括民間中的武術、學校體育中的武術、影視與文學作品中武術等。而狹義的武術文化則專指:源流有序、拳理明晰、風格獨特、自成體系的傳統武術拳種流派,其中蘊含著中國傳統文化內涵,以及武德要求、傳承制度等。[37]據此可以看出,武術文化與中國文化一脈相傳,凝聚了中華民族千年以來所創造的物質與精神文明。武術在長期的歷史發展進程中匯集、融合了眾多其他領域的知識與營養,內容豐富、深刻。因此可以說,武術文化是以外在的武術招式作為載體,其內涵具有藝術性、哲理性,其方法與路徑具有獨特性、完整性的文化體系。[38]在漫長的武術發展進程中,中國武術文化在思維形式上講究“由臆達悟”的非邏輯形式,注重“剛柔相濟”“內外兼修”“天人合一”“以靜制動”的技術整體觀念;同時在價值理念上注重精神、德行、師徒、自身內涵修養等。[39]武術的文化特征由此體現,而作為武術本質特征的文化性成為武術文化認同的核心就顯而易見了。
人們必須認清文化是武術得以延續的生命力,沒有文化的武術是貧乏的,沒有文化的武術是暴力的,沒有文化的武術是斷裂的。因此,武術文化認同過程缺少文化要素、缺少文化傳播與傳承必將阻礙武術運動良性發展。所以,構建武術文化認同體系,促進青少年武術文化認同形成就應該更加關注文化性問題。如果僅僅將武術運動作為身體鍛煉、身體練習的手段,關注其技術的傳承,一定不是真正的武術運動,一定不是武術運動真正要實現的文化傳播目的。從某種意義上講,中國武術教育體系的結構中,文化教育比技術教育更重要。[40]
(2)民族性是武術文化認同的基礎
文化是民族、民族認同的基礎,民族以自身特有的文化為聚合團結著廣大內部成員,文化由此成為民族認同的核心與依據。在各種認同中文化充當了重要的角色,因為不同的認同本質是文化內涵不同而已,而且認同所蘊含的身份合法性也離不開文化,只有在一定的文化中才具有價值和意義。[41]中華武術作為一項中國人在生活實踐中創造出來的身體文化,具有原生民族印記的歷史性和文化性。它是中華民族文化的杰出代表,是中華民族重要的文化符號。對內,它可以呼喚、號召民族熱情提升民族凝聚力;對外,它可以展現民族自信、民族性格。每當民族面臨危難、緊急關頭的時候,武術總能作為一面旗幟提升民族凝聚力、喚起集體意識,提升千萬中華民族個體的民族自尊。[42]在武術文化中蘊含著“一身動,則一身強;一家動,則一家強;一國動,則一國強;天下動,則天下強”的深刻價值理念,武術練習者基本遵從著強身健體、提高自身防衛意識的練習途徑,詮釋著對祖國的赤子之心,一旦國家受到外族入侵、人民受到凌辱的時候,他們往往毫不猶豫地沖鋒陷陣、身先士卒,體現了令人敬佩的愛國之心。[43]武術文化中蘊含的愛國主義精神正是對民族性的最好詮釋與展現。
值得注意的是,民族在中國“多元一體”的歷史及政治背景下的獨特含義,使得民族文化認同具有高低兩個層次,二者具有相互關聯性。首先,作為民族成員中的個體對本民族、單一文化的認同屬于低層次的認同;其次,在“多元一體”的格局下,個體對56個民族共同形成的中華民族實體及其創造出的主流、優秀文化的認同,即中華民族文化認同,屬于高一層次的文化認同。它是各民族成員在中華民族共同體內向心力、凝聚力的體現,對各族人民起著團結、鼓舞、發展的作用。最后,低層次的本民族文化認同是高層次的中華民族文化認同的基礎,而高層次的中華民族文化認同并不阻礙個體對低層次本民族文化的認同。中華民族作為一個自覺的民族實體,是在近百年來中國和西方列強對抗中出現的,但作為一個自在的民族實體則是在幾千年的歷史過程所形成的。它的主流是由許許多多分散存在的民族單位,經過接觸、混雜、聯結和融合,同時也有分裂和消亡,形成一個你來我去、我來你去,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而又各具個性的多元統一體。[44]
需要指出的是,本研究所討論的是中華民族文化認同,隨之而衍生出的民族傳統武術文化認同遵循中華民族以及中華民族文化認同的相應含義。
(3)結構性是武術文化認同的內在機制
武術文化認同是由哪些因素、維度構成?這些因素、維度之間存在何種關系?以上問題涉及武術文化認同的結構組成和結構特征、武術文化認同的內在機制,這對進行深入、細致了解武術文化認同具有重要價值與意義。但在以往的研究中,關于武術文化認同結構特征分析的研究較少,研究者很少直接觸及武術文化認同結構組成和特征等相關問題。由于武術文化認同與武術文化具有一定的關聯性,因此,關于武術文化認同結構的分析基本暗含在武術文化結構中:程大力從“文化三層理論”出發,提出武術文化具有由內而外的三個層次,即“技與術”“道與理”“禮與藝”,其中武術文化的核心是“道與理”。[45]李印東借鑒“文化結構四層次說”(包括物質文化層、制度文化層、行為文化層、心態文化層)提出武術文化的三個層次:“武術文化由武技與武理技術文化層、武術行為文化層、武術心態文化層三個層次構成”,其中,第一個層次可以解釋為由外在身體動作的技擊內涵以及動作原理相互融合組成。[46]李成銀、周培啟認為,“武術文化是一個完整的文化體系,有穩定的結構,即由武術的技擊觀、價值觀和倫理觀三個方面要素構成。這三個要素相互聯系、相互依存,技擊觀是內在的,是價值觀和倫理觀的保障與前提,技擊觀決定了價值觀和倫理觀內涵及發展;同時,價值觀和倫理觀是武術技擊觀得以發展與實現的途徑與通道,從而使武術人格得到升華”[47]。
雖然從宏觀的武術文化層次認識、了解武術認同結構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但未從微觀的個體心理與行為層面分析武術文化認同是以往研究中存在的不足。以往關于民族文化認同的研究提示,從個體的心理與行為層面出發分析、討論武術文化認同對于把握其本質特征、內在機制具有重要價值和意義。
(4)教育性是武術文化認同的實在功能
如前所述,文化認同是個體根據文化所蘊含的價值理念、價值觀念、價值取向等作為認同對象進而產生所屬文化的確認,并據此規范自身行為以保持與群體行為的一致性。由此判斷武術文化認同是個體在身處武術文化環境下,通過身體練習對武術文化所蘊含的價值理念、價值觀念、價值取向等產生對該文化的聚焦、確認;將感知到的文化價值進行內化,并最終以此為行為標準與行為準則指導、規范自身行為的過程,其教育功能由此體現。
武術鍛煉,在增強個體身體機能、體質健康的同時對個體認知能力、人際關系、情緒控制等心理要素具有積極作用,有利于個體成長。此外,個體對武術文化的體驗、文化體悟、文化確認過程對個體道德情操、意志品質,以及個體適應社會、增強生存能力同樣具有積極意義。中華傳統武術運動、訓練過程其實質就是一種文化的教學訓練過程,是個體思想道德作風、處世哲學的形成過程,更是價值觀、道德觀的改造過程。這種技道雙修,以修心為先導的思想觀念對青少年健康成長具有積極的指導價值。通過武術文化認同,使學生領悟武術文化“天人合一”的思想精髓,感悟“忠恕”之道。武術諺語對武術文化價值的聚焦、確認以及對外在行為的促進、激發使得個體更加愿意從事武術運動,“要學武、不怕苦,要練功、莫放松”,“學在苦中求,藝在勤中練”等均表明持之以恒、堅持不懈的頑強毅力在習武過程中的重要意義。[48]此外,武術是在中國傳統文化的滋養和哺育下發展起來的傳統體育項目,它吸收和滲透了中華民族的知識、信仰、藝術、道德、法律和風俗等多種文化形態,在某種意義上,武術是代表傳統文化優秀特質的文化精髓,是民族文化的載體之一,所以,武術教育更能起到培養和弘揚民族精神的作用。在武術教育中要充分滲透優秀傳統文化教育,把弘揚和培養民族精神納入武術教育的全過程,不斷加強學生集體榮譽感與民族責任感,使學生在民族傳統文化教育中獲得武術知識與情感,在潛移默化中傳承武術文化,為培養和弘揚民族精神服務。[49]
(5)身份歸屬性是武術文化認同的本質屬性
身份特殊性與群體歸屬性是認同的本質特征,武術文化認同也因此具備相似屬性。即武術文化認同是個體自我認同與群體社會認同的結合與統一,前者強調從自身角度出發進行的描述與評價,后者強調從外在社會關系、類別歸屬角度出發進行的描述與評價。此外,自我認同受外界的群體類別、人際關系等因素影響,而社會認同也受到個體的自身特點、能力等因素影響。在具體情境下武術文化認同是個體或者武術文化群體尋求、探索、確認身份的過程。一方面,個體或群體通過共有的文化屬性確認“我們”的共同身份;另一方面,個體或群體利用特有的文化屬性將“我們”和“他們”區分開來,明確身份的特殊性。個體和群體是身份歸屬的兩個層面,在以往武術文化認同研究中,研究者更多從群體層面界定群體內部的武術文化與群體外部的外來文化,以彰顯武術文化身份的獨立性、獨特性。同時,在描述后者對前者產生影響的背景下,分析當下武術文化認同的總體表現。例如:呂韶鈞、張維凱對民間習武群體的社會文化基礎進行了研究,提出了民間習武共同體的概念,認為“身份認同是民間習武共同體存在的基礎,群體的歸屬感則是民族間習武共同體維系的重要紐帶”[50]。方國清認為:中國武術是中華民族身體文化的杰出代表,也是中國傳統文化身份的重要標識。但是伴隨著武術進奧運、武術現代化改革等潮流以及流行體育通過先進的傳播手段和時下中國人對西方文化、異族文化的崇媚心態,中國武術發展進入一個身份迷失的時代,武術這個傳統文化身份的符碼已經開始漸漸模糊,危機重重。[51]葉獻丹從“他者”視角出發,分析了作為外來文化的“他者”對武術文化身份性的作用——武術的文化身份認同離不開外來文化“他者”的存在,“他者”帶來的文化沖突、文化矛盾是武術文化發展和維持的基礎。[52]
雖然從群體層面分析武術文化認同中的身份性有一定意義,但缺少從個體層面進行武術文化認同的身份性分析是以往研究存在的不足。
(二)武術文化認同的意義與作用
經濟全球化、信息網絡化、文化多元化的時代,為個體接觸不同外來文化提供了便利條件,為民族間文化傳播、文化交流、文化融合提供了發展機遇;同時,也給外來的強勢文化、霸權文化通過經濟貿易、網絡信息等渠道進行文化入侵提供了可能。民族文化認同不僅關系到民族文化的傳承與發揚、民族的團結與和諧,也關系到國家的安全與穩定以及個體的健康成長。因此,在面對全球化滾滾浪潮以及復雜的政治環境時,如何傳承和發揚本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保持和增進民族文化認同成為人們關心的議題,研究民族文化認同的作用與價值便具有了意義。所以,從作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杰出代表的武術文化入手,研究武術文化認同價值和功能也便具有了同樣的積極價值與意義,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武術文化認同對個體價值觀念引領、培育的意義與作用
從個體發展角度看,武術文化認同對參與者思想觀念的引領、培育具有積極的意義與作用。武術作為一種內外兼修的運動形式,其價值不僅體現在參與者運動技術、技能的獲取以及身體素質的提升上,更為重要的是武術所蘊含的深刻文化價值、理念對個體,特別是青少年思想道德、價值觀的引領和培育具有積極意義。當下的青少年價值觀錯位與迷失已成為一種嚴重的社會現象,利用有效的教育方式、方法培育符合個人、社會、國家的價值觀念由此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其理論與實踐意義也就不言而喻了。眾所周知,中國傳統武術文化是中國傳統優秀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各族人民在長期的生產勞動實踐中所提煉、發展出“自然和諧”“俠肝義膽”“天人合一”等思想精髓不僅使武術運動綿延千年、經久不衰;同時,這些價值理念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所倡導的自由和諧、以人為本、愛國主義等理念相統一。究其實質,中國傳統文化是武術文化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之間的橋梁與紐帶,共同的文化環境是二者具備一定邏輯聯系的基礎與依據,具體表現為以下兩個方面。[53]
其一,二者在和諧、愛國等價值理念上的邏輯聯系。①和諧的價值,是社會主義社會以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本質及特征所在。在現實的語境中,所謂和諧,是指在社會主義社會中人與人、與社會、與自然環境相互依存、相互促進的良好互動狀態。[54]在中國武術文化的價值理念中不僅蘊含著人、社會、自然之間相互關聯、良好互動的關系狀態,同時,更強調個體自身的身心、內外和諧。例如,武術技術中的“六合”,要求“手與足合,腰與膝合,肩與胯合,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其外在運動技術中的“身法”則體現了軀干與四肢之間的相互配合、協調一致,表達了周身和諧的超越境界,長期的武術操練就是為了達到一種高度完美的技術和諧,而“人刀合一”“人劍合一”等器械項目的最高境界則正是對這種“和諧美感”最好的詮釋。[55]此外,中國太極拳運動一直追求和諧,注重外在的動作與內在的心神意氣的高度和諧,如何在運動中更好地體現人與人、人與環境的和諧,諸多流派表現各異。例如太極拳中的推手注重“舍己從人”“點到為止”就體現為為對手考慮,不是一定要將對方打倒在地,制人而不傷人,強調人際關系的和諧與寬容。這種和諧觀念不僅體現在技術上、練法上,也體現在教學訓練過程中、禮儀中和人際相處中。在自然環境下進行的太極拳運動,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要求鍛煉者在鍛煉過程中心靜體松、將自身“融入”到大自然中,與大自然進行無聲地交流,達到所謂“天人合一”的最佳練習效果。②以愛國為核心的民族精神代表著中華民族的精神風貌,是實現現階段社會發展目標,體現社會主義本質的前提條件和基礎,是我國賴以生存和發展的精神支柱,[56]因此,愛國作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特點必須提倡、發揚。而深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的武術運動,同樣將愛國作為人生奮斗的最高目標,大多數武術習練者,以“一身動,則一身強;一家動,則一家強;一國動,則一國強;天下動,則天下強”為運動理念,以提升自身防衛能力、強身健體為基本方向,詮釋著對中華民族的深深眷戀。例如:以霍元甲為代表的一批武術名家,通過精湛的武藝多次擊敗國外挑戰者,用自身武術修為詮釋著對祖國深深的愛,從而弘揚愛國主義精神,激發了民族斗志;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大刀隊手中的一把把鋼刀,打出了中國武術的威風,展現了中華民族的英雄氣概以及愛國主義情懷。
其二,二者在教育、傳承等功能上的邏輯聯系。①在當今多元文化的背景下,不斷挖掘和實現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所提倡的文明、誠信、責任、合作等理念,以此構建青少年社會道德主流意識,發揮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教育功能,將是教育工作者面臨的一個重要課題。[57]從古至今,民族傳統體育所蘊含的教育價值、教育功能被人們不斷挖掘、認同。例如:武術獨特、突出的教育價值不僅體現為強身健體、增強體質,更重要的是在武術文化理念體驗過程中學生思想道德、處世哲學得到改善,道德觀、價值觀得到改造,這對于提升學生綜合素質,適應現代社會具有重要意義,武術教育功能也由此體現。因此,在民族傳統體育運動中充分挖掘、利用其教育功能,將有利于使它所倡導的公正嚴明、遵紀守法、嚴格自律、誠實守信等道德觀念在無形中內化為人們的道德素養,使體育活動中的自發行為轉化為實際生活中自覺的行動,這將有力地促進我國公民道德水平的提升。[58]②中華傳統文化是維系中華民族歷史傳承和時代創新的靈魂血脈,是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社會的精神依托,傳承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對于社會主義物質文明、精神文明建設具有重要意義。如前所述,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民族傳統體育文化植根于中華民族深厚的文化土壤,吸收著傳統文化豐富的思想養分,受到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深刻影響,二者凝聚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價值理念、思想精髓。在文化多元、社會日新月異的今天,大力弘揚、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以及民族傳統體育文化理念其實質是對中華優秀民族傳統文化的傳承。因此,對中華優秀民族傳統文化的繼承與發揚成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民族傳統體育的契合點,由此體現二者在傳承功能上的邏輯聯系。從傳承價值上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從理論角度出發,強調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繼承與超越,其立足于時代發展,把握時代特征賦予的時代精神,反映世界發展潮流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以形成民族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引導社會前進方向,增強中華文化軟實力。[59]而以武術為代表的民族傳統體育從實踐角度出發,為傳承中國民族傳統文化提供了具有征服力、感染力和滲透力的方法、內容,通過運動實踐載體及其文化內涵形態表現完成文化傳承的使命。[60]
由此可見,民族傳統武術文化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存在一定的邏輯聯系,從武術文化認同視角出發,促進和提升青少年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具有一定的理論可行性。此外,以武術為代表的民族傳統體育項目是學校的體育教學內容,是青少年喜聞樂見的運動項目,青少年在實現鍛煉身體、掌握武術技術動作的同時,更能領悟到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道德精神,這為促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提供了有效的路徑與方法。
2.武術文化認同對其項目發展與文化傳承的意義與作用
從項目傳承視角看,武術文化認同對武術運動發展與武術文化傳承具有積極意義與作用。傳承與發展是中華武術運動、武術文化的一個重要主題。一些研究者從文化認同視角入手,分析武術文化認同在其傳承、發展中的價值與意義,并明確認為武術文化認同對其傳承、發展具有重要作用,相關研究從積極和消極兩方面對此進行了探討。
首先,從積極角度看,“對于武術文化的認同對其自身傳承與發展至關重要。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中華武術之所以經久不衰、綿延千年、推陳出新,正是由于有著文化認同這根潛在的、隱性的紐帶。有了這根紐帶人們才會對武術文化賦予忠誠的情感,并產生與文化相適應的積極心理體驗,進而傳承與發揚中華傳統武術文化,而失去了這種文化的認同也就相應地失去一切”[61]。方國清從武術文化認同與文化自覺、文化自信關系角度入手,闡述前者對后者的影響,進而說明武術文化認同對武術運動、武術文化的促進作用。[62]其次,從消極角度看,武術文化傳承與發展中的關鍵問題與武術文化認同缺失有著密切聯系。葉獻丹認為,中國武術文化傳承與發展過程中出現的“失語”現象本質是文化認同缺失的表現。曾經輝煌的、引以為榮的中國武術,在面對西方體育話語權主導下的奧林匹克運動時,逐漸陷入文化的“失語”狀態。面對這種不安的情境,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中國武術無法融入奧林匹克的“失語”現狀不僅是江郎才盡的失落,還意味著自身文化身份的迷茫與迷失。[63]王柏利認為,文化認同危機是人們對武術文化不認同的根本所在。在人們焦慮地將武術融入體育的進程中,剝離了武術的民族性與傳統性,失去了文化傳統之根。這使得中國武術處于一種文化無根的迷茫狀態,由此產生了中國武術文化的認同危機。將西方體育文化要素融入武術而衍生出的休閑武術、學校體育武術,明顯表明中國武術缺乏文化自信,變異后的中國武術開始變得模糊、分裂,從而加劇學生對武術運動、武術文化的不認同。[64]
此外,在面對全球一體化以及西方體育文化沖擊時,選擇合理、有效的武術文化認同策略對傳承與發展武術運動及文化具有積極意義,相關研究由此展開。葉獻丹從三個方面闡述了武術文化認同的相關策略:①對話而不對立,即在追求中國武術世界化的歷程中,我們必須秉承對話的姿態與開放的心胸,如果繼續保持固守自封的,優越的民族體育文化情結,中國武術文化瓶頸的困境將會持續存在。②發聲而不失語,即在全球一體化背景下,中國武術應抱有文化自信,將自身特征、特點向外輸出,發出自己嘹亮、獨特的聲音。③應對而非懷舊。懷舊是一種懈怠的應對方式,對于昔日輝煌的回憶只能使中國武術處于固守自封的地步,積極構建與應對才是中國武術的最終出路。[65]吳松、王崗認為,武術文化認同對其自身發展具有重要作用,而其認同策略應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首先,要全面、冷靜、客觀地分析自身文化的先進性,不要一味盲從與妄自菲薄,通過理性發掘與整理傳統武術文化中的精髓部分,做到真正的弘揚與傳承;其次,要正視西方體育文化中的優秀特質,加以選擇性的借鑒,由此創造性地應用在武術發展、優化過程中,真正做到“洋為中用”。[66]
白晉湘等人認為:全球化并不等同于同一化與同質化,而是在與外來多元文化接觸后產生對本民族傳統體育文化的認同。利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和而不同”思想去應對文化差異、文化沖突,進而保持民族特色,與外來文化和諧共處,這才是應對多元文化、一體文化所應采取的合理策略?!昂投煌钡木唧w含義可以理解為,在全球化發展中,和諧而又不千篇一律,不同而又不彼此沖突、和諧共生共長從而達到統一、和諧。[67]
梳理以往關于武術文化認同策略的研究,其內容基本遵從貝瑞提出的四種文化適應策略,即在多元文化情境下,個體可以同時忠誠于不同文化模式中的價值系統及其實踐模式,人們的認同不再局限于某種特定文化類型,可以同時保持對原有民族文化和當前社會主流文化的雙重認同。[68]根據文化適應個體在這兩個維度上的不同表現,貝瑞提出了四種不同的文化適應策略:整合、同化、分離、邊緣化。在這四種認同策略中,大多數研究者提倡武術文化認同的整合策略,即在整合(integration)適應策略下,個體既注重對新環境的文化接觸,積極參與相應的日常活動,也能重視、保持原有的文化特性。
3.武術文化認同對國家文化安全及政治穩定的意義與作用
其一,從國家穩定、團結視角看,武術文化認同對國家文化安全及政治穩定具有積極的意義與作用。全球化使得文化接觸、文化交鋒和文化沖突日益明顯,文化安全問題越發凸顯??v觀國際歷史,一個國家是否團結、穩定、安全,不僅取決于經濟、軍事、技術發展等國家硬實力,同時也取決于一個國家的文化“軟實力”,表現為民族精神號召力、凝聚力和意識形態的整合力等,對國民的價值觀念、意識形態、生活方式具有重要影響。強勢文化與霸權文化的侵入往往是經濟發達國家借助硬實力,通過經濟全球化、貿易全球化將價值觀念、思想意識和生活方式傳播到經濟欠發達國家,動搖其“文化的同一性”,引發民族內部的文化認同危機,威脅其國家文化安全。一個民族文化的消亡意味著這個民族的滅亡,瓦解一個國家的政權體系,往往從文化開始。從歷史上看,一個國家如果失去了對自身民族傳統文化的認同,也就失去了共同的價值理念、共有的精神體系,社會就會變得動蕩不安,國家自身的安全也就無法保障,“滅人之國者,必先去其文化”就是深刻闡釋。反觀,如果一個國家的人們對所處文化具有較強的認同感,這既成為該民族立足于世界文化之林的精神基礎,也是其在國際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境的精神力量。在人類漫長的社會發展史中,一個國家如果失去了文化認同,也就失去了共同的精神家園,社會就會陷入一盤散沙,國家自身的安全也就無法保障。東歐劇變、蘇聯解體的歷史警示人們,社會主義制度瓦解的實質是人們對這個制度所代表的文化價值、文化理念的不認同,人們不再相信社會主義的觀念、理想和領導者的個人品行。中華民族具有“文化立國”的歷史傳統,正是這種以民族文化認同作為政治認同、國家認同的路徑取向,為中華民族繁榮昌盛、綿延千年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其二,民族與國家相互聯系、相互依存:一方面,民族是國家的基礎與前提,國家是由多民族組成,個體具有民族和國家的雙重屬性。另一方面,國家是民族發展、延續的保障。國家的政治、經濟實力是民族發展的堅實后盾,民族的命運與國家的發展息息相關。由此,從民族認同、民族文化認同提升國家認同,維護國家和諧、穩定具有理論上的可能。民族文化認同會形成一股強大的文化向心力、文化凝聚力,這種文化力量將各族人民、各階層人民團結、統一在一起,為履行國家各項方針、執行國家各項任務提供保障。在民族文化認同這種強力精神黏合劑的作用下,民族的歸屬感、國家政權的合法性和個人的獻身精神結合成為一種獨特的精神聯合系統。當今世界,文化已成為衡量國家綜合實力的重要標準,文化強大的影響力和感召力,對內可以凝聚人心、激發強烈的愛國主義精神,形成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對外可以贏得其他國家、民族的尊重,而且在民族文化認同的支持保護下,本族文化幾乎不可能被所謂的強勢文化解構、同化。與之相反的是,民族文化認同的削弱將導致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的弱化。倘若失去了民族文化認同,民族認同將不復存在,國家認同也難以穩固。[69]民族文化認同對于提升中華民族凝聚力、向心力,維護國家和諧與穩定的重要價值及作用由此體現。
從以上論述可以看出,民族文化認同對于國家文化安全、政治團結具有重要價值與作用。面對世界范圍各種文化思想的相互撞擊,提升自身民族的文化認同,建設本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園,其意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重要。正如江澤民同志指出的,“一個民族只有在努力發展經濟的同時,保持和發揚自己的民族文化特色,才能真正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我們能不能繼承和發揚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吸收世界各國的優秀文化成果,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這是事關中華民族振興的大事”[70]。因此,作為民族文化杰出代表的武術文化在抵制文化入侵,維護國家文化安全,促進國家政治團結、政治穩定中理應具有重要價值及意義。[71]
(三)武術文化認同的結構與測量
1.武術文化認同結構的定性、宏觀研究
有關武術文化認同的構成要素以及這些要素之間關聯特征的描述與解釋,不僅涉及其概念、內涵及本質特征,對于深入理解武術文化認同也具有積極意義;同時,這為改善、提升中學生武術文化認同奠定了堅實的理論支撐。但在以往的研究中,關于武術文化認同結構特征分析的研究較少,僅有李信厚、鄭健從武術文化特征入手對武術文化認同結構進行了分析。[72]該研究認為,武術文化價值認同主要有以下三方面:①“禮”的教化立場是武術文化的本體價值?!包c到為止”“尊師重道”等就是在“禮”的準則下形成的武術行為規范。這些武術修煉過程中所遵循的規范與準則在歷史的傳承中,文化的積淀下,不斷得到系統的完善、充實,從而使武術運動逐漸地“禮”化。②武術文化講究內外兼修,追求人文情懷的塑造。武術是一種肢體語言符號,注重“身韻”的塑造,“身韻”從內涵上體現著形神兼備的要求,展現了武術文化的美學特征,是對中華傳統文化底蘊的最好解釋。③武術文化注重德藝雙馨的民族精神。在武術固有的文化中,練習者將高超技能與良好品德作為同等重要的目標,這種文化模式在強身健體的同時對個人道德行為起到了良好的規范化教育作用。根據以上研究思路,如果按武術文化分類特征入手,武術文化認同的結構或許還能呈現以下特征。例如:根據程大力對武術文化類別的分析,武術文化認同從內到外或許呈現三個層次,即對“技與術”(可理解為“物器技術層”,它是武術文化形態的表層結構,主要包括武術技術,武術器械,武術練功器具、場所、服裝等內容,是一種人與物的關系)的認同、對“道與理”(可理解為“心理價值層”,它是最內層或最深層的武術文化形態結構層,主要包括武術文化形態所反映體現的民族性格、民族心理、民族情感等內容,是一種人與天、心、道的關系)的認同、對“禮與藝”(可理解為“制度習俗層”,它是相對隱形的中間層,主要包括武術組織方式、武術承傳方式、武術教授方式、武術禮儀規范、武德內容規范、武術競賽方式等內涵,是一種人與人的關系)的認同,其中武術文化認同的核心是“道與理”。[73]從李印東關于武術文化層次的分析看,武術文化認同或許應囊括武技與武理技術文化層、武術行為文化層、武術心態文化層三個層次。[74]關博等人以儒家思想為基礎對武術文化進行了分析,認為武術文化認同或許包括:其一,思想意識層面(注重武德)的認同,即重視品德的修養,將品德修養看得至高無上,進而使中國武術具有注重禮節、注重武德的特點,這是儒家的“信”和“義”兩個方面內容的重要體現。其二,行為作風(重義輕利、行俠仗義)認同,即儒家思想也主張要重義輕利,踏踏實實,正己修身,武術文化提倡剛健有為、寧死不屈、自強不息、積極進取的精神,講求仗義行事、嚴于律己、寬以待人的君子作風。其三,社會行為層面(剛健有為、自強不息、積極進取的武術精神)的認同,即儒家思想也提倡大丈夫要以天下為己任,時刻將天下事裝在心中,推崇積極有作為的社會參與效應,這一行為表現在武術中均有體現。[75]
綜上所述,以往關于武術文化認同結構的研究,主要從宏觀的武術文化層次認識武術認同結構,讓人們了解武術文化認同的指向與內容,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但未能從微觀的個體心理與行為層面,特別是從心理測量及評價角度分析武術文化認同是以往研究中存在的不足。以往關于民族文化認同的研究提示,從個體的心理與行為層面出發分析、討論武術文化認同對于把握其本質特征、內在機制具有重要價值與意義。
2.民族文化認同結構定量、微觀研究及其對武術文化認同結構分析的啟示
武術文化認同與民族文化認同在屬性、類別上具有一定的邏輯聯系,梳理以往民族文化認同結構定量、微觀研究成果能夠為武術文化認同結構的類似分析提供理論及實踐上的支撐。此外,由于以往武術文化認同缺少相關的定量分析,特別是關于武術文化認同結構的測量與評價,因此,借鑒以往民族文化認同結構的定量、實證分析成果成為本研究的必然之路。
(1)國外民族文化認同結構的實證研究
民族文化認同結構研究大致可分為理論研究和實證研究。但不同的是理論研究的局限性與不足引起一些研究者的注意,他們從實證角度出發,利用心理測量與評價技術分析民族文化認同內在的結構。
此類研究始于國外,其中菲尼的研究具有較強的代表性,其研究成果被隨后多數研究者所沿用。她認為民族文化認同結構包括四種成分:民族確認(ethnic self-identification),即對自己民族身份的知覺判斷;民族實現(ethnic identity achievement),即個體探索自己民族身份的過程以及承諾;民族行為(ethnic behavior),即對本民族活動的參與;民族歸屬感(sense of belonging),即個體對自己的民族群體的積極依戀。菲尼根據以上四種成分,通過數理統計與分析確定了民族文化認同的三個維度:①肯定(指歸屬感和對本民族群體的積極態度)、②實現(指民族認同的探求和承諾)、③行為(指參加本民族群體特有的或有代表性的活動),并以此編制了《民族認同量表》(Multi-group Ethnic Identity Measure,MEIM)。[76]菲尼在隨后的研究中多次使用此量表,驗證了其有效性及可信度;同時,Lee和Yoo利用MEIM對亞裔學生進行測量、評價,探索性因素分析表明:亞裔學生在民族文化認同上存在認知分類、情感自豪、行為承諾三個維度,[77]這基本上驗證了菲尼的民族認同結構。Kwan與Sodowsky的研究表明,民族認同應囊括內外兩個維度,內部民族認同則包含三個方面,即認知(個體對自身形象以及在群體中所處形象的感知,同時應對所處群體的歷史、文化、社會制度等有所了解)、情感(個體對群體的歸屬感與依戀感)、道德(是個體對群體應盡義務及所承擔責任);外在民族認同則是指個體觀察到的社會行為與文化行為,例如遵守本民族傳統規則、使用本民族語言、參加本民族群體的儀式??傮w來講,如從心理角度出發,民族認同包括了認知、情感、道德和行為四個維度。
縱觀國外其他研究者對民族認同的構建,基本遵從了菲尼提出的民族認同結構成分,同時明確民族身份的重要價值,即從個體的認知、情感、行為和民族身份四個方面進行構建,只是各自強調的結構重點不一,有的強調個體知覺判斷的認知成分多些,有的強調個體歸屬感、自豪感的情感成分多些,而有的則強調個體參與、卷入民族活動的行為成分更多些。
(2)國內民族文化認同結構的實證研究
在民族文化認同問題研究領域中,中國學者起步較晚,現有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民族文化認同定性研究,如概念、內涵、功能等,缺少對民族文化認同結構的定量化研究。現有對民族文化認同、民族認同結構的研究,基本以菲尼提出的民族認同三要素為基礎,從個體的認知、情感、行為、民族身份四個方面對民族文化認同進行構建。
佐斌、秦向榮在對國家認同感的研究中指出,認知和情感是國家認同的兩個亞系統,由此可以作為民族認同的兩個基本維度。認知成分是指,個體對中華民族的一些基本知識、內容和觀念的感知與理解,例如:對中華民族的典型特征、特色或象征物的知覺,是否意識到自己是中華民族的一員,是否意識到自己和中華民族存在某種必然聯系等。情感成分是指,對中華民族的情感依附與偏愛,是一種深刻復雜的社會情感,主要涉及對該民族及成員的依戀和偏愛。情感成分是指,對中華民族的情感偏愛和歸屬感,對中華民族領域的眷戀和愛護,與中華民族利益緊密相關的中華民族自尊心、民族自豪感、民族榮辱感等。[78]王亞鵬對藏族大學生的研究發現,民族認同是一種群體水平上的認同,包括四個要素,即群體認識、群體態度、群體行為和群體歸屬感,這其中群體態度是最關鍵的要素。同時,藏族大學生文化認同不僅包括本民族的文化,還包括對主流文化的認同,主流文化的認同本身包括了態度的成分,這體現出個體良好的國家意識。[79]韓輝從民族文化價值要素入手,對藏族學生進行民族文化認同結構分析,指出民族文化認同是一個二階十五因素模型,該結構包括三個二階因子(認知溝通、情感接納、行為趨同),每個因子囊括五個因素。而每個二階因子分別是文化的五個方面(歷史起源、宗教、習俗、科技、藝術)的具體表現。[80]秦向榮則認為民族認同包括四個維度:認知成分(即對自身民族身份的認識以及對民族習俗、歷史等知識的了解)、評價成分(即對自身民族身份的價值、重要性的積極評價)、情感成分(即對所屬民族的歸屬感和依戀感,從心理上將自己歸類為本民族的一員)、行為成分(即為了維持民族文化、利益以及自身的民族身份而展現出的典型行為傾向與具體行為)。[81]胡發穩等人以哈尼族青少年為測試群體,從文化價值角度入手,分析、檢驗民族文化認同結構。研究表明,哈尼族文化認同包含四個維度:①宗教信念(即個體對哈尼族所創造出的精神文化的價值、意義等的認識與看法);②社會俗約(即個體對哈尼族群體用于規范、調節人們社會行為準則的接納與認可);③民族接納(即個體對哈尼族群所持有的總體態度);④族物喜好(即個體對哈尼族群所創造出物質文化的態度傾向),以上四個維度均是圍繞個體對文化的認知、評價、情感、行為而展現的。該研究中哈尼族青少年學生文化認同內容主要指哈尼族文化,具體表現在文化符號的好惡取舍、文化身份的覺知確認、價值文化的篤信及其行為的堅持性等方面。[82]王沛、胡發穩認為,個體民族文化認同具有兩種模式,即對本民族文化認同和對主流文化認同,這兩種模式相互依存、相互影響。在這兩種認同模式中包含三個共同維度:①文化符號認同,是人們在接觸不同文化的過程中對文化所呈現的表意符號的態度傾向。②文化身份認同,是人們對不同文化群體的情感、評價、態度傾向等,旨在考察人們的群體文化自我概念、文化身份感,以及自身行為與歸屬群體的趨同程度。③價值文化認同,是人們對目標文化群體的文化價值觀念和社會規范的接納程度。依照心理測量理論,可將文化符號認同、文化身份認同、價值文化認同視為測評本民族文化認同和主流文化認同的具體指標,且三者之間既相互依存,交互影響,又保持相對獨立,自成體系。從民族文化過程論看,文化符號認同具有生存適應價值,是形成文化身份和構架文化價值觀念的基礎;文化身份認同是一個民族成員主體性的體現,可作為民族文化認同的制動系統;價值文化認同將規約民族成員的文化符號和文化身份認同,對文化符號及其表意系統的創造行為具有調節作用,進而影響確認文化身份的準則。[83]
(3)民族文化認同結構定量、微觀研究的啟示
整理以往關于民族文化認同結構的定量、微觀研究可以看出,研究主要以心理測量與評價為基礎,從實證角度出發,發展和修訂民族傳統文化測量工具,以此構建民族文化認同心理維度,而維度特征主要表現為態度結構特征及態度指向的內容特征兩個方面。其一,從態度結構特征看,民族文化認同是個體對本民族文化所持有的積極態度,即個體在與文化接觸過程中產生的積極認知、情感、行為過程及表現。其二,從態度指向的內容特征看,個體民族文化認同中所表現出積極的認知、情感、行為都是圍繞民族文化價值與民族文化身份展開的,即個體在文化接觸過程中會對本民族文化中所蘊含的社會價值規范、宗教信仰、風俗習慣、語言藝術等,以及身份從文化屬性產生的積極態度。
根據以往的民族文化認同研究,可以判斷武術文化認同或許存在相似的心理結構特征,表現為個體在參與武術運動、接觸武術文化過程中所產生的積極態度,即個體對武術文化中思想觀念、道德倫理思維方式等的積極知覺判斷與情感體驗;通過武術文化價值的內化形成特有的價值觀體系,驅動個體積極參與到武術文化實踐活動中;并具有根據武術特有的文化屬性確認自身文化身份進而產生文化歸屬感、自豪感等態度。因此,從態度結構及態度指向兩方面入手,遵從武術文化價值特征,并依據心理測量與評價手段對武術文化認同結構進行實證性分析在理論上具有一定的可行性。據此,本研究試圖從武術文化認知、情感、行為以及身份態度四個方面入手,構建武術文化認同結構模型,在此模型基礎上編制《中學生武術文化認同量表》,通過實踐心理測量及評價檢驗該結構模型及問卷的可信度、有效性,為從微觀、定量角度分析了解武術文化認同提供理論及實踐參考。追本溯源,關于“認同”的研究最早源于心理學領域,后被沿用在其他領域中。因此,從心理學視角出發通過定量的心理測量與評價技術去分析武術文化認同結構具有一定的研究可行性;此外,心理學一直強調外在的客觀事物必須通過個體的心理得到反映才具有價值,那么對武術文化認同結構的研究也不應例外——利用嚴謹的心理測量與評價方法、程序,去解析影響武術文化認同的結構組成,預測相應的具體行為,這為進一步了解武術文化認同的本質屬性提供了實踐依據。本研究的研究思路、研究基礎、研究依據由此體現。
(四)學校武術教育與武術文化認同
1.學校武術教育的價值和功能分析
武術作為中華傳統文化的杰出代表,其所蘊含的教育價值與教育意義一直被人們所重視。在中華民族社會實踐活動中武術獨有的教育屬性得到人們確認,其在強身健體與提升道德情操上的功能被人們所熟知。武術與教育的結合自古有之,不論是在私塾教育占主要教育形態的明清時期,還是在民國教會學校、新學堂發端之初,教育的武術始終存在,沒有被割斷[84]。新中國成立后,武術的教育價值、教育功能依然受到教育部門重視,教育部曾在1956年、1961年先后兩次在《中、小學體育教學大綱》及《全國大、中、小學體育教學大綱》中明確了武術作為學校體育教學內容的價值及意義。由此可見,武術運動是學校武術教育的重要載體,對于快速發展中的青少年的身體、心理、道德等方面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同時,這一價值與功能屬性備受國家、社會的關注,大力倡導發揮學校武術教育功能也就成為管理者、教育者關注的焦點與研究的傾向,圍繞學校武術教育價值、教育功能的研究也便有了意義。
郭玉成、郭玉亭認為,武術教育的核心是思想教育、文化教育,其價值定位與功能定位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①“文化傳承與藝術審美”是武術教育的價值定位。武術教育在今天首先是民族文化的熏陶和教育,然后是民族文化的學習和積累。只有站在民族傳統文化的肩膀上,繼承和學習自己民族的傳統文化,把自己置身于歷史文化的傳統之中,才能感受其魅力和價值。傳統文化所凝結的價值與功能對一個國家未來發展的意義不言而喻。因此,以武術為代表的中華傳統文化在大、中、小學廣泛傳播、推廣就具有了重要的現實意義。武術教育即思想教育、文化教育,這是武術教育的價值所在。②“道德教育和大眾教育”是武術教育的功能定位。武德是武術教育的核心,對個體的思想、道德健康成長具有重要價值,此外,在學校中建立武德教育體系,有助于形成統一的價值體系。[85]劉軍、邱丕相認為,文化性是武術教育的核心特征,學校武術教育實質是武術文化教育。武術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產物,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沉積與反映,滲透著中國傳統文化的色彩。以儒家、法家、墨家等思想以及中國傳統哲學、玄學、醫學和宗教學等文化為主核心,走過幾千年風雨歷程的中華武術,通過對中國傳統文化的不斷繼承和發展,逐漸形成了以高、難、精、關等形態特征為外延的,具有鮮明民族特色的傳統性體育項目。因此,武術教育的實踐過程不僅能夠強身健體、愉悅身心,改善學生體質健康;同時在武術教育學與練的過程中,對于提升學生道德品質、思想觀念等具有重要意義。這種身心雙健、身心雙休的教育模式是學校教育方法與內容的重要補充。[86]劉文武等人認為學校武術教育的價值主旨是:學校武術教育應區別于一般體育項目僅以技術傳授為主要目的的教學模式,而要通過武術技術的教學達到“傳承民族文化,弘揚民族精神”的價值主旨。[87]張峰、閆民認為,武術作為傳承民族優秀文化的載體,具有直觀學習的特點,通過對武術動作的理解與體悟,把嵌入在武術動作中的中國傳統文化的思想、理念、民族性格和文化心態通過學習和演練轉化為接受民族文化的教育過程,是今天學校武術教育的中心,也是今天武術教育自覺的出發點。由此,學校武術教育傳承與發揚中國民族傳統文化的角色顯露無遺。在教育實踐中應將武術教學與書法、戲曲等文化傳統內容等同視之,讓學生從美學視角發掘其藝術價值所在,進而明確其在學校教育中的地位。[88]
技術、技能層面是武術運動區別于一般體育項目的直觀特征,而凝結中國傳統文化思想精髓的內隱特征則是武術運動的本質屬性所在。梳理以往學校武術教育的相關研究可以看出,幾乎所有研究者一致認為武術的文化教育是最為基本,同時也是最為重要的價值和功能體現,表現為對個體“身心兼修”的全面促進以及對民族傳統文化精髓的傳承與發揚。武術是一種有形的身體教育手段,但潛藏在載體中的文化,所表達的卻是無形的教化。人們必須認清文化是武術得以延續的生命力,沒有文化的武術是貧乏的、沒有文化的武術是暴力的、沒有文化的武術是斷裂的。[89]由此可見,文化教育是學校武術教育的內容、途徑、方法,是學校武術教育的價值、功能取向,因此,學校武術文化教育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就顯而易見了。
2.學校武術文化教育分析
如上所述,文化教育是學校武術教育的核心和關鍵所在,因此,學校武術文化教育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學校武術文化教育的內容、方法、策略等成為以往研究的重要內容。
趙光圣、戴國斌認為,武術文化教育應挖掘武術與哲學、武術與藝術、武術與文學、武術與中醫的聯系,豐富武術教學的內涵。將看似乏味的武術技能學習融入武術歷史知識、歷史人物、健身價值等,以此增強民族文化認知、情感、意志、行為,即民族精神的“知情意行”協調、共同發展。武術文化教育是武術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并不是唯一,還應與武術禮儀和武德教育,以及外在的身體練習如武術基本動作和基本功、武術套路、武術格斗結合起來,構建武術教育、教學體系。[90]劉軍、邱丕相認為,學校武術文化教育傳承應囊括以下三個方面:①對傳統哲學的傳承。學生在學習、掌握武術技術、技能的同時,促進了中華傳統哲學精髓——辯證法的體悟與理解。②對傳統美學的傳承。攻防結合的武術動作不僅具有實戰功能,其蘊含的藝術與美學價值也不應忽略。教師在動作示范、語言講解過程中應充分激發學生的想象能力,加深美學內涵的理解,以提高其審美能力。③對傳統道德禮儀的傳承。武德是中華傳統道德精髓的凝練,在武術教學過程中應結合教學實例,解析、演示武德的實踐形式與現實意義,讓學生在充分認識、了解的基礎上,塑造其優良的道德品行、道德品質。[91]李杉杉、劉雷認為,學生對武術文化的理解應始于武術動作,但又超脫于外在動作,將武術習練經驗與生活經驗相融合,從具體武術情景與廣泛生活情景的雙重視角來內化武術文化。青少年對武術的學習應該是以技藝為開始,以武術文化內涵修養為歸宿,通過學習武術技藝,同時體驗武術的文化內涵,以武術的文化內涵來滋養青少年的生命,賦予青少年生命以武術文化的力量,以武術文化的修養來實現青少年對自身的認知與超越。但在現實中我國中小學武術教育現狀令人擔憂,在制約中小學武術教育發展的眾多因素中,武術文化教育缺失是首要問題,建議應從培養學生樹立武術認知意識、培養學生武術文化修養意識、重新審視中小學教育中的相關武術文化元素、透過武術汲取中國傳統文化營養、“言傳身教”不可分離五個方面入手構建中小學武術文化教育。[92]孫成巖從武術教學現實角度出發認為單純進行武術技術教學而忽略武術文化教育是現實教學中經常出現的現象,這對學生運動參與興趣、積極熱情以及綜合素質均存在消極的影響,因此應遵從“文化傳承與技能傳習”并重的教育指導思想。即教學中應樹立以文化發揚、文化傳承為理念的教學模式,由此達到武術育人、武術樹人的功能。同時,必須建立“武術文化傳承與技能傳習的終生體育意識”。武術文化的魅力是獨一無二的,其歷史淵源與廣博基本覆蓋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全部領域,因此,極具趣味性。武術教育以趣味性作為教學切入點,極利于培養學生體育效益的長期性、延續性,從而為學生終生體育意識奠定基礎。[93]
綜上所述,從學校武術文化教育內容、方法、策略等分析結果看,學校武術文化教育可以概括為是利用外在、直觀的武術動作,通過練習、演練等學習方式來理解、體悟不同武術招式中的中國傳統哲學、傳統美學、傳統道德禮儀等價值精髓,從而使學生接受、確認、肯定民族文化的教育過程,以此為基礎個體才能自覺傳承與發揚民族傳統文化,而這種對民族文化的確認、肯定正是民族文化認同的具體展現。武術文化認同成為學校武術文化教育過程的實質由此體現,即在學校武術文化教育中使用相同的武術文化符號(武術動作技術、動作技能)、遵循共同的武術文化理念(天人合一、和諧自然等)、秉承共有的武術思維模式和行為規范(注重武德、重義輕利、行俠仗義等),成為武術文化認同的依據。
3.武術文化認同視角下的學校武術文化教育分析
如上所述,從理論層次上看武術文化認同是學校武術教育、學校武術文化教育的實質及關鍵所在;而從現實層面上看,伴隨著武術文化認同危機而產生的則是對“武術文化不認同”現實場景的應對,即如何改善武術文化認同危機,提升個體武術文化認同水平成為學校武術教育者關注的焦點。因此,從理論及現實兩個視角出發,改善、促進、提升個體武術文化認同成為學校武術教育、學校武術文化教育的核心所在。
全球一體化帶來的文化沖突是文化認同危機的根源所在,這種現象同樣發生在學校武術教育的實踐中。學校武術教育正受到外來體育項目、體育文化的沖擊,學生對跆拳道、瑜伽、健美操等表現出更多的參與興趣、參與熱情;簡單易學、娛樂性、趣味性更為突出的西方體育項目,如“三大球”與“三小球”已成為中小學體育教材、體育教學內容的重要組成部分。與這些運動項目產生強烈反差的武術運動,常常被學生解讀為:技術難度大且難理解,表演性強而實戰性差的花拳繡腿,武術運動缺乏品位等。這使得選修武術的學生日益減少,學校武術教育、學校武術文化教育正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這種現象正是武術文化認同危機在學校領域中的具體表現。以往研究提示文化沖突是武術文化認同危機產生的根源,由其引發的危機會經歷文化沖突—文化認同危機——文化認同這三個關鍵節點,據此判斷武術文化認同危機觸發了武術文化認同,武術文化認同危機與武術文化認同密切相連。實踐教學時,在多元化運動項目選擇過程中放棄武術運動,其實質就是多元文化沖突帶來的武術文化認同危機。因此如何以積極的心態面對此問題,構建有效的教學方法化危機為契機、化消極為積極,將文化危機轉變為文化認同就顯得十分重要了。加拿大著名跨文化學者貝瑞認為,個體在同時接觸多種文化的過程中會呈現四種文化適應策略:融合(integration)策略,即文化適應者既想融入主流社會并與社會成員建立良好的社會關系,又想保持自身原有的文化特征與文化身份;分離(separation)策略,即文化適應者不希望與主流社會成員建立任何關系,而只希望保持自身原有的文化特征與文化身份;同化(assimilation)策略,即文化適應者只希望與主流社會成員建立良好關系,而不希望保持自身原有的文化特征與文化身份;邊緣化(marginalization)策略,即文化適應者既不希望與主流社會成員建立任何聯系,也不希望保持自身原有的文化特征與文化身份。借鑒貝瑞提出的四種文化適應策略并參考學校武術文化教育的現實狀況,學生個體及群體的武術文化認同策略更傾向于“同化”,即被外來體育文化所“同化”,進一步講是認同外來的體育文化,表現為更加積極接觸并參與以奧林匹克為代表的外來體育項目,被其文化特征所吸引;而對原有民族文化——武術文化保持決絕、回避等消極態度。在學校武術文化教育中呈現的“同化”現象已引起廣大教育者、研究者的重視,他們提倡利用貝瑞所提出的“整合”認同策略進行相應的教育教學改革,即個體既注重對外來體育文化的接觸,積極參與相應的體育活動,也能重視保持原有的武術文化特性。反映在實踐層面上:武術教育教學中應擺正學校武術教育與西方奧林匹克運動項目平等對話的位置,重視傳統武術教學內容的選擇,增強學生對武術文化的學習與理解,從而慢慢強化學生的文化認同感[94]。
綜上所述,學校武術文化教育中呈現的一些現實問題可以歸納為文化認同問題,從文化認同視角描述、分析、解釋學校武術文化教育現象具備一定的理論可行性,同時也具備一定的現實依據。
(五)以往研究的不足
1.缺少定量化、操作化的武術文化認同測量工具
什么因素和維度構成了武術文化認同?這些因素與維度之間呈現何種關聯?上述問題涉及武術文化認同結構成分與結構特征,以及武術文化認同的內部機制。這對于深入、詳細地了解武術文化認同具有重要的價值和意義。在過去的相關研究中,研究人員主要從武術文化的宏觀層面分析了武術文化認同的結構,并闡明了武術文化認同的方向和內容。雖然這些研究成果具有一定的啟示意義,但未從微觀的個體心理與行為層面,特別是從心理測量及評價角度分析武術文化認同是以往研究存在的不足。
梳理民族文化認同結構研究可以看出,宏觀理論研究在此類研究中比例較低,研究者在宏觀理論指引下更傾向于以心理測量與評價為基礎,從實證角度出發,發展和修訂民族傳統文化測量工具,以此構建、檢驗民族文化認同心理維度;同時驗證相關理論的有效性。從心理學理論、方法等研究視角分析民族文化認同是以往研究的重要理論基礎與研究取向,這為本研究中研究思路、研究程序、研究方法等的確立提供了有力支撐。追根窮源,始于心理學領域的“認同”研究,在隨后發展過程中被其他領域的研究所引用。因此,從心理測量與評價視角出發分析武術文化認同結構特征具有一定的理論可行性。此外,心理學通常認為外部客觀刺激只有通過個體心理反應才具有意義;由此判斷,具有心理特征的武術文化認同研究也不應例外——通過成熟的心理測量、評估方法驗證武術文化認同結構組成、結構特征,研制相應的心理測量工具,以此進一步探析武術文化認同的本質屬性、影響因素與作用效果等。以上內容不僅為本研究奠定了理論基礎,同時也為研究提供了思路,由此成為本研究的重點內容。
定量和可操作的武術文化認同測量和評估工具不僅可為人們從定量視角分析和解釋武術文化認同及相關影響因素提供技術保證,而且還提供了從實證角度驗證相關理論的可能性。更重要的是,在實際的學校武術文化教學評價中需要相關的定量測評工具,以提供清晰準確的數據指標,從而為提高學校武術文化教學質量提供保證。眾所周知,文化教育是學校武術教學的核心和重要目標,但是“如何衡量和評估”武術教育過程與結果成為實踐教學中的一個重要難題。過去,對外在運動技能和相關武術知識的考核均呈現明顯的局限性和不足。那么,在接受武術文化教育后,使用武術文化認同測量工具來衡量和評估學生武術文化認同變化情況是否可行,并以此作為武術教學效果參考指標,相應的研究值得期待。
2.缺少從個體發展角度對武術文化認同的認識與了解
以往研究表明,個體對本民族文化的認識、了解以及認同是一個發展性、階段性、動態性過程。那么,個體在接觸武術文化、接受武術文化教學的過程中,其武術文化認同是否也呈現發展性、階段性、動態性變化特征,這是以往的研究未涉及的。未從個體發展角度對武術文化認同進行認識與了解是以往研究存在的不足。以往關于民族文化認同的發展性研究成果或許能為青少年武術文化認同發展特點的分析提供一定的借鑒及啟示。
民族文化認同的發展理論是此類研究中重要的理論基礎和研究視角。史密斯民族認同發展模型(Smith Ethnic Identity Development Model)認為,民族認同是一個漸進、動態、分化融合的過程,表現為個體從對民族特性、差別的無意識狀態到有了清晰、準確的相關意識,從對民族部分認同到對民族全部認同的整體過程,并貫穿于童年到老年的個體生命的全部過程。[95]菲尼的民族認同發展三階段理論模型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該模型認為:未驗證的民族認同階段、民族認同的探索階段、民族認同的實現階段是民族認同發展的三個階段。在未驗證的民族認同階段,個體缺乏對本民族文化價值、功能等的意識和認知,未表現出對主流文化的偏好,其對于民族的了解多是源于日常較為親密的群體與環境,如父母、社區、社會群體等;在民族認同的探索階段,個體開始產生民族認同的意識與行為,表現為意識到并探索自身的民族身份,對民族文化價值、意義及民族文化身份產生更為深刻的認識,并產生排斥主流文化的思想、行為;在民族認同的實現階段,個體已經對本民族的知識、文化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并內化成為自身的知識體系,他們更自信,也更自覺地接納自己的民族文化、身份。同時,在與主流文化的分析、比較中會產生較為平衡、適應性較強的認同模式。[96]中國研究者也在此方面進行了有益的嘗試,秦向榮的研究表明:11—20歲青少年的民族認同發展趨勢并不是線性趨勢,在不同維度上表現各異;在認知維度上,11歲得分最高,14—17歲略有下降,但是到了20歲時達到最高水平;而在評價、情感和行為維度上,11歲得分最高,到14歲呈現明顯的下降趨勢,隨后14—20歲大致維持平穩狀態。[97]陳世聯等人的研究表明,少數民族兒童對本民族文化的認同是隨著年齡增長而提高的,表現為對本民族文化識別能力的增強。[98]王嘉毅等人考察了維吾爾族青少年民族認同與國家認同的年齡變化趨勢,其民族認同則隨著年級的升高呈現下降的趨勢,而國家認同的水平隨年級的升高呈現遞增趨勢。[99]
已有研究表明,個體的民族文化認同始于兒童期,從青春期開始對自己民族進行探索并產生情感依附,在青春期晚期形成較為穩定的民族認同。同時,從成年期到晚年期,個體也不會停止對自身民族文化、身份的探索。武術文化是中華傳統文化的代表,學校武術教育及相關文化教育應貫穿于小學、中學及大學階段。學生在參與武術運動,接受武術文化教育、影響、熏陶的過程中,其武術文化認同是否會呈現發展性、階段性、動態特征?這是以往研究較少涉及的內容,因此成為本研究的一個重要研究內容。
3.缺少從實證角度分析武術文化認同影響因素及應用價值的研究
如前所述,目前學校武術教育及學校武術文化教育面臨的問題是:以奧林匹克為代表的外來體育文化引發武術文化認同危機,即對武術文化的不認同。尋找影響武術文化認同的影響因素,以此為基礎提升學生武術文化認同水平,是以往研究關注的焦點。在以往的研究中,研究者主要通過文獻綜述以及邏輯分析對影響武術文化認同的相關影響因素進行解析,以此為基礎提出改善武術文化認同危機、提升武術文化認同的方法及策略。這些研究成果具有一定的理論價值,對實踐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但如何從實證角度出發,分析武術文化認同因素、驗證理論研究成果是以往研究很少涉及的地方,這就直接涉及驗證相關理論研究成果的可信性及有效性。同時,利用數理統計等實證方法能夠讓人們更加清晰、準確地了解武術文化認同與相應的影響因素之間的關系及作用效果,這為提升武術文化認同方法、策略研究提供了實踐支撐。
此外,以往關于武術文化認同的分析基本圍繞個體思想觀念的健康、全面促進,武術運動及其文化的傳承、發展,國家、民族文化繁榮、文化安全三個方面展開。從學校教育視角看,武術文化認同對個體思想觀念的健康、全面促進成為以往學校武術教育的重點。與大多數武術文化認同研究相似的是,此類研究也多為理論分析,沿用文獻綜述以及邏輯分析方法對武術文化認同的個體價值進行闡述。這使得以往研究在深度與廣度上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其一,從深度上看,以往理論研究提示,武術所凝練的文化價值對個體思想、價值觀念有著積極影響。但武術文化不同結構、維度對個體價值觀不同維度有何影響,影響效果如何,這是以往研究較少涉及的。利用心理測量、數理統計等定量研究方法或許能對以上問題進行較好的解釋。其二,從廣度上看,以往研究表明,了解武術文化、探索武術文化等文化需求是個體參與武術運動的目的之一,對學生武術學習動機、武術學習滿意度等心理變量有著積極作用。學校武術文化教育中形成的武術文化認同,即對武術文化的確認與肯定,在一定程度上是武術文化需求滿足的標志。因此,武術文化認同與武術學習動機、武術學習滿意度具備一定聯系,武術文化認同的提升或許對武術學習動機、武術學習滿意度具有一定的積極作用,武術文化認同應用價值的拓展由此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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