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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山海經(jīng)》研究

第一節(jié) 《山海圖》所反映的時代

以往《山海經(jīng)》研究者只研究了《山海經(jīng)》的成書年代,未有人研究更重要的問題,即《山海經(jīng)》反映了什么時代的社會生活。20世紀多數(shù)研究者認為《山海經(jīng)》成書于戰(zhàn)國至漢初。《左傳》《國語》《戰(zhàn)國策》《史記》等史書將戰(zhàn)國至漢初的歷史記載得很清楚,我們清楚地知道,《山海經(jīng)》反映的不是此時代的歷史,而是中國上古圖騰盛行時代的歷史。《山海經(jīng)》中記載的許多怪物怪神,如九尾狐、人面鳥身句芒神等,雖非歷史上真實存在的動物或人,但也絕非杜撰。那些狐、鳥是氏族的圖騰,《山海經(jīng)》反映的是中國上古圖騰盛行時代的社會狀況。《山海經(jīng)》前身《山海圖》完成于商初成湯在位之時,其中《山圖》反映商朝初年各部落住址,《海圖》反映商重要方國歷史淵源和有關(guān)情況。《山海經(jīng)》關(guān)于王亥、四方風名的記載已得到甲骨卜辭的印證,證明此書并非出自戰(zhàn)國至西漢人的幻想。

一 《山海經(jīng)》研究述評

《山海經(jīng)》是中國古代神話寶藏和地理方志之祖。20世紀以來,有眾多學者對《山海經(jīng)》進行了研究。關(guān)于《山海經(jīng)》的作者,徐顯之認同兩漢人的觀念,認為《山海經(jīng)》的作者是大禹和伯益[1]。何觀洲提出《山海經(jīng)》中《五藏山經(jīng)》是戰(zhàn)國鄒衍所作,《海外經(jīng)》以下為秦漢以后之偽經(jīng)[2]。衛(wèi)聚賢提出為戰(zhàn)國時期墨子弟子隨巢子所作。[3]這些觀點都禁不起推敲。《山海經(jīng)》中記載了許多絕非大禹和伯益所能見到的生活在夏代的人,如夏啟、夏桀、后羿、武羅、孟涂、王亥等,說明此書絕非大禹和伯益所著。鄒衍是戰(zhàn)國陰陽五行學派的代表,史料上記載他的五德終始說和大小九州之說,沒有什么志怪的東西,顯然沒有根據(jù)證明鄒衍是《山海經(jīng)》的作者。墨子弟子隨巢子來自印度的說法更沒有根據(jù),《山海經(jīng)》所記載的黃帝、顓頊、帝嚳、堯、舜、禹等圣賢都是華夏族的祖先,跟印度人沒有什么關(guān)系。

學術(shù)界多數(shù)人認為《山海經(jīng)》非一人一時所作。其中袁珂先生的觀點可以作為代表:“《大荒經(jīng)》四篇和《海內(nèi)經(jīng)》一篇成書最早,大約在戰(zhàn)國初年或中年;《五藏山經(jīng)》和《海外經(jīng)》四篇稍遲,是戰(zhàn)國中年以后的作品;《海內(nèi)經(jīng)》四篇最遲,當成于漢代初年。它們的作者都是楚人——即楚國或楚地的人。”[4]

即使《山海經(jīng)》成書于戰(zhàn)國至漢初論斷能夠成立,我們也不能說此書反映的是中國從戰(zhàn)國到漢初這一時期的社會歷史。因為這本書所記載的中原及其四方,到處都生活著奇異鳥獸和怪神,如九尾狐、人面鳥身神等,與中國戰(zhàn)國至漢初的社會歷史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實際上,《山海經(jīng)》反映的應該是中國上古圖騰盛行時代的社會生活。《山海經(jīng)》的怪物怪神,反映的是某些氏族或部落的圖騰。例如,《海外東經(jīng)》句芒記載:“東方句芒,鳥身人面,乘兩龍。”[5]歷史上絕不存在人面鳥身的人,但這也不是《山海經(jīng)》的作者憑空幻想出來的。關(guān)于句芒,《墨子·明鬼下》中有記載:“昔者鄭穆公當晝?nèi)罩刑幒鯊R,有神入門而左,鳥身,素服三絕,面狀正方。……鄭穆公再拜稽首,曰:‘敢問神名?’曰:‘予為句芒。'”[6]《左傳·昭公二十九年》記載:“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該,曰修,曰熙,實能金、木及水。使重為句芒,該為蓐收,修及熙為玄冥。”[7]據(jù)《左傳·昭公十七年》記載,少昊部落以鳥名官,重氏族的圖騰是鳥。重擔任部落聯(lián)盟木正句芒之職,所以他的形象是人面鳥身。

不管《山海經(jīng)》的作者生活在戰(zhàn)國至漢初什么時間,他都不可能憑想象完成這部書的創(chuàng)作,必然是依托了上古流傳下來的材料。該材料就是《山海經(jīng)》的前身《山海圖》。

當今學術(shù)界多數(shù)研究者承認,《山海經(jīng)》的前身是《山海圖》。清代畢沅在《山海經(jīng)古今本篇目考》“古圖亡,又圖十卷,梁張僧繇畫,亦亡”下解釋說:“《山海經(jīng)》有古圖,有漢所傳圖,有梁張僧繇等圖。”[8]畢沅所說的古圖,自然是西漢之前的圖。

袁珂先生也認為《山海經(jīng)》為描圖之作,他說:“《山海經(jīng)》一書尤其是其中《海經(jīng)》的部分,大概說來,是先有圖畫,后有文字,文字是因圖畫而作的……我小時在四川看見(端公)打保符,法堂的周圍總要重重疊疊懸掛很多奇形怪狀的鬼神的圖畫,端公手拿師刀令牌,站在堂中,一壁舞蹈,一壁把這些圖畫的內(nèi)容唱了出來,給我很深的印象。此書既是和古代巫術(shù)有相當關(guān)系,可能最初也是由巫師祈禳時懸掛的天地鬼神圖像再加以文字解釋的。”[9]

學術(shù)界也有人認為《山海經(jīng)》無古圖。汪俊先生的《〈山海經(jīng)〉 無“古圖”說》,主要針對畢沅“《山海經(jīng)》有古圖,有漢所傳圖,有梁張僧繇等圖”這句話而寫。汪先生認為,劉歆《七略》沒有《山海經(jīng)》古圖的記載,《上 〈山海經(jīng)〉 表》中也沒有提到《山海經(jīng)》有圖,這證明《山海經(jīng)》不存在古圖(西漢之前之圖)。[10]在這里,汪先生的論據(jù)與結(jié)論完全脫節(jié)。《七略》和《上 〈山海經(jīng)〉 表》沒有提到《山海經(jīng)》有圖,最多只能證明《山海經(jīng)》西漢時期無圖,不能證明西漢之前沒有《山海圖》。從種種跡象看,袁珂先生所說的《山海經(jīng)》“先有圖畫,后有文字,文字是因圖畫而作”的推斷是靠得住的。

從《山海經(jīng)》的記載體例看,這部書明顯是一部描圖之作。

從整體上來看,整個《山經(jīng)》介紹五藏山脈的地理位置,完全是在描繪一幅地圖。從《山經(jīng)》對每座山的具體描述看,《山經(jīng)》沒有敘事,只有說明性文字,最常見的句式是“有”字句,一般詳細介紹某種動物的名稱、形狀、叫聲等,結(jié)構(gòu)句法簡單劃一,帶有明顯的描繪圖畫的特征。如《南次首經(jīng)》記載:“又東三百里柢山,多水,無草木。有魚焉,其狀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下,其音如留牛,其名曰鮭,冬死而夏生,食之無腫疾。”[11]《海經(jīng)》也有描圖特征。例如,《海外南經(jīng)》記載:“比翼鳥在其東,其為鳥青、赤,兩鳥比翼。一曰在南山東。羽民國在其東南,其為人長頭,身生羽。一曰在比翼鳥東南,其為人長頰。”[12]這條材料不僅說明了比翼鳥和羽民國人的外表形態(tài),還說明了二者的地理方位,完全是描圖之作。從其文字風格可以知道,《山海經(jīng)》的前身是兩類圖,即《山圖》和《海圖》。由于《山海經(jīng)》本為描圖之作,所以從魏晉至清代,人們又制作了好幾種《山海圖》以配其文字,由此推斷《山海經(jīng)》先有圖而后有書,否則生活在戰(zhàn)國至西漢初的人不可能知道那么多有關(guān)中國圖騰時代的信息。這本書是不可能憑空杜撰出來的。我們要考察《山海經(jīng)》歷史價值,首先要研究《山海圖》的成圖時代。

二 《山海圖》的完成時代

從《山海經(jīng)》所記載的歷史人物和事件看,《山海圖》成圖于商朝初年、成湯在位時期。上限是成湯放逐夏桀成為天子之后,下限是成湯去世之前。

《山海經(jīng)》記載了一些夏代的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這里先說《山經(jīng)》。《山經(jīng)》隱約出現(xiàn)了夏啟的名字。《中次九經(jīng)》記載:“又東一百五十里,曰熊山。有穴焉,熊之穴,恒出神人。夏啟而冬閉;是穴也,冬啟乃必有兵。”[13]筆者推斷,原來《山圖》上畫著熊山、熊穴和熊神的圖像,上面標著“熊山”“熊穴”“夏啟”“有兵”字樣,《山海經(jīng)》的作者不理解“夏啟”二字的真實意義,誤認為此穴只在夏天才開啟,于是就杜撰出“冬閉”“冬啟”,以填補“夏啟”與“有兵”之間的空白,于是就有了“夏啟而冬閉;是穴也,冬啟乃必有兵”這段解釋文字。其實圖畫上所標寫的“夏啟”“有兵”,說的是此山居住著夏啟的后代。從古代文獻看,夏后氏有一支于夏末為躲避戰(zhàn)亂而遷到了《中次九經(jīng)》所載的今天的川西地區(qū)。

夏后氏部落中有以熊為圖騰的氏族。《左傳·昭公七年》記載子產(chǎn)之言:“昔堯殛鯀于羽山,其神化為黃熊,以入于羽淵,實為夏郊,三代祀之。”杜預注:“黃熊,音雄,獸名,亦作能,如字,一音奴來反,三足鱉也。東海人祭禹廟,不用熊白及鱉為膳,斯豈鯀化為二物乎?”[14]東海人祭祀大禹,不用熊白作祭品,可見大禹與熊圖騰有關(guān)。《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之《容成氏》記載:“禹然后始為之號旗,以辨其左右,思民毋惑。東方之旗以日,西方之旗以月,南方之旗以蛇,中方之旗以熊,北方之旗以鳥。”[15]在大禹主政情況下,夏后氏必然居于中央,“中方之旗以熊”說明夏后氏部落中有以熊為圖騰的氏族。此穴“夏啟”,蘊含了大禹的兒子夏啟的名字,由此推斷此神就是夏后氏的分支。

《山海經(jīng)·中次九經(jīng)》所提到的岷山、崍山等,為今天四川境內(nèi)之山。四川民間傳說提到了夏啟后代遷到四川之事。《中國民間故事集成·四川卷》中有《開明帝與炳靈廟》一文,其大意是:夏桀即位之后胡作非為,引起了百姓和大臣的不滿,夏桀的弟弟夏靈以治水為名帶一批人遷到了川西。[16]夏桀晚年做的最受非議的事是討伐岷山氏。《竹書紀年》記載:“后桀伐岷山,岷山女于桀二人,曰琬,曰琰。”[17]《左傳·昭公十一年》記載:“桀克有緡,以喪其國。”[18]夏桀胡作非為引起了諸侯們的普遍不滿和反抗。在這種情況下,夏靈可能因為懼禍而遷到了川西。《水經(jīng)注》卷三十三《江水一》記載:“來敏《本蜀論》曰:荊人鄨令死,其尸隨水上,荊人求之不得。鄨令至汶山下,復生,起見望帝。望帝者,杜宇也。從天下。女子朱利,自江源出,為宇妻,遂王于蜀,號曰望帝。望帝立以為相。時巫山峽而蜀水不流,帝使鄨令鑿巫峽通水,蜀得陸處。望帝自以德不若,遂以國禪,號曰開明。”此鱉(鄨)靈就是蜀地的炳靈神,鱉靈以擅長治水著稱,正與民間故事中所說的夏靈相符合。可見,說《中次九經(jīng)》中的熊山熊神記載暗含了夏啟的名字是有根據(jù)的。

《山經(jīng)》還提到了武羅神。他本是夏初的歷史人物。《中次三經(jīng)》記載:“又東十里,曰青要之山,實惟帝之密都……武羅司之,其狀人面而豹文,小要而白齒,而穿耳以,其鳴如鳴玉。”[19]關(guān)于武羅,《左傳·襄公四年》的記載是:“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遷于窮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淫于原獸。棄武羅、伯困、熊髡、龍圉而用寒浞。”[20]可見,武羅是夏朝初年太康、仲康在位時的一個首領(lǐng)。 《山經(jīng)》記載了夏初的歷史人物。

《山經(jīng)》還隱隱約約提到了夏桀的名字。《中次十一經(jīng)》:“又東南五十里,曰視山,其上多韭。有井焉,名曰天井,夏有水,冬竭。”[21]“桀”與“竭”古音同為月群入。筆者推測,《山圖》上天井的旁邊寫著“夏桀”二字,《山海圖》的轉(zhuǎn)寫者不知道那是夏王之名,而誤認為圖畫說的是天井夏天有水,冬天干涸。筆者之所以作如此判斷,是因為此山附近出現(xiàn)了夏桀的大臣夏耕的文化遺跡。《中次十一經(jīng)》記載:“又東南三百里,曰豐山。有獸焉,其狀如蝯,赤目、赤喙、黃身,名曰雍和,見則國有大恐。神耕父處之,常游清泠之淵,出入有光,見則其國為敗。有九鐘焉,是知霜鳴。”[22]視山與豐山之間,僅隔一座山。豐山上的神耕父應是《大荒西經(jīng)》中的夏耕。《大荒西經(jīng)》記載:“有人無首,操戈盾立,名曰夏耕之尸。故成湯伐夏桀于章山,克之,斬耕厥前。耕既立,無首,走厥咎,乃降于巫山。”[23]夏耕為夏桀而戰(zhàn),結(jié)果被成湯殺死,其族人最后南遷于巫山。夏耕之“夏”來自夏王朝,其名為耕,故被稱為耕父。“見則其國為敗”,說明耕父所保的國家被滅掉了,這正與夏耕身死國滅相符。夏耕之族可能有一部分人投水自盡,所以耕父“常游清泠之淵”。耕父投水之事,正與《呂氏春秋·離俗覽》所記載的成湯伐夏桀,卞隨、務光投水而死相類似。

湯將伐桀,因卞隨而謀,卞隨辭曰:“非吾事也。”湯曰:“孰可?”卞隨曰:“吾不知也。”湯又因務光而謀,務光曰:“非吾事也。”湯曰:“孰可?”務光曰:“吾不知也。”……湯遂與伊尹謀伐桀,克之。以讓卞隨,卞隨辭曰……乃自投于潁水而死。湯又讓于務光……務光辭曰……乃負石而沉于募水。[24]

卞隨之“隨”與雍和之“和”古音相近[25],“卞”乃“雍”字之訛誤。豐山之“雍和”,應該就是《呂氏春秋·離俗覽》所說的“卞隨”。雍和與夏耕同在一山,說明二者是婚族、同盟。此獸“見則國有大恐”,說明其國家遭到了巨大災禍,也正與成湯伐夏桀、殺夏耕相符。此山“有九鐘焉,是知霜鳴”,九鐘很可能是夏王朝的禮器。劉起先生認為,《史記·殷本紀》中所說的“湯伐三朡,俘厥寶玉,義伯仲伯作《典寶》”中的三朡,是飂叔安裔子董父所封鬷川,其地在河南唐河縣之南湖陽鎮(zhèn)[26]。劉先生所確定的地點,正與此列山所在之地相符。在那些金寶和美玉中,最主要的寶物是九鐘,所以《山海經(jīng)》特別突出九鐘。夏桀戰(zhàn)敗后,由唐河入漢水,繼而入長江,浮江東下而至南巢,夏耕余族則遷到了巫山。《中次十一經(jīng)》所載之山,在今河南南陽一帶,潁水發(fā)源于南陽北部山區(qū),卞隨所投之水與豐山所處之地相合。[27]務光之光,音為“陽見平”,耕父之耕為“耕見平”,二字同屬見母,韻部“陽”與“耕”同為陽聲韻,其韻類相鄰,可見光與耕古音接近。二人都與成湯伐夏桀有關(guān),都是投水而死,因此可知卞隨就是雍和,務光就是耕父,豐山之耕父就是夏耕。在此山附近的視山上出現(xiàn)“下有水,冬竭”,顯然是《山海經(jīng)》作者對《山圖》上“夏桀”二字的誤解。因此可知,《山經(jīng)》中隱隱約約出現(xiàn)了“夏桀”的名字。

《海經(jīng)》中出現(xiàn)的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更多。其中有夏啟。《海外西經(jīng)》記載:“大樂之野,夏后啟于此舞九代;乘兩龍,云蓋三層。左手操翳,右手操環(huán),佩玉璜。”[28]有夏啟之臣孟涂。《海內(nèi)南經(jīng)》記載:“夏后啟之臣曰孟涂,是司神于巴,人請訟于孟涂之所,其衣有血者乃執(zhí)之,是請生。居山上。在丹山西。”[29]有后羿。《海內(nèi)經(jīng)》載:“帝俊賜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國,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艱。”[30]有王亥。 《大荒東經(jīng)》載:“有困民國,勾姓而食。有人曰王亥,兩手操鳥,方食其頭。王亥托于有易,河伯仆牛。有易殺王亥,取仆牛。河念有易,有易潛出,為國于獸,方食之,名曰搖民。”[31]有成湯伐夏桀,前文已述。成湯伐夏桀是《山經(jīng)》和《海經(jīng)》所記載的發(fā)生最晚的歷史事件。由此推斷,《山圖》和《海圖》成圖時間是成湯放逐夏桀成為天子以后。

從種種跡象來看,《山圖》和《海圖》成圖時間在成湯去世之前。《大荒西經(jīng)》記載了西周之國:“有西周之國,姬姓,食谷。有人方耕,名曰叔均。帝俊生后稷,稷降以百谷,稷之弟曰臺璽,生叔均。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谷,始作耕。”[32]從此記載看,西周之國只是一個蕞爾小方國,與其他方國沒有什么區(qū)別。這說明《山海圖》絕非周代完成,因為周王朝空前強大,其統(tǒng)治者有強烈的自豪感。如果《山海圖》完成于周代,周人不會不記載文王受命、武王伐紂之事。故《山海圖》最遲完成于商代。

成湯去世以后,商王朝發(fā)生了一些重大歷史事件,如伊尹放太甲、太甲潛出殺伊尹。再晚有太戊在位桑榖拱生于朝,有盤庚遷都,有武丁得傅說、伐鬼方,有帝乙射天神被雷擊死,有文丁殺季歷,文王得天命,武王伐紂等,這些大事在《山海經(jīng)》中都沒有記載。由于它沒有記載成湯去世以后的重大事件,所以確定它完成的下限是成湯去世之年。也就是說,《山海圖》完成于商朝初年成湯在位期間。

《山海經(jīng)》中出現(xiàn)的“文王”不是周文王。《海外南經(jīng)》記載:“狄山,帝堯葬于陽,帝嚳葬于陰。爰有熊、羆、文虎、蜼、豹、離朱、視肉、吁咽,文王皆葬其所。一曰湯山。一曰爰有熊、羆、文虎、蜼、豹、離朱、久、視肉、虖交,其范林方三百里。”郭璞注:“今文王墓在長安鄗聚社中。案帝王冢墓皆有定處,而《山海經(jīng)》往往復見之者,蓋以圣人久于其位,仁化廣及,恩洽鳥獸,至于徂亡,四海若喪考妣,無思不哀,故絕域殊俗之人聞天子崩,各自立坐而祭醊,哭泣起土為冢,是以所在有焉。亦猶漢氏諸遠郡國皆有天子廟,此其遺像也。”[33]由此可見,周文王之墓在今陜西西安一帶,而《海外南經(jīng)》所說的狄山,應該在今山西臨汾。堯定都于平陽,他和帝嚳所葬之地必在其定都之處,即今山西襄汾縣陶寺古城遺址一帶。此處之“文王”,可能是少昊摯,因為少昊帶有“文”的特點。《西次三經(jīng)》記載:“又西二百里,曰長留之山,其神白帝少昊居之。其獸皆文尾,其鳥皆文首。是多文玉石。實惟員神磈氏之宮。是神也,主司反景。”[34]少昊之山的鳥、獸、玉石都帶有“文”的特點,說明少昊具有“文”的特點。

從歷史文獻來看,少昊摯是帝嚳之子,帝堯之兄。《史記·五帝本紀》記載:“帝嚳娶陳鋒氏女,生放勛。娶娵訾氏女,生摯。帝嚳崩,而摯代立。帝摯立,不善,而弟放勛立,是為帝堯。”唐代司馬貞“索隱”引《帝王世紀》記載:“帝摯之母于四人中班最在下,而摯于兄弟最長,得帝位,封異母弟放勛為唐侯。摯在位九年,政微弱,而唐侯德盛,諸侯歸之,摯服其義,乃帥群臣造唐而致禪。唐侯自知有天命,乃受帝禪,乃封摯于高辛。”[35]帝摯被封于高辛,說明他與高辛氏帝嚳確實是親族。因此知少昊摯與帝嚳、堯埋在同一座山上。可見,狄山上的“文王”絕不是周文王,而是少昊摯。《山海經(jīng)》中出現(xiàn)的最晚的歷史人物,是成湯、夏桀、伊尹,而不是周文王。由此推斷,《山海圖》完成于商代初年成湯在位之時。

從《山海經(jīng)》所記載的內(nèi)容可知,《山海圖》中的《山圖》是記載各部落住地的行政地理圖,《海圖》是記錄了各部落從遠古到商初的歷史、血緣關(guān)系和文化特征的歷史文化圖冊,都具有極高的歷史價值。《山海經(jīng)》反映的不是戰(zhàn)國初年到西漢初年的社會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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