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晁福林

制度史研究是認識古代中國的一把鑰匙。中國古代王朝更迭后無不在創制各種制度上有所作為，或依傍舊制而加以更動，或另立新規而適應形勢。對于一個時代來說，制度既是王朝特色的體現，也是民風民俗的展示。擴大了說，每個歷史時代的所有的人無不在各種制度中生活。制度是整個社會結構中介乎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之間最為活躍、最有影響的關鍵因素。王國維深知研究制度對于史學研究的重要性，所以他在研究殷周社會時就說：“欲觀周之所以定天下，必自其制度始矣?！彼v殷周制度的差異主要有三，即以立子立嫡為核心的宗法制、廟數之制及同姓不婚之制。他指出以嫡長為核心的宗法制度，謂“有周一代禮制，大抵由是出也”（《觀堂集林》卷十《殷周制度論》），可見宗法制度對于周代社會之重要。

當代學者對于宗法制度的研究，錢宗范先生的《周代宗法制度研究》和錢杭先生的《周代宗法制度史研究》兩部大書，影響廣泛，成就巨大，可為翹楚。近年的相關研究稍嫌沉寂。高婧聰的這部書，略可彌補。這部書在總結前輩學者研究成果的基礎上，銳意創新。此于書中多見，這里可舉三例，以概其余。

其一，宗法對于周代社會之重要，當然無需多言，然而卻是有宗法之實而無其名?！白诜ā敝Q晚至兩千年以后的宋代才出現。個中原因令人尋味。此書對于這個原因進行的分析，是頗有新意的認識。周代社會在一個很長的時段里面重禮輕法，直至晚周才禮、法并重。貫穿于周代社會的宗法，被周代社會的禮學家以“宗道”稱之?？梢哉f，那個時代，“法“之稱還未能進入禮家的大雅之堂。后世以”宗法“為稱，是周人所始料未及的。愚以為此認識可以成立。

其二，宗法制度不僅是宗族之制，而且深刻影響著周代的國家建構。對于這一前人所論不多的大問題，本書用不少篇幅進行探討，其努力方向應當是正確的。

其三，宗法制度本身所涉及諸多問題，本書都有深入研究。如禮書所言“庶子不祭“的問題、彝銘所見宗族內部的“宗子”“母弟”“宗婦”等問題，皆有創新性質的認識提出。

在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攻讀博士學位期間，高婧聰就以刻苦好學、聰穎多識為特點，畢業后又經不懈努力，在東北師范大學優秀的學術氛圍里有了更快的進步。相信日后高婧聰一定會有更多的學術成果奉獻給學術界。

晁福林 序于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中國古代史研究中心

時當新冠疫情將戢之庚子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