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晉南北朝時(shí)期的政治與社會
- 樓勁主編
- 2611字
- 2021-01-06 19:15:48
結(jié)論
本文通過對《晉書·忠義傳》的深入研究,對中國中古早期忠義精神的概況作了初步探討。研究表明,忠誠與中古早期政治定義下的恩庇制度密切相關(guān)。個人效忠的對象是非常狹隘的,個人最大的效忠對象是對他的第一個主公,即舊君——那個讓他步入官場的人。在許多情況下,表現(xiàn)出對舊君的奉獻(xiàn)精神甚至遠(yuǎn)多于對現(xiàn)任主公。換言之,與現(xiàn)任主公以及團(tuán)體關(guān)系相比,臣屬更重視之前的主公以及現(xiàn)在的私人關(guān)系。一些傳記故事表明他們忠于王朝,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分不清王朝是被視為統(tǒng)治者的家族,還是被視為這個統(tǒng)治家族中的具體個人,即他的主公。
構(gòu)成忠誠的行為并不多。史懷梅先生指出,《唐會要》給出了一些標(biāo)準(zhǔn),即唐政府過去常常獎勵那些忠心但未傷及自身的人,這些標(biāo)準(zhǔn)包括讓賢盡誠、慮國忘家、安居不念、廉方公正,[37]但在《忠義傳》中,這些行為都沒有被考慮過,也沒有特色。對于《忠義傳》的作者來說,為主犧牲才能真正表明私人的忠誠。正如我們在研讀4世紀(jì)時(shí)期的《華陽國志》所能看到的,盡管為主犯險(xiǎn)或?yàn)橹鳡奚呛苡幸饬x的,但全文更強(qiáng)調(diào)勸諫這種“忠”的形式。
《忠義傳》對“為君而危”的過分強(qiáng)調(diào)也許反映了唐修《晉書》編纂者的憂慮。史懷梅先生指出,在《舊唐書》中,有超過一半的人是因在戰(zhàn)場上奮不顧身而獲得“忠”的美稱,而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是因?yàn)閯裰G而獲得美稱的,[38]這一比例似乎與《晉書·忠義傳》中的比較接近。在中古早期,恩庇關(guān)系網(wǎng)產(chǎn)生了相當(dāng)大的好處:對臣屬而言,它可能使其社會地位上升;對主公來說,它提供了增強(qiáng)實(shí)力或權(quán)力的支持者。然而,這個體系無論如何都是不穩(wěn)定的:主公逝后,關(guān)系網(wǎng)會崩潰,臣下遲早會拋棄他們的主公,為主犧牲是少數(shù)幾種表達(dá)絕對忠心的方法之一。因此,在中古早期的末尾,由于恩庇制度導(dǎo)致機(jī)會主義盛行,最大的主公,即皇帝,開始意識到能符合他們最大利益的是強(qiáng)調(diào)絕對忠心。這就有助于解釋緣何《忠義傳》只出現(xiàn)在唐政權(quán)時(shí)期,因?yàn)榇藭r(shí)的中央集權(quán)空前強(qiáng)大。
[1] For information on the lord-vassal relationship in medieval Europe,see Marc Bloch,L.A.Manyon,trans.Feudal Society(2v,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61),V.1,pp.145-189;Gerd Althoff,Christopher Carroll,trans.Family,F(xiàn)riends and Followers:Political and Social Bonds in Early Medieval Europe,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4,pp.102-135;For medieval European conceptions of loyalty,see J?rg Sonntag and Coralie Zermatten,eds.Loyalty in the Middle Ages:Ideal and Practice of a Cross-Social Value(Turnhout Belgium:Brepols Publishers,2015).
[2] Roy Mottahedeh,Loyalty and Leadership in an Early Islamic Society,London:I.B.Tauris Publishers,2001,pp.40-96.
[3] Andrew Chittick,Patronage and Community in Medieval China:The Xiangyang Garrison,400-600 CE(Albany:SUNY Press,2009).
[4] Keith Nathaniel Knapp,Selfless Offspring:Filial Ohildrey and Social Order in Medieval China,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2005,p.117.
[5] 唐長孺:《忠孝先后論》,《魏晉南北朝史論拾遺》,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238—253頁。
[6] 郝虹:《東漢儒家忠君觀念的強(qiáng)化》,《孔子研究》2000年第3期,第66—73頁;《漢魏之際忠君觀念的演變及其影響》,《山東大學(xué)學(xué)報(bào)》(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1999年第3期,第61—65頁。
[7] 劉偉航:《三國倫理研究》,巴蜀書社2002年版,第1—57頁。
[8] 巴曉津、巴新生:《嵇康的忠君觀念探析》,《天津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bào)》(社會科學(xué)版)2007年第6期,第43—46頁。
[9] Chittick,Patronage and Community,pp.143-145.
[10] 越智重明:《晉書》,明德出版社1994年版,第9—10頁;湯球著,楊朝明注:《九家舊晉書輯本》,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
[11] Michael C.Rogers,The Chronicle of Fu Chien:A Case of Exemplar History,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68.
[12] David McMullen,State and Scholars in T'ang China,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8,pp.167-168.
[13] (西晉)王隱:《晉書》,原書93卷,已散佚;(東晉)虞預(yù):《晉書》,原書44卷,已散佚;(劉宋)朱鳳:《晉書》,原書14卷,已散佚。
[14] 甘懷真:《皇權(quán),禮儀與經(jīng)典詮釋:中國古代政治史研究》,臺灣大學(xué)出版中心2004年版,第236—245頁。
[15]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十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08頁。
[16] 甘懷真:《魏晉時(shí)期官人間的喪服禮》,《中國歷史學(xué)會史學(xué)集刊》第27期,(臺灣)中國歷史學(xué)會編印1995年版,第166—167頁。
[17]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十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297頁。
[18]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十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14—2315頁。
[19]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十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13頁。
[20]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十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10頁。
[21]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十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09頁。
[22]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十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03—2306頁。
[23]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十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15頁。
[24]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十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03頁。
[25]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十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13頁。
[26] (晉)常璩撰,劉琳校注:《華陽國志校注》卷十,巴蜀出版社1984年版,第728頁。
[27] 參看(晉)常璩撰,劉琳校注《華陽國志校注》卷十,巴蜀出版社1984年版,朱普(第727—728頁)、李磬(第728頁)、章明(第729頁)、王皓(第729頁)、侯剛(第729頁)、王嘉(第730頁)、韓揆(第760頁)、朱遵(第779頁)、趙敦(第779—780頁)、段崇(第807頁)、程信(第807—808頁)、燕邠(第808頁)、趙嵩(第808頁)、陳調(diào)(第808頁)、張壽(第820頁)等人的傳記。
[28] 參看(晉)常璩撰,劉琳校注:《華陽國志校注》卷十,巴蜀書社1984年版,李弘(第703—704頁)、何武(第709—710頁)、任昉(第719頁)、趙謙(第722頁)、張充(第724頁)、李皆×(第724—725頁)、陳湛(第726頁)、羅衍(第730頁)、翟酺(第747頁)、段恭(第754頁)、王累(第764—765頁)、鄭度(第765頁)、李邈(第765—766頁)、張綱(第778頁)、費(fèi)詩(第783頁)、張翼(第783頁)、鄧公(第793—794頁)、張猛(第795頁)、李固(第797—798頁)、李法(第802頁)、陳雅(第804—805頁)、程苞(第806頁)、段崇(第807頁)等人的傳記。
[29]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07頁。
[30]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09頁。
[31]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19—2320頁。
[32]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08—2309頁。
[33] (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11頁。
[34] 譯者注:此處作者原文為:who becomes the emperor.查齊王冏并未登基成皇帝,只為大司馬,加九錫,后立清河王司馬覃為太子,自立太子太師。(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十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10—2311頁。
[35] 譯者注:此處作者原文為:who becomes the emperor.查齊王冏并未登基成皇帝,只為大司馬,加九錫,后立清河王司馬覃為太子,自立太子太師。(唐)房玄齡等:《晉書》卷八十九,中華書局1974年點(diǎn)校本,第2315頁。
[36] Chittick,Patronage and Community in Medieval China,144.
[37] Naomi Standen,Unbounded Loyalty:Frontier Crossing in Liao China,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2007,p53.
[38] Naomi Standen,Unbounded Loyalty:Frontier Crossing in Liao China,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2007,p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