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三人并肩一起慢慢的走回學校，昏暗的燈將他們的影子斜拉的很長。Z市的夏天算不上炎熱，晚上有絲絲悠涼的清風。輕輕吹拂過少女的鬢角，帶來一種涼絲絲的異樣的感覺。

那時莘梧就想，真愜意啊。

后來很長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莘梧就會想起這時的情景。想起那時還深愛著自己的陽昌只對于自己僅有的溫柔，想起湯笙總是在身邊吵吵鬧鬧個不停的模樣，這兩人之間無止境的拌嘴打鬧。好像一切都在昭示著未來命運早已安排好的劇情走向。只是那時三人都不知道，以為這就是青春，這就是開始。

但是這是開始，亦是巔峰。

湯笙這時酒也消的差不多了，但是說話還是帶著撒嬌意味的孩子氣。她把雙手環抱在胸前，意氣風發的快走了兩步超越兩人，又轉過身來問他們，“你們覺得自己的未來會是什么樣子的？”

湯笙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莘梧是沒有想到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未來會是什么樣子的。她一直都是這樣渾渾噩噩的度日，做什么都會有凇驚幫她做規劃幫她安排計劃。她只要按部就班的做就好了。但是這次像是反抗一般的出逃，她也知道了人生是她自己的，凇驚也有自己的人生，她的人生由凇驚來規劃本身說起來就是荒誕不羈的。

但是她從不知道自己該有一個怎樣的未來，也從來沒有想過。

她沉默。

陽昌倒是把目光溫柔的投在了她身上。

湯笙看著兩人笑，“我先說吧?！?

“我覺得我是一個自由的人，我想過不受束縛，自由自在的生活。”湯笙把手背在身后，倒著走，臉上掛起了陶醉的笑，好像在她的腦子里就已經進入了她所暢想的未來，“我想啊，我可能會到處去流浪，居無定所?！?

“可能啊，會過的很窮。因為我沒有固定的工作，可能會在街頭給人畫畫？”她駐足，又歪過頭想了一下，“也可能不會，哈哈哈，畫畫賺不了幾個錢我們都知道的。可能會縮在娃娃裝里在街頭發傳單吧！好像也很不錯。”

“小梧，可能啊，你以后在街頭看到一個玩偶在發傳單可能就是我噢！”她對莘梧笑，莘梧第一次見她笑的這么溫柔，“到時候你對我大叫一句，湯笙女神！我就會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

“真蠢啊?！标柌龘溥暌恍?，對湯笙倒是嘴上不饒人。

湯笙回瞪他一眼，“到時候在街上要是看到你陽昌，我一腳踹飛你！”

說完還比劃比劃著要真的踹他一腳，陽昌落荒而逃。

“你這么兇，以后肯定沒男朋友！”邊跑嘴上還不忘損。

莘梧被兩人也逗笑了，心情瞬間好了很多。

“我一個人自由就夠了，要什么男朋友！”湯笙罵。

陽昌和湯笙邊走邊打鬧了好一會兒才消停下來，莘梧臉上一直掛著愉快的笑。

湯笙碰碰陽昌的手肘，又問，“高考生，你以后會怎么樣？”

陽昌看著莘梧的說，“我沒什么大志向。我想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找一個穩定的工作，和她有一個小家，我想每天逗她開心?！?

陽昌的視線一直都落在莘梧的身上。

湯笙心里卻有點不是滋味，她撇了撇嘴，“沒勁?！?

莘梧的卻笑著說，“這樣也很不錯啊。”

“太平凡了吧?！睖嫌行╇y以接受。好像在她眼里，人生就應該是轟轟烈烈的。

“但是阿笙，人各有志啊。”莘梧去牽湯笙的手，卻被她不動聲色的躲開了。

“現在還年輕，當然要轟轟烈烈啦，不然老了就后悔啦。”湯笙不贊同。

陽昌見兩人意見不合，打住了她兩，“小梧，你的未來會是怎么樣的呢？”

莘梧在兩人的目光之下，低頭躊躇了片刻。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呢。”她笑，“我只想就這樣按部就班的過，因為生命中總是會有很多意外的?，F在計劃的再好，可能也不會實現啊?！?

她苦笑，記憶像是走馬燈一樣回想起那天暴怒的父親，倒在血泊里的母親，煙花會上被余姚牽走的淞驚。這些意外總是那么突如其來地打破她生活原有的平衡，讓她掉入一個新的難以平衡的天平。她需要很久去平衡和習慣的這些，打破卻只需要一個契機，一次爆發。

她已經不奢求什么了，她覺得自己更像是在風雨飄搖的海面上的一片渺小的樹葉。能隨著水面飄浮已經是命運給予她最大的恩賜了，只要不要把她打翻掉入海底，她覺得她就能一直這樣隨波逐流。

在命運的暗流之中她自己的綿薄之力實在是太渺小了。

但是陽昌和湯笙不一樣，他們都是在平緩的河流之中安穩長大的，他們有抗衡命運的心氣和力量。他們可以對未來無限設想。

但是莘梧不敢也不想。

他們不知道莘梧所經歷的東西，也不能懂她的體會。這是他們之間永恒的隔閡，也注定了他們走不進她的心里，這是難以磨平的裂縫和悲哀。

“你太悲觀啦小梧！”湯笙笑，她當然聽不進莘梧的話。她伸手去揉莘梧的臉，那時她臉上還留有一些嬰兒肥，揉起來手感也是非常的好，湯笙很喜歡這種表達親密的方式。

“你總是這么悲觀，但是未來怎么走向有很大一部分也是自己選的啊?！标柌矂袼?，試探的拿手揉了揉她的頭。

莘梧勉強的笑，知道自己說不過這兩個人?！拔抑赖陌?，未來我還沒想好?！?

“等我想好再告訴你們吧！”

“好！”

“好啊?！?

……

……

一路說著說著就到了陽昌定的在她們學校附近的旅館，在旅館門前，陽昌不舍的抱了又抱莘梧，惹得湯笙直呼受不了，催著他趕緊進去。

送走了陽昌，兩人一起翻了后墻回到宿舍。難得的是宿舍居然還沒關燈，昕莞還在等她們。

“去哪了這么晚才回來?！标枯概吭诖采嫌行┎婚_心，語氣中還有些小埋怨。

晚歸的兩人對視一笑，

“秘密！”

昕莞不理，蓋上被子悶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