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哀的情緒沒有停留太久，因為有當務之急要解決。
曲瀾嘆了口氣，還是掏出手機，發了條語音。
“來吧，我在家。”
安陽的回話總是這么簡短，不問為什么，直接給答案。
打開門看到安陽的一瞬間，曲瀾的心里猛地涌上一股暖流，不知怎么，淚水也猛地涌出了眼眶。
安陽什么也沒問，一把將曲瀾拉入懷中。
好溫暖。
那些壓抑的情緒，那些無法訴諸于口的語言，那些猜不透的結局，都因為安陽的溫度，全融化在了這個屋子里。
良久，曲瀾的情緒終于穩定下來，安陽把她放置在沙發上，拿紙巾給她擦干凈淚水，起身倒了杯熱茶遞給她。
曲瀾穩了下心神，將最近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安陽坐在她身邊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情急之下就說了那些話。”
安陽等曲瀾全部說完，這才開了口。
“但分手不是他先提的嗎？”
“嗯。”
“雙方都說了氣話，扯平了。”
“陽子，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打趣我。”
“不，我的意思是，你們都說了氣話，但也許都沒有對方想象的那么嚴重。”
直到這時，曲瀾才徹底冷靜下來。
對啊，提分手的可是陸子昂，為什么我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懺悔呢？如果這段關系真的無法挽回，那罪魁禍首也不是我啊。
雖說今天我的態度是強硬了許多，但那是因為陸子昂一開始的態度就很堅決啊。
“你們分開一陣子，雙方冷靜一下挺好。”
對啊，陸子昂這次回家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門心思就想回去發展。
難道是因為在鄴城找工作碰壁了？有可能，都說男人的自尊心很強，雖然他嘴上不說，但一個多月還沒找到下家，他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我給他找的這份兼職他接受得那么勉強，還不是因為這不是憑借他自己的實力掙到了，有情緒那是自然。
這時候老家的朋友突然拋來一根橄欖枝，相當于對他能力的極大肯定，想不接受都難。
對，就是因為這些七零八碎的原因，才讓他腦門一熱執意要回平城。
吵上頭了，才口不擇言地提出了“分手”。
對，就是這樣。
等晾他幾天，估計他就能想通，然后我們再重新坐下來好好談一次，說服他留在鄴城應該沒什么大問題，只要他答應這件事，其他的要求隨他提，他要找不到好的工作，年前不上班都行，反正也不差這一個多月。
“陽子，你家好像有鎮靜的作用，來之前我覺得整個天都要塌下來了，結果上你這待一會，就覺得生活還是可以繼續下去的。”
“什么叫可以繼續下去，是一定要繼續下去。說什么瞎話呢？”
“對，我說錯了，你放心，不就是吵架嘛，我不會想不開的。”
“小瀾，你知道，我一直把你當我的親妹妹，所以有些話我不得不說。”
“我知道，陽子，我也一直把你當自家姐姐看待，所以你盡管說。”
“好，以前你們吵架最兇的時候，陸子昂提過分手嗎？”
曲瀾仔細地回想了一遍，有記憶可查的幾次大吵鬧中，陸子昂從沒這么沖動過。
“沒有。”
“當初是誰決定留在鄴城的？”
“我。”
“他同意？”
“說不上很同意，但也沒反對。”
“他為什么辭職？”
“說是沒有前途。”
“以前提過辭職嗎？”
當初陸子昂先斬后奏地辭職，曲瀾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為什么不事先跟她通氣這一點上，以至于其他的問題都被掩蓋住了。
經安陽這一提醒，曲瀾沉下心來疏離一遍，才發現陸子昂做的這個決定太突然了。
陸子昂是一畢業就去了模具廠，剛從學校出來宏圖滿志，自然受不了賦閑的崗位，所以也找過其他的單位，結果發現給的工資都沒模具廠高，也就將就著干了下去。
結果一將就就是三年，最開始的時候還時不時地抱怨自己無法施展抱負，結果時間久了也不提了，后來……
認真回憶起來，前段時間的朝夕相處中，陸子昂的確沒流露過一絲的要辭職的意思，他似乎開始……享受這樣安逸的生活。
是他把心事藏得太好？還是我太粗心一點端倪都沒發覺？
曲瀾越想越納悶。
“剛入職的時候倒說過兩嘴，這陣子沒提過。”
“小瀾，你是做會計的，工資都經你手，你遇到過哪個公司員工辭職還給補工資的嗎？”
曲瀾一拍腦門，糊涂啊我！
“我當時就光顧著計較他沒提前跟我商量這件事了，其他的……哎，我怎么這么傻！”
“好，這件事先按下不表。你見過他父母，對嗎？”
“見過幾次，沒長處過。”
“人怎么樣？”
“還行吧，看著都挺老實的。”
“他們覺得你怎么樣？”
“不知道啊，應該還行吧，畢竟都同意我倆結……”
聲音戛然而止，曲瀾這才想到最關鍵的問題。
“不對，他是說過明年結婚的計劃，但我并不知道他父母的意思，他這次回去就是跟他父母商量的，但他今天光提回平城的事情了，根本沒說他父母到底同不同意啊。”
“小瀾，你別怪我多心，我見多了臨時變卦和臨陣逃脫，所以……”
此時曲瀾根本聽不見安陽的聲音，只是飛速遁入回憶中，把前后發生的事情擺在一起，突如其來的決定、匪夷所思地轉變、以及撒謊的事實，把所有孤立的事件串起來之后，曲瀾才發現枕邊人居然在她面前醞釀了一個驚天大陰謀。
所以回平城的念頭到底是什么時候動的呢？是談笑風生地吃飯的時候嗎？是天南地北地胡侃的時候嗎？還是在我沉沉入睡的時候？
那顆種子是何時種下的？又是誰讓它破土而出？
是他的父母嗎？
難怪以前對結婚的事情含糊其辭，是家里不同意吧？難怪上班不積極換工作沒下文，是等著變更常住地吧？難怪明知道我想待在鄴城卻執意要回平城，是壓根就沒打算跟我結婚吧？
有些懷疑一旦冒出了頭，就只會沒完沒了地蔓延。
好，太好了。
明面上事事遷就我，原來是憋著勁放大招啊；背地里件件算計我，原來是等著我自己上套啊。
厲害，太厲害了。
把我玩得團團轉開心嗎？
虧我還在這一個人傻傻地念著舊情，想著如何挽回，原來一切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
這會兒，該偷著樂了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
陸子昂啊陸子昂，老娘真是瞎了狗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