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詩篇

導言

用漢字凝結的古詩，如此奇特和美妙，一直是中華民族最璀璨的瑰寶。文言文是語言濃縮的精華，古語寫古詩有先天的優勢，或者說，古詩乃是古語造就的必然。為了向它看齊，不少人至今仍熱衷于古文詞句，鉆研文字使其優美，力爭古時風范。崇古還能循古，這種愛好我很欽佩。對我們絕大多數人來說，如今已沒有文言文的環境，很難再飆出古語的那般風采。

大理是我的家鄉，它很美，讓人心旌搖曳。詩正好是用最凝練的語言表達感受，我把對此的嘗試收錄在本書里。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用格律與古風樣式寫在大理的所見所思。如今的快節奏之下，傳統的東西很多雖漸趨沉寂，但仍散發著深深魅力。格律，是吸引我的一個瓶子，比起其他形式來，我覺得其風格更能講述自己的內心。

有朋友批評我，說既然用了格律，怎么還出現燈、車，甚至塔吊、微信等現代詞匯，以及時下的一些表達方式，沒有傳統上的意境了嘛？話不錯，可如今“扁舟”已經很少見了，我們出門坐的多是大游船?，F在有古代想象不到、體會不了的生活，思想眼界也比古時高得多，為什么非要效仿古人，還用“之乎者也”寫今天？文化不會停下它的腳步，努力并不是亦步亦趨，甚而像口號一樣，把陳規舊俗當成圣旨。即便重溫古意，也應該拿來書寫當今的情感。

現代語言順應了時代的發展，白話文的表達更自由，更豐富。舍棄今天擅長的東西，盲目照搬照套照學，倒不是說一定成了東施效顰、邯鄲學步，至少有點像削足適履，意義不是很大。說重一點，創作上舊瓶裝新酒也好，新瓶裝舊酒也罷，若非立足當下，不是迂腐就是荒唐。如今的語言環境里，用我們習慣和熟悉的形式，比起背古韻，尋古典來，其實更能表達自己，也最自然流暢。我就以此來熏陶格律寫作，可能沒有古味，但不一定沒有韻味。

詩詞意境第一，格律第二。格律是前人總結出來，提煉詩歌是一種很好的方式，但它終歸只是一種形式。寫詩的瓶子，不是創作的目的。格律、章法應該是通常的慣例，而非不可逾越之法律。只要有利于表達，我想出格出律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孝道很好，不過有時候違背祖制，不能說就是大逆不道。

平仄、對仗、押韻等，我們都應該學習，瓶子當然得有瓶子樣?？桑遣皇且欢ǖ冒凑諅鹘y的約定，才算得上瓶子的要求呢？時代在變，約法也應該可以調整。比如平仄，古語發音是“平、上、去、入”，前一個是平聲，后三個是仄聲。而語言形式走到今天，我們對此的體會已經不是很深了。相反，漢語拼音大家耳熟能詳，它才是眼下應當遵循的規范。

漢語拼音也有陰平、陽平、上聲和去聲四種形式。通常把第一、二聲歸為平聲，第三、四聲，作為仄聲。我寫作時發現，第一、第三與第四聲的界定沒有問題，而第二聲當中其實有些是平聲字，有些是仄聲字。我就把第二聲列為可仄可平，具體根據語境和前后字情況，綜合確定它是平聲還是仄聲。這樣在創作的時候，感覺方便與自由一些，寬松也符合簡單的發展方向。

押韻的問題也一樣。所謂詩歌，亦詩亦歌，有詩的精練，也有歌的韻律。從漢字特質出發，不管寫古詩或現代詩歌，或都應該押韻，這是不應該被放棄的特色。當然不一定要全押，從寬泛的趨勢出發，哪怕局部也行，還可有換韻、近韻、鄰韻等，至少有押韻的味道。

完全不押韻的，可以成為詩的其他類型。例如當前許多現代詩，意境和哲理都很好，應該屬于散文詩，像散文一樣的詩（如果不分行，其效果確類似于精練的散文），或者叫自由詩。自由是在外來文化的影響下產生的，不再受習慣上的束縛，相比格律更契合白話文的形式。少點約束本無錯，不過自由絕非沒有一點章法，否則何以成文化，起碼該有詩性與詩意。

押韻的現代詩與不押韻的自由詩一道，又能統一成新詩。古體詩、格律詩、古詞曲自然為古詩，古詩和新詩一同構成了漢語詩。詩的樣式就是分行，詩以句分、文以段分，一些公認的散文詩，有詩的特點，精練但不分行，其實還是散文，或可稱為詩散，像詩一樣的散文。

押韻自然要有章可循。漢語拼音已經把聲韻總結得比較完善，這種劃分比古人整理的韻字，不知先進、高明了多少。詩詞界也以此歸納出《中華新韻》，這不就是一種前行？其實都不用再編排什么韻字，前人這么做是因為沒有或缺乏規范，不得已而為之，如今拼音已經具備這樣的功能。我在押韻問題上，對于韻腳的選擇，便遵循拼音方案里韻母相同或相近。感謝時代，讓自己不必再背誦或拘泥于《平水韻》《詞林正韻》以及古典的那些依據。

評論王維的詩的時候，我們通常贊其“詩中有畫，畫中有詩”。雖然無法達到他的境界，但這也啟發了我。以圖文相配，或許能更好地表達自己，讓人理解。于是我為每首詩配上觸發創作靈感時的一些照片（科學詩除外），作為一種幫助，甚至有些詩句就是從圖片而來。這些照片除了署名的以外，都是我用手機隨手拍的，談不上攝影作品，至少反映了自己當時的心情、寫作的初衷與場景。

對詩的理解見仁見智，沒有什么是必定正確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與主張，以上只是我個人奉行的依據?；蛟S很多人還是覺得格律詩必須遵循古制，否則談不上此種形式；覺得現代詩的自由，押不押韻無所謂。我尊重這些觀點。對或是不對，本不重要，一花獨放并非春天到來，百花齊開才是春色滿園。事情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誰是主流、誰是旁枝，或者什么樣的生命力更長久，還是留給歷史長河，去沉淀與過濾吧?！拔臒o第一，武無第二”，說的就是文化沒有絕對的標準，只有我們自己能夠或者愿意遵循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