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有點難受。

他萬萬沒想到，這年頭‘功臣’的待遇竟如此廉價，怎么說自己也是救山寨于水火，助眾人逃生天。

不就兩個金錠么？老子還不稀罕嘞！摸了摸藏在懷中的那只翠玉鐲子，沈秀偷偷拭去眼角委屈的淚花。

二龍山位于清涼山北部二十里處，地域雖說不大，但好在位置偏遠且荒無人煙，就算被官府追捕也有足夠的撤離時間。然而壞處是這里距離官道甚遠，幾乎沒有什么油水可撈，這也是宋瞎子明知不敵黑風寨卻屢屢挑釁的原因。

“嘖嘖，還真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看看眼前矮禿不平的山坳，和那座破爛不堪的山寨，沈秀嫌棄的撇撇嘴。

全軍覆沒的二龍寨得來全不費工夫，黑風寨的山賊們也理所當然的落戶在此，然而沒來由的，沈秀忽然覺得成就感油然而生。

“或許，當土匪也挺好的，總好過被人綁票啊……”沈秀喃喃自語。

…………

近半月來，閭陽縣境內莫名其妙多了一些話題。

說是官府出兵，一日之間便剿滅了閭陽縣境內所有的賊匪，二龍山賊匪全軍覆沒，黑風寨的幾個頭目也逃竄無蹤。

直到有一天，風平浪緩，閭陽縣再無匪患襲擾，百姓們似乎對先前那場剿匪的成功，更加深信不疑。

山寨里，沈秀坐在孫不二下首的位置，雙手托腮趴在桌子上一晃一晃打著瞌睡。

不知從何時起，沈秀在山寨內的位置莫名提升了好多，盡管他仍舊只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但無論是誰，見到他時都會很和氣的道一聲‘小先生’。

這種和氣不僅僅是對沈秀這讀書人的客氣，還有那日山下大戰時，沈秀手段狠辣的忌憚。

至少如今，不會再有人敢隨意拍他屁股了……

大當家孫不二位居上首，愁眉不展不禁嘆道：“這都半個多月了，若再不開張，寨里的兄弟們恐怕就要造反了。”

沈秀被驚醒，無奈撇撇嘴，哈欠道：“二龍山位置偏遠，若硬要劫財，恐怕不太容易……”

雖說這幾日官府剿匪的聲頭弱了許多，但如此大張旗鼓的攔路打劫，難免不會引起官府警覺，從而導致第二次禍端。

“話雖如此，但我們也不能坐吃山空吶。”

連土匪都有居安思危的覺悟了，這年頭還真是行行出狀元……

孫不二翹著二郎腿想了一陣，接著又道：“要不讓兄弟們去周圍村落里轉轉？關外這地方雖說貧苦了些，不過螞蚱再小也是肉嘛。”

“這……”

許是良心作祟，對于欺壓百姓、殺人越貨這種事情，沈秀心里還是很抵觸的。

終歸不是土匪，沈秀難以想象，自己帶著一群無惡不赦的土匪打家劫舍時，將會是怎樣一幅畫面。

“當家的，要不咱們轉型吧！”

猶豫中，沈秀忽得眼前一亮，腦海中靈光乍現。

“何為轉型？”孫不二一頭霧水。

“干咱們這一行的，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求財，若有法子既不傷及無辜，又可避免官府動不動剿匪，如此豈不更好？”

沈秀是個很會審時度勢的人，盡管心中已有答案，卻沒有直截了當說出來。

“若真能如此自然是好的，咱們雖說是賊，可誰也不愿真的妄殺無辜，殺孽造多了，下輩子怕是輪回都難吶……”

這是真心話，孫不二是個粗人，更是窮苦出身，若非逼上梁山，誰又愿干這刀尖舔血、喪盡天良的勾當。

沈秀急忙道：“雇傭！如今咱們山寨兄弟不足百人，若再如先前那般招搖，恐會惹來不必要的仇怨，倒不如改為雇傭買賣，凡有殺人越貨等需求者，咱們可以明碼標價幫他們擺平，如此既可省去許多不必要的危險，又能不容易官府察覺。”

孫不二仍處于懵懂中：“那個啥……雇傭，這和劫道有啥區別么？”

沈秀笑著解釋道：“當然有區別，劫道是等人的買賣，幾天都不見得能搶到一次，而且風險不可控制，還容易被官府緝拿。雇傭就不一樣了，是上門的買賣，咱們不僅省去了外出尋覓的功夫，還能有選擇的控制風險。”

“還當是什么好法子。”孫不二不咸不淡的看了眼沈秀，淡淡道：“以往咱們兄弟也接過這種‘生意’。不過只寥寥幾次而已油水不大……”

“那是因為咱們沒有形成規模，而且很多人明知土匪秉性，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時，更不敢上門請求。”

沈秀接著道：“若是將雇傭的價格分成等級明碼標價，并且今后再不濫殺無辜且襲擾周圍百姓，時間久了會有更多人找上門來。這年頭，誰能保證就沒個仇人呢？而且許多時候，報官其實并無多大用處，還不如找咱們解決來得簡單！”

遼東這地界勢力盤綜復雜，許多地方雖說隸屬明朝管轄，各地也設有衛所屯兵，但說到底這是關外，周圍不僅有女真族、蒙古族這些實力不弱的外族勢力，還有諸多小勢力分布各地，再加上明軍衛所兵力不多，且多是地方征兵，其戰斗力并無想象中那么彪悍。

“可人家如何相信咱們？”孫不二仍舊將信將疑，轉醒這種事情對土匪來說，實在太過前衛，以前是，現在也是……

“只要大當家的帶齊人馬，在周遭村鎮走上一遭說明來意，并且不搶一物、不傷一人。很快，咱們應該就能開張了……”

孫不二略微吃驚地看了沈秀一眼，有忽的嘆道：“讀書人就是聰明，這法子咱咋就沒想到呢？”

這是夸獎嗎？權且算是吧……沈秀凌亂少許內心安撫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