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聽了袁無眷的話不答只搖了搖頭。

其實他心底覺得這個第一次見面，有些陌生的親生父親，還挺威嚴挺厲害的。不過他并不打算將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訴對方。

見小男孩搖頭不語，袁無眷眼里的笑意又深了些，雖然才初次相見，可能真是血緣的關(guān)系，小男孩在他眼里怎樣都是好的，如何都令他喜愛。

“不管你有什么想法，你是我兒子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你娘她……她還好嗎？”

“她有沒有經(jīng)常對你說起我。自同她分別之后我已有多年未見過她了。可我還是清晰的記得她的樣子，如何也不會忘的。”

小男孩看著神情有些黯然的男子，有些不解。

“你為什么不去見她，還有你為何從來沒有到京里看過我。”

“是你娘她不愿見我。”

“至于你，我的兒子，天下沒有為人父母不想見自己孩子的。只是有些時候情非得已，以后爹再將所有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

“或許你長大后自己就會明白。”

“你只要記得你永遠都是爹為之驕傲的兒子。”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其實我也很少見到娘親，娘親大多的時候都在離人居靜養(yǎng)，極少出門。候府很多人甚至不太知道娘親的模樣，以前有人跟我說娘親不是不喜歡我，她只是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才很少在我身邊的。”

“這一次出門之前，娘親讓身邊的徐姑姑把我?guī)У诫x人居，將所有的事情都跟我說了。”

“對于府里的父親實際上并不是我親生的父親這件事，我倒沒什么感覺，反正他也不待見我，而我也討厭他。”

“娘親說了，讓我在你身邊一定要聽您的話。”

袁無眷聽小孩說起自己的娘親，知道她一直將自己困于離人居，極少出門，甚至常年不曾陪伴自己的兒子。便忍不住咳嗽起來，他抬起手曲起五指抵著顏色偏淡的雙唇，壓下胸口泛起的不適感。

是他的錯，是他太過貪心，才讓自己愛的人畫地為牢，他的情于她來說竟成了罪過。相愛的人無法相守確是天下間最痛的事了。

袁無眷眼里依然帶著淺笑，并沒有讓人察覺到他心底的傷痛與脆弱。

“你娘身體一直就弱，好好孝順她。”

“你叫什么名字，你出生時我寫了信問她，她沒有告訴我。”說到此處袁無眷語氣有些低，似乎有些淡淡的失落，連聲音也夾著一絲暗啞。

小男孩感受到自己父親的情緒，一時間竟心酸起來，特意朗聲道：“你可以叫我微雪。”

誰知他話音剛落，袁無眷眼里瞬間就添了神采，灼灼發(fā)亮，口中不時還喃喃自語道：“微雪，微雪，袁微雪。”

“沒想到她終究還是用我想好的名字，為你取名。”

“我和你娘便相識于一月一日紛紛微雪時，因為是一年一度的春盛節(jié)，那一日的上云京非常熱鬧。當時我與友人約好相聚，正好臨窗向外眺望，一眼便看到你娘親。你娘親撐著傘披著一件狐裘，在幾個侍女的陪同下，淺笑盈盈地從橋上走過。她離我越來越近，也仿佛走進了我的心。”

“有時候緣份就是那么奇妙，只一眼便認定了對方會是自己最愛的人。”

“只是事與愿違，你娘她到最后也不愿跟我走。”

袁微雪見他爹一臉溫柔又似惆悵般地陷入過往的記憶，實在有些不忍心打斷他。

他年紀雖小，但心思靈透，自看得出他爹與娘之間沒有那么簡單，他的身世于皇家并不光彩，也一直存在隱晦。當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他也徹底明白他曾經(jīng)以為的侯爺父親，為什么視他為仇了。恐怕那個人早就想弄死他了，畢竟他的存在永遠都在提醒對方身為丈夫的恥辱。有些事情現(xiàn)在的他還無法全部弄清楚，所以暫時也不愿去刨根問底。

袁微雪欲言又止咽下了心里的沖動，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個剛見面的父親有著儒慕之情，所以不忍心對方難過。

其實他原本想告訴對方微雪是他的字，并不是名，他也不姓袁，他的姓與名早在出生之時就有人為他定下了。但他轉(zhuǎn)念一想他爹肯定也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他也沒有必要再說什么。

袁無眷在與袁微雪說話，殿中其它幾人一直只沉默的靜候，他們之所以被袁無眷叫到這里來，必定是有其用意的。再者二人父子相聚，氛圍正好，他們也不好插嘴。這種時候保持沉默最適當。

好一會兒袁無眷才回過神。似乎是想起什么來，低聲喚道：“阿絢，你過來。”

只見一少年從綠衣女子身邊往前走了幾步，舉止端方地行了一禮，然后緩緩走上前來，來到袁無眷跟前。

少年大約十二歲上下，生得很是清俊，著一襲絳紅色錦袍，看著很有教養(yǎng)氣度的樣子。

少年不著痕跡地看了袁微雪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只那極快的目光還是被袁微雪給捕捉到了，他倒沒有在意，只是有些疑惑自己方才一直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存在。

袁無眷將袁微雪拉倒自己身邊，看著殷絢為他介紹道：“這是你義兄，名殷絢。你義兄今年虛歲十三，是爹結(jié)拜大哥的遺腹子，往后你們二人要好好相處。”

說著向殷絢招了招手，示意殷絢到他面前。

“阿絢，你是兄長，今后要好好照顧微雪，更要多多提點督促他，擔起做哥哥的責任。”

“是，義父。阿絢記住了。”殷絢態(tài)度恭敬，聲音平淡，看不出有多熱絡(luò)。

袁無眷點點頭，對殷絢的反應(yīng)沒有多說什么，只回頭朝身后的綠衣女子掃去一眼。

原本心氣不平，眼含憤懣的綠衣女子觸到袁無眷眼中的厲色，面色一變，被一股迫人威勢激得心神一緊，急忙低下頭去。只緊握的雙手出賣了她此時不甘的情緒。

“無悔，不移，若溟，以后微雪就請你們多費心了。”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

幾人恭敬領(lǐng)命，便一一退了下去。

一時間大殿中就只剩下袁無眷，袁微雪父子二人，為了緩和氣氛，袁無眷伸出手摸了摸袁微雪的頭，用自己平生最溫柔的神情看著眼前他心愛的孩子。

“走吧。”

袁無眷轉(zhuǎn)身向殿門外走，并示意袁微雪跟上自己。

袁微雪沒說話，乖巧地跟在袁無眷身后，只沒走出多遠，便停了下來。

袁無眷察覺到身后的小孩沒有跟上自己，有些不解的轉(zhuǎn)身回望著，關(guān)切道：“為何不走了。”

袁微雪心里對他爹的遲鈍有些無語，雖然太矯情不是他的風格，可他是從來不會委屈自己的，于是乎皺起好看的眉。

“爹，您走得太快了。”言下之意就是袁無眷不夠關(guān)心他，明明他人小腿短，哪里能比得上成年人的步子。

袁無眷如何不懂袁微雪話里的意思，勾了下唇角，好脾氣道：“那爹走慢一點。”

袁微雪見他爹果真慢下來，不時還會等他跟上自己的腳步，心下一動，伸出小手一把握住袁無眷的大手。

他笑了笑，一臉的無邪與純粹。

“爹，您真好，我喜歡您。”

袁無眷心中震動，感受到掌心里小手的溫暖，一絲熱意與動容霎時席卷了他。到底是血脈之親，看著袁微雪與心愛之人相似的面容，頭一次清晰地生出了為人父的喜悅，和感激。

“爹會把一切最好的都給微雪。我的兒子就該擁有最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