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湘，姐姐都明白的。不怪你。姐姐沒事兒，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

“你過來，到姐姐身邊來。”

師無湘微張唇，那雙幽藍的眸子輕輕一眨，那水霧便凝結成淚如一顆透明的珍珠般落了下來。

連日以來的自責，懊悔，害怕失去的恐慌，在這一刻終于得以釋放。

他心里帶著一絲慶幸，和對容秀最深感激，和滿腹不知如何表達的熱切。

他很想要眼前的女子知道，他師無湘這一生中最在意的人沒有別人，只有她。她是他蒼白的生命里最美的那一抹霞光，像暗夜中最亮的只屬于他一個人的星星，也是他血色人生中唯一純凈的美好。她是溫暖，仿若生命。

可是他不善言辭，不懂表達，所以只能目不轉睛地將人看著，將對方的模樣刻在自己的靈魂里。

“明明是我傷了你，隱瞞了一些事情，可你為何還依然待我如初呢。姐姐，我何德何能。”

容秀望著已到近前那張明麗惑人的臉，不久之前它還宛若朝霞般，而此時卻似蒙上了一層陰霾，師無湘兩頰凹陷清瘦至極的臉，雙眸之下那濃重的黑影，讓原本美麗非凡的一張面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機。這樣的師無湘她如何不心疼，她知道這些日子她眼前的少年一定不好過。

“傻無湘，你看看你，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啊。你這副模樣就是要叫我心疼難受的么。”

……

“不是的。”

“姐姐，無湘不是想要讓你難受的。我只是睡不著，也不想吃東西，而且整日的擔憂姐姐的情況，我沒臉去找你，可我又總是忍不住想起我們曾經一起相伴的時光，想起那段日子我就覺得高興非常。可……可只要想到我親手傷了你，害你吐血，我就恨自己，想著想著，每日里渾渾噩噩的，已不知今夕何夕。”

“若不是有人闖進心想事成樓來，告訴我你約我相見的消息，我也許還將自己鎖在沒人的角落獨自舔舐那些如潮汐噴涌而出的懊悔，我厭惡自己，厭惡這樣的自己。”

師無湘一瞬間仿佛陷入了回憶，恍惚中舉起自己曾經打在容秀身上的那只手掌，幽藍的眸子里閃過一道詭異晦澀的暗光。

“無湘，你的手！”

容秀大睜眼，一把握住了師無湘傷累累，面目全非，已看不見一點昔日纖纖如玉修長白皙的絕美。那只手是經過了無數次摧殘的，容秀更可想見師無湘有多么用力，多么決絕才會在那只手上留下數道深可見骨的刀痕。

“師無湘，你怎可如此傷害自己，你太讓我失望了。”

“難道你就不能愛惜一下自己嗎，你就偏偏要如此折磨自己，折磨我。”

容秀眼睛都紅了，她是氣的，氣師無湘，更多的還是對師無湘的心疼和有心無力。

她將那只遍布傷痕的手掌小心地捧著，唯恐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對方。

師無湘第一次聽容秀說如此重話，心頭一緊，背脊一涼，雙唇也顫抖起來，他不敢面對容秀對他的失望，更不敢去看容秀的眼睛。

他該怎么告訴眼前的人自己不是想要傷害自己，只是有時候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大腦已經不由他主宰了。他只記得自己傷了自己最重要的人，所以不能原諒，只有做點什么他心里才好過一點。

“姐姐……”

一旁似乎已被遺忘的謝檀看著眼前兩人，其實他并不關心師無湘，即使那只手的確有些慘不忍睹，令見者心驚，嘆息，可到他眼里根本就激不起一點漣漪。他在意的只有那個雙眼紅透，氣上心頭的白衣女子。誰人惹她難過不快，或傷了她，那人在他謝檀眼里已和死人無異，他謝檀眼中從來就揉不得一粒沙子。

“秀秀，你別氣壞了自己的身體。少年人不懂事可以教，再不濟便任他東西，既然他自己都不知自愛，你又何苦為了他難過。”

“平復一下心情，你瞧瞧你眼睛都充血了，憑的傷了身體，還教關心你的人憂慮。”

“無事，你放心就是。大哥這里有最好的藥，你拿了給你弟弟用，不消十日這只手便會好很多，雖無法一如從前，但也不至于如這般不能見人。”

謝檀走到容秀身旁輕哄著，他語氣柔和，說的輕松，倒真叫容秀平靜下來。

“大哥說的可是真的。”

容秀一聽師無湘一只手還能好，當即充滿希冀地看向自己身旁從容自若的男子。

直到謝檀點了點頭，她才終于舒了一口氣，十分誠摯道。

“謝謝！”

謝檀聞言一頓，牽了下嘴角。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

“姐姐，這個人他是誰。”

師無湘好似這才注意到謝檀，一雙幽藍的眼睛審視著也同樣在看他，于他而言如迷霧般無法看透，充滿危險，神秘莫測，尊貴威嚴的男子。

二人的目光一觸即離，顯然彼此都不待見彼此，這一點兩人已心知肚明。只是在容秀面前兩人不好太直白表現出各自的不耐與嫌惡。

“無湘，這是姐姐的大哥。你可同我一樣稱他為大哥。如果大哥他不介意。”

容秀話剛落，謝檀便笑了起來。

“不介意，既是秀秀的弟弟，那無湘叫我一聲大哥也未不可。”

謝檀斜睨了師無湘一眼，對方眼里對他一閃而過的不屑自是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心中只覺少年有些幼稚，幼稚的有些好笑，但也不否認對方其實是個狡猾難纏的角色。

“能有無湘這樣一個乖巧懂事的弟弟，我心甚慰。”

謝檀仿佛真的很欣慰，眼里那抹微笑竟讓人感到幾分慈愛。

可師無湘卻覺得自己有種被看穿，幾乎毫無遮攔的感覺，他不喜歡謝檀看他的時候，那種不屑一顧，如同漠視的隨意。

“誰要做你的弟弟，不要自作多情。我只做姐姐一個人的弟弟。”

容秀見師無湘輕蔑一笑，利落地將自己被容秀輕握著的那只手收回。

“不要他的藥。”

“我不疼的。這樣很好。”

“我要留著這些傷痕提醒自己，再不能做讓姐姐難過的事情，傷害姐姐的事情。”

說完而后環起雙臂驕傲又神氣地瞥了一眼謝檀。

“你最好離我家姐姐遠一些。”

容秀見師無湘如此做派，歉意又無奈地看著謝檀。

謝檀搖頭一笑。

“無事，無湘不愿意也不好強迫他。隨他便是。”

“其實秀秀，若不是看你的面子，我也不想突然憑空就多了一個弟弟。”

這語氣任誰都能聽出一絲嫌棄來，師無湘立即就冷了臉。

“你以為誰稀罕。”

“無湘……”

……

“大哥，抱歉！還有……”

容秀抱歉地看著謝檀，欲言又止。

謝檀最見不得容秀為難，于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放心，等會兒就讓星曜將玉露凝脂拿給你。”

這會兒謝檀也徹底明白了師無湘對于容秀而言代表什么，也知道師無湘將容秀看得有多重。這樣的感情的確讓人心生羨意。可也僅是如此。容秀只真的當師無湘是親人。

容秀已視他謝檀為親近的人，不久的將來也許將更重。

所以眼前的少年于他而言實不足為懼，對方想如何挑釁他，他都不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