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你給俺們說說唄，俺瞧著剛進去那群人應該是咱們北境這邊的，還有那兩個領頭的看上去也不像什么簡單的人物，這些人你都認識不。”
“就是就是，這位公子你給咱們說道說道，也讓咱們長長見識。”
一瘦高的漢子擠到方臉男人身邊，兩眼冒光求知若渴一般地看著清雋男子。
只他二人沒等來對方回應，皆呆呆地楞在當場。
清雋男子朝二人看了眼，忽地身形一轉便已消失在原地。
方臉男人望著清雋男子離去的方向，想到對方說走就走，連招呼竟然都沒有打一個，心里頭無端就開始悵然若失，難受了起來。
可這世道萍水相逢的，人家本也沒有將這短暫的相識放在心上，也沒必要放在心上，這樣一想他也就釋然了。
……
“執一，你瞧瞧潁州城里多熱鬧，早料到今日街市定比平日里更加熱鬧了，這么多的人，也不枉我花了心思特意打扮了一番……”
林醉眼中含笑，一臉春風得意的模樣，他在馬上端正了身體，將背也挺得直直的。十分神采奕奕。
袁微雪只斜睨了林醉一眼，見他口中滔滔不絕，不覺有些嫌棄起他的呱噪來，但他只是沉默不語慢慢移開眼去，不欲理會他。
林醉對于袁微雪態度上的冷淡似乎不以為意，只朝暮別山莊門外聚集的人群打量著。
街道兩遍不時有三三兩兩圍在一處的妙齡女子，向袁微雪，林醉二人投來熱切，又含著幾分羞澀的目光。
林醉感受到那些目光，臉上的笑意越加明亮，他以指撫了下身前的墨發，擺出一副自認為極其瀟灑的姿態來，伸出手去朝著人群中紅著臉龐張望的姑娘們揮了揮手。
“無恥。”
“不要臉。”
跟在他們身后騎著一匹棗紅馬的小離，看不慣林醉的做派，十分不屑地轉開了眼。
而后控制著馬兒行駛的速度，與前頭打扮得頗花枝招展的某人，拉開了一段距離，與一言不發不動如山的師無湘并行。
林醉一字不差地將小離直白無比，不加掩飾地表達聽在耳中，原本頗為愉快的好心情立刻急轉直下，甚至可以用糟透了來形容。
在看到街道兩邊向他投來的那些傾慕含羞的眼神，他也提不起一絲興致去欣賞了，只要想到自己有可能被某人討厭了，心里就堵得慌。
他忍了忍可最后還是沒忍住轉過身發泄一般地，朝正欣賞沿途風景人情的小離惡狠狠道：“臭丫頭，就知道氣小爺，我看你就是嫉妒，嫉妒小爺長得俊，受歡迎，受青睞，而你太普通都沒人注意你吧。”
“你就承認好了，你就是嫉妒小爺。”
“你看這一路過來，有一個人多看你一眼嗎，你就是心里不平衡，見不得爺好。”
“小爺幾時得罪過你了，你怎么就偏愛挑爺的刺，給小爺我找不痛快。”
林醉黑著臉，一口氣將心里多日來的憤懣悉數吐露了出來，許是真的氣到了，還有些咬牙切齒。
可是說完才反應自己都說了些什么，他自覺有些話有那么一點傷人，挺不給人家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面子的。他暗自懊悔著甚至開始反思自己過于沖動，可出乎他意料的，小離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只笑意盈盈地看著身旁安靜的師無湘。
“無湘公子，你也覺得很吵是吧。”
“奴婢也想打死那只討厭的蒼蠅，可是又怕弄臟自己的手。”
“再者這世上有眼睛的人也都知道美丑的，明明那些姑娘家看的都是鳳公子，怎么有人臉皮厚的以為她們傾慕的對象是自己呢。”
“這么沒有自知之明的人還是小離我平生第一回碰見，說起來還真是笑死人了。”
“呵呵……”
“何況我身邊還有無湘公子在呢。”
小離頓了頓，然后看著前方。
“要說鳳公子那舉世無雙的風姿，那身尊貴的氣度，就算是戴著面具，只看那雙天下間絕無僅有的眼睛，也著實要比某人好看百倍不止。”
“某些人一廂情愿，自我認知不清當然會鬧笑話了。”
“瞧瞧那些姑娘們欲語還休，眼巴巴地看的明明就是鳳公子嘛。”
林醉跟隨小離的目光往街道兩旁看去，這一瞧瞬間就訕訕地轉開了眼，且尷尬地咳了一聲，強作鎮靜似無事發生一般。
事實確實如小離所有，那些姑娘的愛慕都是對著袁微雪的，與他基本沒有什么關系。他收回目光，端正了身姿，都不太好意思去看小離的眼睛。
“這也太丟人了，林醉啊，林醉，你怎么總在這臭丫頭面前丟人啊。你沒救了。”
林醉在心底喃喃自語一番，突然有些泄氣挫敗。
“小爺的一世英名。”
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曾引以為傲的能言善道和聰明，在小離面前好像全都不管用了。
容秀坐在馬車里，對小離與林醉碰到一塊像是一對冤家般又起了爭論的事情一無所知。
她只是挑起簾子來，往外頭看了幾眼，秋水般澄澈明凈的眸子里似染了些許暗色。
想到臨出門前與袁微雪的一番對話，容秀如黛的眉便微微一皺。
她知道寧紛華已近在咫尺，上一次未能親手了結與敬神宗之間的仇怨，她其實根本無法輕易釋懷。這一次這樣好的機會她又如何愿意錯過。
可是袁微雪的勸誡與擔憂她又不得不在意，她明白對方是真的為她著想。可明白是一回事，不代表她能夠答應，她第一次拒絕了袁微雪的提議，無視了他的失落和黯然，只留給他一個冷然沒有轉圜的背影。
有些事情她必須親自做一個了斷。當初是她妄動惻隱之心救了一條毒蛇引來豺狼虎豹的覬覦。
若不是她一念之仁將奄奄一息的寧紛華帶回長生宮，被對方輾轉探得長生宮內的隱秘，掌握了從寒月山下進入長生宮的路線圖。那些從來與世無爭，淳樸善良的宮人們就不會被屠殺。
他們的鮮血染紅了長生宮每一寸土地，他們的亡魂至今沒有安息，在世間飄蕩。她這個長生宮的罪人有什么資格去享受他人的疼惜和庇護，只想著躲在別人身后。
這一次即使要拼上性命她也絕不退后。
“微雪，對不起。”
“我活著卻不能只為了自己，若無法讓該付出代價的人真心懺悔，以死謝罪，即使有一天我可以擁有幸福也做不到心安理得。我活著一天，并不是只執著于仇恨，而是為了一個公正。”
“這世道盡管缺少公正，可我絕不會妥協和遺忘，否則又與那些心已經爛透腐朽的禽獸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