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dá)云安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十點鐘了，準(zhǔn)備按照谷雨給的地址打車。

晚上的小城火車站，人不多，一些兜攬生意的黑車司機看見蘇玉出來大聲吆喝起來。

“坐車，坐車不美女？”“切哪里啊美女，坐車不？”“拼車，可以拼車。走哇？”

蘇玉沒有心思砍價，隨意上了一輛黑車，行進(jìn)了二十多分鐘，到了一個小區(qū)。付完錢后蘇玉才發(fā)現(xiàn)被黑車司機宰了，可是她沒有心思理論，大步走進(jìn)了小區(qū)。

5號樓，301。老式的小區(qū)里沒有電梯，蘇玉快步爬上了樓。門沒有鎖，蘇玉敲敲門徑直走了進(jìn)去。

正趕上了聽到聲音出來的谷雨，她眼睛又紅又腫，整個人更白了，只不過是一種虛浮的蒼白。蘇玉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谷雨，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兩個女孩子上前抱在了一起，哭了起來。

一陣傷心過后，蘇玉看著眼前的谷雨，不再是那個面面俱到的女孩，她的頭發(fā)有一點亂，衣服穿的也不是特別合身，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在了。

蘇玉打量了一下周圍，這是一套兩居室的房子，老式的裝修，屋里幾乎可以說是空無一物，地上有三個紙箱，里面是一些谷雨已經(jīng)打包好的東西。蘇玉坐在僅有的兩把椅子的其中之一，谷雨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旁邊的桌子上，一個箱子還沒有打包完畢。

“你看看，這些是我找到的照片。這時候媽媽在電子廠打工，我還記得她請了一位買了新相機的同事給我拍了這張照片。”

蘇玉拿過照片，里面的谷雨胖乎乎的，七八歲的樣子，穿了一件白色的簡易公主裙，她的媽媽真的是一位標(biāo)準(zhǔn)的美人，燙著卷發(fā)，服飾搭配在現(xiàn)在看來都不過時。蘇玉笑了笑，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這張是媽媽送我去大學(xué)讀書的照片。”蘇玉看到了熟悉的校門，谷雨比媽媽還要高，兩個人站在一起仿佛姐妹一樣。“其實我們在C城住的地方離學(xué)校不太遠(yuǎn)，但是媽媽還是堅持要送我去學(xué)校。她可能是想我已經(jīng)沒有爸爸了，所以要遵從這份不完整的儀式感吧。”谷雨苦笑著。

蘇玉忍了很久，還是問到：“上次見面，你不是說阿姨至少可以再維持三個月嗎？怎么這么快就走了。”

谷雨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她那么體面的人，寧可和家里斷絕來往也要維持自己體面的人，怎么能忍受被癌癥折磨。確診后保險公司賠付了重疾保費，她拿到錢后第二天就走了。”

“啊？”蘇玉以為谷雨媽媽是生病去世，這么說來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

谷雨接著說：“那天她痛得不行，我就把送到了醫(yī)院，晚上醫(yī)院要求她留宿，我就回家睡覺了。沒想到半夜接到了醫(yī)院的電話，她用輸液管自盡了。我趕到醫(yī)院的時候，人已經(jīng)蓋上了白布，她走的太決絕了，沒有一絲猶豫，也沒有給我們留一絲余地。”谷雨說這些的時候，聲音幾次嗚咽，蘇玉聽完又跟著大哭了起來。

“她不想拖累我，治病要花錢，我們家還哪里有錢。”

谷雨拿給了蘇玉一張紙說：“這是她留給我最后的話。”

小雨：

媽媽要對你說再見了，這撫育你的這二十四年光陰里，我很多次想到過離你而去，可是看著你可愛的面龐，看著你一天天的成長，我不舍得離開你。因為一旦死別，我就永遠(yuǎn)見不到你了。

當(dāng)我十七歲第一次選擇離家出走，選擇把你養(yǎng)大成人，我從來沒有后悔過。只是這些年，我對不起你，你跟著我，沒有享受過一天好的時光，我總是讓你挨餓，挨凍，擔(dān)驚，受怕。我真的不是一個好媽媽。

不要怪媽媽的這個選擇，媽媽不想治病，不想讓你最后人財兩空。保險賠付已經(jīng)到賬，這些錢留給你，希望你能完成學(xué)業(yè)，找個好工作。

希望你能找到一個愛你的人，不要像媽媽一樣，這感情里始終是個悲劇。

你的父親是誰，你不必深究了。我前幾天聯(lián)系了我之前的父母，我想他們會聯(lián)系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他們應(yīng)該會施以援手。

再見了孩子，如果有來生，我不想再做人，我想做一棵樹，長在草原上。

媽媽絕筆

蘇玉哭得很大聲，谷雨在她旁邊輕輕地啜泣，兩個女孩子在深夜里傷感的無法言喻。

一夜無眠，蘇玉躺在床上，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浮現(xiàn)出了很多東西，不知道谷雨的媽媽離開后，是不是得到了所謂的解脫。對于活著的人來說，除了思念，真的也就解脫了嗎？

對了，她想起睡覺前谷雨對她說，明天要她陪著去見媽媽之前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