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不太能參透孫行長這樣做的意思。她覺得有可能是因為孫行長不太想讓人員在交流的階段流失，尤其是像蘇玉這種選拔出來的比較優秀的員工，也有可能是因為受到了梓林支行的委托，對提出離職的員工進行挽留，當然也可能是出于老鄉關系，孫行長對蘇玉照顧了一下。

蘇玉使勁兒地搖了搖頭，不打算再去想這件事情。

拿起電話，準備打給母親，可是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打給了父親。

蘇玉和母親的關系一直很微妙。她當然是愛媽媽的。不過這種愛，總是出于媽媽對自己的犧牲和一種“道義”。小時候的蘇玉，看到過身邊一些重男輕女的例子，總是暗自感嘆沒有生在那樣的家庭。

比如蘇玉有個表妹，在她媽媽肚子里的時候，就被大家給予厚望，猜測一定是個男孩。結果讓大家都不開心，她當老師的爸爸竟然也覺得自己絕了后，更不用說爺爺奶奶的態度了。表妹一路在被打壓的環境中長大，即使出落的亭亭玉立，可看起來總是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最終連高中也沒有考上。

蘇玉高中時候的同桌，是一個非常文靜好學的女孩子，為人樸素，大方。后來相熟后，蘇玉常常去她家玩耍。是兩居室，她和父母住在一個房間，用一張簾子隔開，作為私人空間。而另一間房間讓給了她鄉下親戚的兒子。那個男孩子一直住在她家，享受著比姐姐優渥好幾倍的學習環境，在餐桌上也總是坐在主位。雖然一直叫同桌的父母為“大伯，伯母”。可是他們對他，卻更像親生的兒子。

大一假期蘇玉回家，和同桌出來小聚時候，才聽她寞落地說出了真相。

原來男孩子是她父母親生的，只是因為工作原因，不能違反計劃生育，所以一直掛在她父親農村的弟弟名下。

對于這些事情，蘇玉一直無法釋懷，但又不能改變什么。就像她釋懷不了高中的時候有一次偷看了媽媽的日記。

那日記本是紅色塑料皮的工作筆記，父母那個年代最常見的一種筆記本。母親的字跡筆記潦草，蘇玉確認了好幾次才看清了那篇日記的內容。

“孩子生下來了，是個女孩。雖然蘇章華看著她開心的流淚，但是他那個媽很失望。

他媽說扔了吧，丟在山里喂狼。

我眼淚都哭干了，真的是不爭氣，為什么不是個男孩！難道我一輩子就要在蘇家低人一等嗎？”

蘇玉看到這里，完全不能相信這是媽媽寫的。但是又確實是她的筆跡。

蘇玉眼淚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腦海里不斷確認父母對她的愛是不是真的。

那是真的啊，父母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父親每次出差，都會買最新款的衣服帶回來，縣城里蘇玉永遠都是打扮得最漂亮的。母親對蘇玉也很好，只是她對于蘇玉管控過于嚴格，讓她常常在同學面前出丑。

從看到日記的那一天以后，不知道為什么，蘇玉心里對母親，有一種很難描述的距離感，她覺得母親沒有曾經那么溫暖了，有什么知心的話也不想對她說。

直到大學時，蘇玉認識了更多的朋友和同學，了解了每個人背后的家庭和成長環境都是千瘡百孔，那個時候一個叫“原生家庭”的詞出現了，蘇玉用了整整幾個星期，認真地回憶了從小開始的家庭生活，和父母相處的細節。她漸漸地覺得，他們是很愛她的。即使她出生的瞬間母親失望了，但是并沒有把這種失望延續下來，也沒有把這種失望反射為任何結果，帶到以后的生活中。

可是這些，也不能讓她回到最初對母親那種無條件的愛。所以每次蘇玉幾乎都是打給父親。

電話那頭父親說話了：“哦？你提了離職？怎么不和我們商量一下？”

“我當時也沒有想好，只是太生氣了。不過孫行長把我勸了回來。爸爸你覺得孫行長為什么要這么做？”

父親也只是靠猜測，讓蘇玉靜觀其變，做好新的工作。

母親結果了電話，問了天氣和一些其他家常，就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