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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離別

胡慧蘭這次打算帶著一家人,去幾千公里以外的XJ種棉花。

唯獨留下胡豆豆,因為他正在上學,不能耽誤。

因此思來想去,她最終還是決定把他寄養到他外婆家去。

一來胡豆豆可以在他外婆家繼續上學,二來還可以讓他外婆幫忙照顧。

有他外婆照顧,他媽媽比誰都放心。

......

......

胡豆豆今年已經七歲了。

他已經很懂事了。

他不像一般同齡的小孩,一遇到這種情況,首先想到的就是——哭,躺倒在地上,又哭又鬧,非得大人用繩子五花大綁起來才消停。

“我要把你擱你外婆家去?!?

胡慧蘭說出這句話,胡豆豆一時有點兒拿不定主意。

一方面,他對自己的外婆家很是好奇。

從小到大,在胡豆豆的記憶中,他只去過他外婆家一次,還是在他五歲生日的時候。

那天,一個瘦瘦的,矮矮的,臉上皺巴巴的老太婆,一見面就把他稀奇地攬入懷里,用她那粗糙的手撫摸著他的頭發,不停地夸他眼睛大、長得乖,最后,把煮好的雞蛋拿給他,作為生日禮物。

那天,一個長相水靈靈的,后腦勺上扎著兩個馬尾辮的小女孩,把她兜里的爆米花分了一半給他。

在胡豆豆的記憶里,他的外婆是很友好的,尤其是,他很喜歡聽她講話。

另一方面,胡豆豆舍不得他家鄉的那些小玩伴兒,尤其是,叫毛毛的小男孩,他們的友誼才剛剛開始。

“媽媽,”胡豆豆有點困惑地說,“您是說,您要把我送到我外婆家去嗎?”

“是的,”胡慧蘭點點頭,接著又試探著問,“豆豆,你給媽媽說,你想不想去你外婆家呢?”

“我外婆家?在哪里呀?我去過嗎?”

胡豆豆故作姿態,因為他想緩一緩思緒,他的腦子現在有點兒亂。

“嘿!你這娃兒,你當然去過的呀!你忘了嗎?那時你還小......嗯!你可能是忘了。”

“那,媽媽,我們一家人都去嗎?”

“當然不是啦,我們一家人跑去干啥呀?人那么多,你舅舅家哪有那么多糧食給咱們吃呀?”

“......”胡豆豆沉默起來。

“我是說,你一個人待在你外婆家,在你外婆家上學讀書,長期待著......”

“那您呢?還有,我爸爸呢?我弟弟呢?他們呢?”

胡豆豆突然情緒激動起來,“是因為外婆家只歡迎我嗎?還是其他什么原因?為什么我要長期待在我外婆家?你們不要我了嗎?”

說著說著,眼淚就撲簌簌地流淌了下來。

這時候,他母親已經回到了窯子里,沒有聽到他的話。

終于,胡豆豆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看到弟弟身上穿的新衣服,心里頓時就很不是滋味兒,嫉妒的牙齒癢癢的。

......

......

窯子里。

胡豆豆的父親打包好最后一個包袱,來不及坐下來順口煙,就像急著要去哪里趕火車樣,對胡豆豆的母親說:

“娃他媽,東西我都大概的收拾好了,你再檢查檢查,看看還有沒有落下的?!?

“我也基本沒什么可收拾的了,”胡慧蘭說,“對了,豆豆的衣服你有沒有給單獨拿出來?”

“拿出來了,夏天的短袖、襯衫,冬天的毛衣、棉襖,我都給單獨裝在袋子里的?!?

“那就這樣吧?!?

胡慧蘭急匆匆去窯子里檢查了一小會,然后,又急匆匆走到胡豆豆面前,“啊呀!你這娃兒,咋就哭起來了呢?”

胡豆豆不吭一聲,現在已經哭得像個淚人了。

“哎呀呀!好啦!別哭!”胡慧蘭安慰道,“媽媽只是想去外面打工掙多點錢,給你和弟弟買好吃的......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

等了良久,終于等來了他母親的解釋。

胡豆豆這才止住了哭腔,用袖子蹭了蹭眼睛,然后,帶有乞求似的口吻對他母親說,“媽媽,那我就在咱家等你吧。”

“你在家里等我?”胡慧蘭笑著說,心里想:這個豆豆呀!到底還是個傻孩子。

“你一個人在家怎么等我呀?窯子里一到晚上就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而且,你晚上本來就怕黑,難道你就不怕半夜被賊嚇到嗎?”

“媽媽,我,我......”胡豆豆一時語塞。

他還真沒想過,到了晚上會怎么過,他爸爸,媽媽,弟弟全部一走,就只剩他一個人了。

胡慧蘭繼續反問,“再說了,你一個人在家里,誰管你?誰給你做飯?你吃什么喝什么?你沒想過這些嗎?”

聽了這話,胡豆豆稍稍思考了下,然后,異想天開地回答:

“媽媽,我可以吃饅頭的呀,我每天都吃饅頭,還有面條,面條我不會做,你走之前,就給我搟好放著,再蒸幾鍋饅頭,我餓了想吃饅頭就吃饅頭,想吃面條就吃面條。

......媽媽,我保證會聽話的,我就在咱家,等你和弟弟和爸爸回來?!?

見胡豆豆那么一說,胡慧蘭頓時感到鼻子酸溜溜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那你有沒有想過,饅頭蒸多了,放哪里呀?發霉了怎么辦?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大熱天的,蒸一鍋饅頭,連三天都放不到,就會變質發霉的呀!”

“那,那你們什么時候回來呀?”胡豆豆用手搔著鼻子,很為難地問,“我,我真的不想離開你,媽媽?!?

“會很快的,豆豆,你要聽話,聽媽媽的話,你就去你外婆家哈,在你外婆家,有人會給你做飯,晚上也有睡覺的地方,你外婆家還有你一個妹妹,一個弟弟,他們都很喜歡你,他們都會陪你玩的?!?

“可是,我還是舍不得離開你們呀!”

“你要聽話,豆豆,你已經七歲了?!?

“可是——”

“你知道,媽媽現在身上實在連一分錢也沒有了,咱家窮,再不掙點錢,就連你的學費也拿不出來了......你已經長大了,你要理解媽媽?!?

胡豆豆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他家經濟條件很不好,一聽他母親外出打工,是為了掙錢供他上學,就立即止住了哭腔。

他懂得他母親的無奈。

“媽媽,我理解您,我知道了,我聽您的話,我會在我外婆家等你們回來的。”胡豆豆帶著剩余的哭腔說道。

胡慧蘭沒再說話,一把將胡豆豆攬入懷中,久久沒有松開手。

這時候,太陽像火球一樣燒灼著大地,知了們嚶嚶嗚嗚地鳴叫不止。

時間倉促,他們已經收拾好行李,連午飯都顧不上吃,就要去趕前往XJ的那趟長途火車。

唯一的一趟。

對胡豆豆一家人來說,這一切來的實在太突然了,他們壓根兒都沒有準備的機會。

就這樣,順路,胡豆豆就要被他父母帶到他外婆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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