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清風的手就要壓在鴻飛的天靈蓋上,嘩的一聲,一盆紅水潑在他頭。清風一楞,回手搓著手指放在鼻子前一嗅道:“血?誰潑的?”說著,怒目環視眾人。只見賈令清拿著銅盆,一瘸一拐的走了鴻飛身旁。
清風師徒下去后,賈令清憂心忡忡,如何還躺得住。他側耳聽到清風一直在喝斥怒罵,不知是什么緣故,只得掙扎著下來,正趕上清風要廢去徒弟修行,心中大為驚駭,凝神一看,只見清風騰騰怒氣中隱隱有道黑氣。心中大喊不妙,欲要阻止,自己腿腳不便,根本來不及,斜眼瞥見身旁桌子上有盆眾人依他吩咐準備的黑狗血,情急之下,不假思索,端起潑了過去,不偏不倚,真正來了個狗血淋頭。
清風任由滿頭血污緩緩的從他陰森森的臉淌出道道痕跡,并不拂拭。一處滴在眉毛上,眼都不眨,唯有經過嘴角時,他伸出舌頭一添。
“滴答”、“滴答”,大堂里響起了血水跌落在地的聲音。眾人癡癡的看著清風,心卻跟著滴水聲一跳一跳的。
:“哼哼,哈哈!賈師兄,賈令清,你這是什么意思?”
賈令清扯著鴻飛的身子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只不過這里是我們賈家祭祀祖宗的圣地,清風道長在此欲行私刑,怕對我們祖宗不敬吧。”他手中加力,又扯了下鴻飛的身子,那鴻飛甚是倔強,身子一擺,并不起來。
清風冷冷道“:祠堂雖是你們賈家祭祀先祖的地方,但卻是上陽真人耗三年陽壽所建,可謂是我青衣門的仙跡遺址,今日在祖師爺面前執行教法,有什么不妥?”
賈令清放聲大笑,仿佛聽到了世間最滑稽的事,一張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漲得通紅。心里卻在焦急道:“事到如今,該如何是好?倘若激得他魔性畢露,只怕我們沒有一人可以幸免。”
清風所到之處,無不深受敬重,見賈令清如此放肆恥笑自己,心中怨恨更盛,手放到插在腰間的拂塵,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有什么說得不對的嗎?”說完,手在拂塵把上用力一握。忽然掌心一炙,宛如握在熱鐵一般,不及縮手,一股熱流順臂而上,猶如活蛇,霎時間便游遍全身。
賈令清見清風一副馬上就要動手的勢頭,正愁不知怎樣應對,卻見清風臉上肌肉急劇抽搐,道道血痕隨著抽搐不停曲。忽聽他一聲大叫,痛苦的閉上眼睛。賈令清趁機又把鴻飛往起拉。鴻飛尚不滿道:“師叔!師父不發話,做徒弟的是不能起來的!”賈令清氣得一巴掌打在他頭上道:“你師父中了邪,你真就看不出來?”
鴻飛啊了一聲,滿臉不信的盯著師父看,口里道:“氣色是有些不對,但師父法力高強,怎會中邪呢?”
賈令清見鴻飛執迷不悟,氣得素性罷手。他對眾人使眼色,令他們偷偷上前把清風擒住。
眾人見清風面目猙獰,神情可怖,哪敢上去?奈何賈令清不斷威逼,只得壯著膽,一步一挨的挪過去。
堪堪已離清風不到三步,眾人正欲一擁而上,陡然精光一閃,清風睜開了眼睛。眾人唬得倒退不迭。
清風詫異道:“你們這是做什么?鴻飛,你跪那干什么?快起來!”又看到自己滿身的血污,驚道:“我身上那來的這些臟東西?這。。。。這到底是在回事?”
賈令清疑心有詐,冷冷道:“真人剛才還要廢去徒弟修行,怎么轉眼就忘了?鴻飛,你還是跪著吧,不然一會你師父還要廢你修行,你再跪不麻煩嗎?”
鴻飛愣愣的看了眼師父,真欲再跪。清風忙喝道:“你別跪!到底是怎么回事?鴻飛,你告訴我。”
賈令清見清風神情急切,不像作偽,便搶著道:“剛才真人一直堅持要廢掉鴻飛修行,我見真人臉上有黑氣,擔心是中邪了,便潑了盆狗血。”
清風失驚道:“我臉上有黑氣?鴻飛,你快來看看,現在還有嗎?”
鴻飛正要走過去,賈令清一把拉住道:“現在是沒有了,可誰知道什么時候會再出現呢。”
清風并不在意賈令清對自己的懷疑,沉思道:“怎么會這樣,我只記得外面有死尸,后面的事我都不記得了。我是在那著了道呢?”他想得入神,手漸漸的松開了拂塵把,心里又絲絲起了怨氣。這怨氣一起,頭中頓時恍然。忙又握住拂塵,誰知掌心雖發燙,心中怨氣卻不停歇,大駭道:“好厲害的東西!鴻飛快來幫忙。”
鴻飛見師父喊得聲色俱厲,不等賈令清出手相阻,一個箭步沖到清風面前道:“師父,要徒弟做什么?”
清風厲聲道:“快點我眉心,快!”鴻飛大驚道:“徒弟不敢!”
清風頓足道“:我叫你點你就快點!”鴻飛被師父聲勢所攝,不敢再猶豫,忙伸出指頭點了下,毫無反響。清風焦躁道:“再來!”鴻飛又點了下,依然如故。
清風的心涼了半頭,苦笑道:“罷了,罷了。一次大意,竟遺終身之憾!”
賈令清見清風說得悲苦,心中動了惻隱,走過來道:“真人法力無邊,難道沒有辦法化解嗎?”
清風慘然道:“魔入心性,人力已無力回天。賈師兄,我來此本想祝你一臂之力,誰想尚沒臨敵,卻被跳梁小丑所害!都是我妄自狂妄惹的禍。”
賈令清見清風都自承無力,也唯有嘆氣連連了。鴻飛早已經哭開了聲。
清風揮手道:“生離死別,人之常情。我再活幾十年也得一死。鴻飛你入我門已久,怎么還作世情之態?”
鴻飛聞言擦去眼淚,止住哭聲,唯喉中尚在哽咽。
清風心恍神迷,強自定了定道:“你憨厚老實,并不適合在外走動,此間事了后,你當速回青城山看守門戶,修行傳道,將我青衣門發揚光大。”
鴻飛情所不忍,放聲大哭道:“師父,你別說,你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和徒弟一起回到青城山的。”
清風雙手抱頭,似是痛苦至極,忽縱身而起,以頭撞梁,大喝道:“孽障!,有本事滾出來和我斗上一斗,躲在內面算什么?!”
眾人皆驚,等清風落地,忙上前來扶,不料他一擺手,一道勁風,掃得大家站立不住,倒了一片。清風睜著血紅的眼睛厲聲道:“大家不要碰我!”
賈令清見他眉宇間煞氣縱橫,忙令道:“大家快退下,他魔性發作了!”
賈令夫不解道:“七弟,你平日斬妖驅邪無往不勝,今日怎么不作法?”
賈令清苦笑道:“我拿的都是平常小妖,怎能和這魔頭相比?我來作法,也是于事無補。”其實他心里何嘗不想作法一試,但身受重傷,那起的了壇?何況昨夜因怕被恥笑,沒有帶上法器,此時就是想作法也沒有器可施。若要遣人道自己家里去取,外面死尸重重圍困,誰又能沖得出去?
清風急喘道:“鴻飛,快去取青虹劍來刺我,我要和這魔頭同歸于盡!”見鴻飛遲疑不決,又對賈令清道:“賈師兄,你來,你來!快刺死我。我已經封住它,你快刺死我!等我死后,馬上用桃木將我燒了,這樣才能永除后患!快快快!我支撐不了多久了,等它沖開,我就要變成行尸走肉了。”
賈令清對鴻飛吼道:“你想害你師父呀!快去取劍來!”鴻飛方飛奔上樓。
鴻飛拿來劍下來時,清風已是雙手握拳,拳上青筋暴起,嘴中牙齒要切作響。鴻飛掩面將劍遞給賈令清。賈令清嘆息一聲,刷的抽出劍,但見青光如虹,一股寒氣撲面而來,果真是枚寶劍。
清風叫道:“快殺我,快殺我。”全身顫抖,似快堅持不住。
賈令清心一橫,一劍便要刺出。忽聽得窗外傳來陰慘慘的聲音:“孩子,你快出來呀,我和你娘放心不下你,來看你們啦。”
眾人悚然側視,窗口門前層層重重的站滿了死尸。死尸個個形容枯槁,面如灰土,蓬蓬亂發隨風而揚。眾人顫聲尖叫,低頭亂竄,幾位孝子居然也不甘落后。
賈令清臉色大變,心想:“妖邪作祟,也只能附在一人一尸上,這又是什么妖魔,竟能啟動我賈家全部先人遺骸?唉,里面的一個邪魔還沒有除掉,外面魔頭又來,看來是天滅我賈氏一族了。”悲涼之際忽轉念想:“會不會是里兩者有所關聯?除掉里面魔頭,外面邪祟便會自敗?”想到此處,精神復振,暗下決心道:“是與不是,也只有一試了。”趁著滿堂慌亂,青光一閃,對著清風心口狠刺下去。
長劍離清風胸口數寸時,本束手待斃的清風,臉上黑氣徒然大盛,身體一挺,伸出兩指頭夾住了劍尖。賈令清一驚,更不遲疑,竭力往前推,紋絲不動。轉力后拉,不動分毫。忙對鴻飛道:“快了幫我!”
鴻飛好生為難,雙手搓來搓去,口張了幾張,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