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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告別

二人行至河邊,誰都沒有再說話,沉默著。

江潮生側臉去瞧,望著近在咫尺這張臉,曾經讓他朝思暮想撕心裂肺的這個人,就在眼前,一時間,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扭回頭,望著河面,再次偷偷小幅度轉了下頭,望了一眼她,再次抬頭時,江潮生眼圈竟然紅了,他不禁笑自己又傻又蠢,轉向一邊,裝作無意地撓了撓額頭,借機隱去眼角的淚。

舒念毫無察覺,望著河面發(fā)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陣晚風拂過,涼意淺淺滲透,舒念難得主動開口:“以往我最喜歡這個時節(jié),酷暑快要過去,中秋團圓之際,只是,今年,怎么這么難呢?什么時候才能過去啊。”

她這樣帶著小女兒撒嬌埋怨的語氣,對江潮生來說,已經太過遙遠,他從見面起極力的克制,此刻似乎要瓦解,再難維繼。

他不再掩飾,任由自己的目光在她面龐每一處流連,肆無忌憚釋放多日以來的思念和不舍。

舒念察覺到他的注視,回望過去,被他灼灼的視線燙了下,立刻不自在地扭開頭,避開了他,江潮生快速眨了眨眼,也隨之扭開頭,下一瞬,他又再次望向舒念,目光依舊炙熱。

舒念雖未與之對視,卻也能感受到腦后兩道灼熱的視線,她不自在地轉了幾下,再次回頭發(fā)現,他還在盯著自己看,終于忍不住問:“你叫我出來,總這么盯著我算怎么回事?”

江潮生扯起嘴角,舒念實在受不住他這種眼神,覺得自己像是要被烈陽烤化,轉開頭,又向旁邊挪了兩步,拉開了一些與他的距離。

“我此去,兇險難測,萬一……”江潮生話停下,舒念的心揪了起來,扭頭望向他:“萬一什么?沒有萬一,你莫要胡說,馬上就要上戰(zhàn)場,這種不吉利的話不要亂說。”

江潮生淺淺笑了下:“萬一再回不來,我想多看你兩眼。”

舒念皺眉,生氣斥道:“越是不讓你說,你越是要說,故意的嗎?”

江潮生低下頭去,復又抬起,視線依舊連著她:“我曾經偷偷去看過你好幾回,可怕你發(fā)現,都只能遠遠看著,只能模糊地看個大概,像今日這么近,這么清楚地看你,太難得了。”

舒念撇開頭,有點想哭。

她不喜歡江潮生這種像是道別的話,只要一聽,心里就會止不住難過。

可她又恨自己這般無能,即便江潮生真的有什么,也輪不到她來傷心,自有正主去悼念,可是,他明明已經與自己分離,另有新歡,又跑到這里來說這些!

舒念心中有怨,可又不忍語氣太重,只輕聲道:“這些話,你不是應當同汪小婉說嗎?你跑來特地同我說這些,又算什么?”

江潮生面露不舍,他望著舒念,只跟他有一壁之隔,只要他往前兩步,一伸手,就可以將她擁入懷中,可是他不敢,他怕舒念的憤怒和不悅。

時隔這么久,不知她是否已經將自己忘懷,對于他來說,眼前之人,就像是刻在心頭的題字,難以去除,可是對于舒念來說呢?江潮生不敢去想。

“晴柔,你說得對,我真的不是個好人。”江潮生忽地輕聲說道,“我同汪小婉,其實只不過是一場相互利用的政治聯盟,她父親希望借助我能能在政界站穩(wěn)腳跟,而我希望通過他,可以壯大隊伍,當然,我不否認汪小婉對我有意,確實因為她的這份念頭,讓我此行格外順利,不必花太多心思去維護,她和她的汪家勢力,也甘愿為我所用。但你若說她對我真心一片,其實不然,畢竟江潮生未婚妻這個身份對于她,對于她們汪家來說,都是百利而無一害,她是個有野心的人,從來不甘居于人后,若想要在政界商界大展拳腳,全靠她名聲不怎么好的爹,卻是不夠,早先我就警告過她,我并非良人,不過她賬算得清楚,就算有一天同我分道揚鑣,憑她曾是我未婚妻的身份,也會獲益不小,她出錢,我出力,帶她打入了胥城的名流圈,互惠共贏罷了。”

江潮生這般說著,像是在訴說一些極為平常的事,可這些清淡的字在舒念耳中,不啻為驚天巨雷,她聽得心驚膽戰(zhàn),不解又迷茫地望著江潮生,不敢打斷。

“原本我想著,待我壯大實力之后,可以慢慢地抓汪洋海的把柄,我知道他向來貪墨奸猾,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好官,更不是什么好人,可眼下我得用他,就只能忍,原本已經快要成功,奈何已經開戰(zhàn),我卻不能動他,也不能撕破臉,這不出發(fā)前還托他的福,給兄弟們都置辦發(fā)放了不少銀錢,糧草也備得充足。我不是兩袖清風的廉官,卻也不屑于偷搶拐騙,少不得,就得用到汪洋海這個錢袋子了。”

舒念沉默著,心里百般滋味,卻不能發(fā)一言。

江潮生緩緩上前一步,聲音放得極輕極輕:“我向來不是什么舍己為民的好人,只是,國難當頭,我輩凡一息尚存者,皆當沖上去保家衛(wèi)國,護佑妻小,若我們都不在,他日日寇鐵蹄踐踏之時,難道我能眼睜睜看著你受其所累嗎?我有我想守護的人,他們也是,我們上戰(zhàn)場,無可推諉。”

舒念絞著雙手,終于憋出一句:“你,要保護好自己,一切小心。”

江潮生的目光始終流連在她面上,舒念不敢與之對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溺在其中。

“晴柔,若我能平安歸來,你可還愿意等我?”最后一個字,極輕極輕,像是怕驚動了薄若蟬翼的絲線。

“這些話,你原不該同我說,你既有婚約在身,于道義而言,我并不想與你有何牽扯。”舒念看向一旁,并不答話。

江潮生只望著她,不退也不撤回眼神,固執(zhí)地等著她的回應。

舒念咬了下唇,狠了狠心,道:“汪小婉待你一片真心,她于你仕途有助,你們自當和和美美……”

江潮生再無法忍耐,上前一步,攥住她手臂,用力將她拉至面前,面色焦急:“我沒有嚇唬你,戰(zhàn)場上,生死難料,往往都是一瞬間的事,我無法去保證什么,但是我有牽掛的人,生之念頭就比旁人重,我現在告訴你,你覺得我混蛋也好,無賴也罷,隨你,總之你要知道,我放不下你,若說讓我活下來的動力有多少,你就算一個,我同汪小婉,不過是熙熙攘攘皆為利來,眼下雖不便與汪家翻臉,但我想共度一生的女人,就只有你,若我能有幸活著歸來,便再也不想錯過你。同汪小婉的婚約,你也不要擔心,我都會解決。”

他越靠越近,舒念掙扎,想要向后躲,江潮生不肯,咄咄逼人:“你只告訴我,愿意等我嗎?”

“你先松開我,”舒念同他商議,江潮生手卻越收越緊:“除去汪小婉與我有婚約,別的人對于我來說,都是逢場作戲,我并未當真,也未與她們真有什么,你之前讓我不要再糾纏你,我答應了,之所以這么久沒來看你,只不過是怕你真的鬧到汪小婉那里,她會對你不利,在我這里,我從未答應過與你分開,你剛才不是想問我,與少文有何不同嗎?我現在就告訴你,他再放不下,也知道與明水此生無緣,可我從未想過要放下你,我這一輩子,都沒打算讓你離開我身邊。”

舒念開始慌了,她拼命往后撤,想要掙脫開來,江潮生面色痛楚,長臂用力,終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不顧舒念的反抗,將頭埋在她的頸間處:“我是壞人,我是小人,我想著,反正時間來得及,徐徐圖之,可是,沒想到上天這么善變,如今我生死難料,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若我平安歸來,就娶你為妻,讓你再也不能趕我走,若我……”

舒念停止了掙扎,江潮生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她知道,后面的話有多么殘酷,心里瞬間被失去他的恐懼占據,手臂緩緩抬起,卻再難將他推開。

“若我埋骨他鄉(xiāng),”江潮生頓了頓,繼而堅定地說:“你定不要將我忘了,哪怕你以后嫁了旁人生子,也要時不時念一下我,可好?”

舒念淚一下涌了上來,又急又氣道:“你人都死了,怎么還這么自私,要我記著你?若我記著你,你就沒想過我日后的生活嗎?我還怎么好好過接下來的人生?”

江潮生深深望著她,舒念扭開頭,兀自抹去眼淚,沉默著。

半晌,江潮生才苦笑兩聲,抱著她的雙臂又用了下力,不滿足啊,抱得再緊也只覺不夠,若能將她嵌進心里就好了。

舒念抬手就去捶他的后背,只是力道全無,只捶了幾下,便忍不住哭出聲來。

江潮生一動不動,如珍視珍寶一般,小心地抱著她,不愿松手。

“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戰(zhàn)之責。”良久,舒念抹去眼淚,輕聲但堅定地說,“我不是無知幼子,此時乃非常之時,家國在前,情誼在后,你且放心去戰(zhàn),我會在家里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惦記我,你要的答案,待你平安歸來那日,我親口說與你聽。”

江潮生松開手,略略低頭與她對視,舒念眼中淚雨婆娑,神色卻堅毅,江潮生驀地笑了,頭一低,覆之其上,雙唇交融。

舒念只覺周身如遭驚顫,周身血液凝固,心擂如鼓,呼吸急促,雙手攀住江潮生的肩頭,堪堪才能站立得穩(wěn)。

而江潮生此時只愿時間停駐,他從未想過,遺憾之于他,只在乎眼前之人,他的心愛之人,如沉金冷玉,卻讓他的胸口發(fā)燙,讓他對這個世界留戀不舍。

回想往昔歲月,多數時候,她都是靜默的,可卻擁有蓬勃之意,就連江潮生自己也記不清楚,從幾何時,舒念這三個字就這樣闖入他的生命中,成為他再難割舍的一部分,如白雪于無聲無息間覆蓋大地那般,他無力逃脫。

只要有她在的日子,總是會比其他日子甜一些,可是他卻白白浪費了這么多原該與她朝夕相處的日子,原本他總以為時間有的是,一切來得及,可現在,即便再想要挽回,也徒勞無益,這種恨水東逝的無力感,讓他煎熬難耐。

好在,舒念說了,會等他回來。

良久,江潮生終于松開她,二人氣息皆不穩(wěn),面色潮紅,仿若窒息一般。

舒念大口喘著氣,面紅耳赤,江潮生只覺不舍,將她再次涌入懷中,不似剛才那般用力,輕柔至極,像是捧著稀世珍寶。

“無論你是不是真心,還是出于善良,想給我留個念想,我都不在乎,你只要記得,我小氣,還較真,你說過會等我,就休想作廢,我會當真。”江潮生其實不想說這些,可他要走了,又怕舒念真的絕情,只能將這種置氣一般的幼稚的話說了再說,試圖用這些話框住她,套住她。

舒念難得什么也沒有反駁,只輕聲‘嗯’著,江潮生想要松開他,只覺手臂有千鈞重,只是,再不舍,也終要離別。

他忙了多日,籌備物資和軍需,才空出這半日來,凌晨就要出發(fā),再不能耽擱了,他已經看到不遠處袁少文焦急轉來轉去的身影。

“我走了,照顧好自己,回來不能讓我發(fā)現你再瘦了。”江潮生還想說點別的,千言萬語,卻也得這么一句。

舒念噙著淚水,沖他粲然一笑:“去吧,保重。”

江潮生最后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目光里滿是不舍。

終于轉身,再不回頭,大步離去。

舒念霍地說道:“我等你,決不食言。”

她沒有用力喊,聲音輕輕的,江潮生身形一頓,并未停留,很快便與袁少文匯合,乘車離去,再無蹤影。

此時,舒念才終于不再忍耐,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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