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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慰問守軍

1

湖西中學(xué)座落在南縣城南郊。由段乃文創(chuàng)辦,他是第一任校長。

段先生自從日本留學(xué)回來后,先在上海教過書,后盧溝橋事變便辭去了職位,起先欲投筆從戎,苦于一介書生只有一腔教育救國之心,于是,他回到了家鄉(xiāng)并醞釀著用自己的知識教化家鄉(xiāng)的學(xué)子,以此讓他們通過學(xué)問來救國于災(zāi)難之中。通過多日努力,奔走呼吁,終于借到了縣城南郊劉家垅一棟閑置已久的殘破兵營作校舍,同時不惜變賣自家的田產(chǎn)并全部捐出所得,作為修葺校舍、添置教具的經(jīng)費。一所以“抗日救國、培育英才”為辦學(xué)宗旨的“湖南私立湖西臨時中學(xué)”正式成立。后來經(jīng)過努力,最終獲得HUN省教育廳批準立案,正式定名為“HUN省私立湖西初級中學(xué)”。

段校長親自用正楷書寫了校訓(xùn):公誠勤勇。這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貼在每間教室的前方,時時提醒自己的學(xué)生以為之。

這里環(huán)境宜人,幾棵大樹環(huán)繞著教室,教室前面是一個操場,旁邊一條路直連著堤壩,堤壩下是便那孕育著二岸人民而日月奔騰不息的沱江。在離學(xué)校不遠處一坐西班牙式的教堂格外醒目地聳立著。小雨下著,整個校園就像籠在一片灰朦朦的霧色中,從遠望去如同一幅濃濃的水墨速寫,濃縮了江南秀麗之景。

下課鈴聲響了。

“盧桿、李小林、曹青滿下課后你們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楊老師站在講臺上一邊收拾教本,一邊頭也沒抬點了名。

楊老師三十開外,顯得有一點老成,樣子長得特滑稽,頭發(fā)短淺,眉毛粗長,不過眼睛過于小,鼻孔有點上翹,正所謂湖區(qū)人說的“朝天鼻”,相貌不敢恭維。如果不是站在講臺上,不是在學(xué)校里的話,誰也不曉得他是一個老師。他不是本地人,來自四川,去過日本留過學(xué)。

盧桿喜歡他講的課,尤其國語講得非常好,是他敬重的老師。楊老師也非常喜歡他,常常跟他說說國內(nèi)形勢和國際形勢。

楊老師喜歡他是有緣故的。因為一本書。

一天中午吃過飯,盧桿和李小林來到教室后面的林子里,選了一塊茂密的樹叢鉆了進去,來到一片不大也不小的空地上,小心翼翼看了周圍環(huán)境,四面靜悄悄的,只有風(fēng)嘩嘩地吹撫著周邊樹葉。盧桿迫不及待地從褲腰帶上抽出了那本還帶著體溫的書與李小林并肩看了起來,看著看著情不自禁念出了聲:“……至今一切社會的歷史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

“好。”聲音不大卻如一聲炸雷在他們的身后響起,驚得手中的書掉在地上,準備向樹叢外跑時,倆人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給捉住了。盧桿反應(yīng)快,右手一個反牽制將身后人的頭猛地一扣,順勢往前一帶,叭,那人重重地摔在了落葉上。盧桿不看不知道,一看是他敬重的楊老師,知道撞下了大禍。小林也是一臉的驚恐。天啊,把老師摔成這樣,這還了得啊。

倆人正面面相覷,不知是走好還是留好,拿不定注意時,楊老師幾次艱難地想從地上爬起來但沒成功,口里唉喲唉喲地叫著,咧牙咧嘴一臉痛苦的模樣,看樣子他被摔得不輕。

“格老子的,還站在那里搞么子嗎?還不快點把老子扶起來。”隨即又哼了一聲。

盧桿和小林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上前將楊老師扶起,拍打著楊老師衣上的枯葉碎草,口里一聲又一聲地陪著不是。盧桿一邊按著楊老師的脖子,一邊將腳邊的那本書輕輕地踢向小林,用眼神示意小林將書拾起。小林會意準備彎腰去撿起時,他的手被楊老師的腳踩了一個正著,這回輪到小林咧牙咧嘴了。

“拿來。”楊老師輕輕地喊了一聲。

小林昂著頭望著楊老師,歪著嘴傻笑著用手指他的腳,楊老師笑了,看著腳下書上的封面,隨即馬上又嚴肅起來。

“好啊,你們正書不讀,卻跑到這里看這種歪書。”楊老師故意斥責(zé)道。

“老師,這不是歪書!”盧桿反駁。

“怎么不是?”楊老師假裝一臉的慍怒,心中倒驚喜:“你說說看,怎么不是?”

小林見楊老師惱了,有點膽怯。盧桿不怕,硬著脖子說:“楊老師,你不是常說學(xué)生學(xué)習(xí)以廣博群書來養(yǎng)心,以開拓知識來創(chuàng)世嗎?這本書,我覺得沒有不好的。”

“對,沒有什么不好。第一句,我就喜歡。一個幽靈,共產(chǎn)主義的幽靈,在歐洲游蕩,好浪漫啊。”小林說。停了停,他又說道:“但好在哪里,我,我也不知道。”

“好就好在‘它的精神至今還鼓舞著、推動著文明世界全體有組織的正在進行斗爭的無產(chǎn)階級。’它‘是每個覺悟的工人必讀的書籍。’這是列寧說的。”楊老師說。

列寧?不知道。盧桿和小林說,不認得他。

“列寧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中國帶來了馬克思主義,他在蘇聯(lián),與中國的HLJ搭界,是世界無產(chǎn)階級的領(lǐng)袖。”楊老師說。

盧桿說:“那這本書,我是看定了,不會錯吧,楊老師?”

楊老師笑了,是一種真實的笑,善意的笑,友好的笑,邊笑著邊撫著他們的肩膀向樹叢外面走去。

“你們知道什么叫共產(chǎn)主義嗎?”楊老師邊走邊問。

“不知道。”盧桿老實地回答,李小林則搖著頭。

“共產(chǎn)主義就是為天底下的勞苦大眾謀求解放。目前中國共產(chǎn)黨的任務(wù)就是要把日本帝國主義趕回海上,讓日本鬼子永遠地不再欺凌我們中國人,讓中國人民過上幸福安康的日子,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書讀,人人有事做。”楊老師真摯地說。

“唉呀,我的天啊,到那時我就真的太幸福了。”小林禁不住大叫起來。盧桿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叫什么叫,就你幸福啊。”

楊老師神情又回到嚴肅的樣子來:“不過,你們今天逃課,我得處罰你們,讓你們知道不遵守紀律的嚴重后果。等上完最后一節(jié)課后,自己主動到操場上去罰坐。”

所謂“罰坐”,其實就是讓學(xué)生在操場上坐在一塊豎立的磚頭上,只能坐一邊的屁股,但兩邊屁股可以左右輪換,一節(jié)課的時間。不管春夏秋冬還是狂風(fēng)雪雨,只要哪個學(xué)生犯了錯,都照樣受罰。如果是晴天還必須手中拿著一本書高聲地朗讀。如果倒霉遇到雨天的話,也不例外,但手中的書換成了二塊磚,兩手向前伸展端住著。

楊老師要罰,他們無計可施,只認倒霉。盧桿倒沒事,他練過功,但李小林不行。

“楊老師,讓我一人來罰吧,他身體不好。”盧桿替小林求情。

楊老師說了一句“不行”后,頭也不回走了。

好幾次,小林從磚上滑坐下來,盧桿則像平時坐在板凳上一樣沒事。

從這以后,在校園或河邊寢室里都能看到盧桿和小林與楊老師他們的身影。當(dāng)盧桿從楊老師口里知道日本侵華,蹂躪了中國大片土地的時候,他對楊老師說要去當(dāng)兵打鬼子,愿意灑下自己的一腔熱血和身軀。楊老師表示贊許,他只是說了一句,回去問你爹去聽他的意見,同不同意,要同意我可以推薦你當(dāng)兵。

盧桿問要把他推薦到哪里當(dāng)兵,是不是耿營長那里?楊老師說暫時不告訴他。盧桿又說,要把小林一起帶上。楊老師問為什么?盧桿說,小林他打我妹子的注意,我不準。盧桿的話把楊老師給逗樂了。

盧桿回去與父親說了這件事后,盧水生聽了很生氣,罵他不肖子孫,罵當(dāng)兵的都不是好貨色,都是一些**土匪,罵他枉費了父輩們的心血,罵得盧桿是大氣不敢出,要不是他媽媽孫花妹出來干涉他的父親,父親甚至想動手打兒子了。

這件事,老楊也去找過盧水生,但無效,也就只好作罷了。

仿佛一切事情都在按部就班地運作,似乎一切都很平靜。但就在昨天,平靜的日子打破了。

交通員來了,給他一封信,是上級的指示,華容被鬼子占領(lǐng),南縣時刻有被日本鬼子攻擊的可能,要他組織其他人員隨時注意鬼子動向。另一個重要的任務(wù)就是讓老楊務(wù)必讓他在今晚啟程即刻離開南縣到到武漢接一個從日本過來的人,是什么人?交通員回答不清楚。

老楊臨走之前想起了一些事情還沒有做完,上完課后便叫上了盧桿、小林和曹青滿他們。

2

盧桿他們到了辦公室,楊老師招呼他們坐下,神情嚴肅地說道:“你們知道嗎?現(xiàn)在中國許多的地方被小日本占了。就在前不久,他們占領(lǐng)了離南縣不遠的華容縣,我們這所學(xué)校不可能成為避難所。小鬼子一來,這里不會安寧。他們一定會來的,這里駐守著國民黨的部隊,鬼子不可能不來,他們一來,戰(zhàn)斗就會響,這里的鄉(xiāng)親就會遭殃。”

盧桿沉不住氣:“楊老師,那我們跟他們干啊!怕個鳥。”血氣方剛激動地揮舞著手。

“干個屁,你怎么干,就憑你這只手,這雙拳?格老子的,冒得槍,干個屁!”他阻止了盧桿的熱血,澆了他的冷水:“鬼子是惡魔,是沒有人性的東西,他們無惡不作,是一群***強盜。”

這時,有些路過的同學(xué)聽到楊老師的話,都倚在門外聽著。楊老師都把他們叫了進來,說:“我只怕不能陪你們一起學(xué)習(xí)了,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一時半會回不來。”

“那我們怎么辦?”盧桿說出了同學(xué)們的心聲。同學(xué)們都在望著他。

小林說:“楊老師,我們怕什么啊,村子里不是有耿營長他們嗎?”

“不是怕,我們中國人民絕不會怕任何一個敵人的。同學(xué)們,有來犯便有抵抗,華北有我們的八路軍,江南有我們的新四軍,整個中華民族的大地上都有我們的熱血戰(zhàn)士,我們會怕嗎?”楊老師激昂地說道。

盧桿說:“楊老師,我們不怕!同學(xué)們,是不是?”

旁邊的曹青滿第一個舉起了拳頭:“我們不怕!”周圍的同學(xué)也揮起了手,跟著盧桿一起喊:“我們不怕,我們不怕。”

“好了,好了。”楊老師看著群情亢奮的同學(xué)們,說“頭幾天段校長叫你們演出慰問的節(jié)目都準備好了沒有?”

盧葦回答都準備好了時,楊老師便說:“好,馬上動身,去南縣郊外修筑著陣地的耿營長部隊進行慰問。”

3

擔(dān)負守備南縣外圍防御戰(zhàn)斗任務(wù)的耿營長接到了上級的指令,命令他們堅決阻擊日軍的進攻,馬上進入陣地,加固與挖掘工事,準備好彈藥運輸與存放。

接到命令,全速集合部隊開赴陣地。在挖掘陣地不久,耿營長的心情難以平靜,事情由一個骷髏引起的。

這天,一連的士兵們正挖掘工事,挖著挖著,只聽到陣地上一連長的叫聲在工事里傳來。

“真他媽的霉氣。”在親自挖掘工事的一連長罵罵咧咧地嚷道:“怎么就挖出了一堆白骨,呸!”一只手抓起來就向上面丟去,沒想正好丟在來查挖掘進度的耿營長腳下,料不防把他嚇了一跳,惹得一連長和士兵們一陣大笑。

耿營長定住神望著腳邊的骷髏足有幾秒,然后抬起頭大聲地問怎么回事?兩眼一線火光猛然地射出,仿佛看到了當(dāng)年的血腥之夜。他望著一連長他們,二只眼珠子幾乎要蹦了出來似的,大聲地斥責(zé)道:“操你娘的,有什么好笑的,一個人都成了這樣,你們還讓他不得安寧,一連長。去,把這些骨頭收拾,找個地方重新埋掉。”一連長見耿營長發(fā)火了,照辦,令二個士兵將尸骨收攏后往山上走去。

耿營長轉(zhuǎn)過身默默地緩緩地心情異常沉重地坐在工事邊的土堆上,心里就象不遠處河流中的漣漪難以平靜。

他永遠忘不了他父母慘死的那一夜。

他是東北人,九一八事變隨父母逃難到了南方一個村莊。在那里父親做佃農(nóng),母親做針線,盡管日子清苦,但安安靜靜。

一個夜晚,西島親自率隊帶領(lǐng)鬼子向新四軍進行圍攻的掃蕩中,他們闖進了村莊,父母和他還有幾百號村民被鬼子趕到了禾場上,盡管母親清秀的臉寵匆忙中被父親抹上了一層的鍋灰,依然被鬼子抓了出來,連同其她女人被關(guān)進了一間草屋。

西島手一揮,十幾個日本兵馬上手中的槍向屋內(nèi)涌去。禾場上的那些男人們開始激憤起來,臥倒在草垛邊的鬼子機槍手隨即拉開了槍栓隨時準備向手無守鐵的村民作好掃射的準備。

耿營長的父親看見了自己的妻子向他投來求救的目光時,他的肺幾乎要炸了,脖子上青筋直暴,二眼冒著火,只見他撥開人群,爆發(fā)出一聲獅子般的吼聲,沖出人群猛然地向西島沖去。

西島猝不及防被他父親撞得連退了幾步,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飛速地抽出東洋刀,二眼不眨以狠毒的姿勢向前邁進,朝耿子堂父親的頭頸上砍去,頓時,鮮血飛濺,刀隨即一抽,耿營長父親身上的鮮血直涌,西島提著的刀上沾著的血,順著刀鋒汩汩流了下來。

同時,機槍手扣起了板機,“突、突、突“的槍聲頓時響起,前面一排人相繼倒下,求生的欲望使后面的村民抱著腦袋驚恐地趴在地上。

就在父親被西島砍殺時,耿營長的淚水奪眶而出,剛想大叫一聲要沖出去時,卻被旁邊一雙大大的手捂住了他的嘴,便緊緊地用另一雙有力的手將他拉住摁倒在地,使他動彈不得。

那人輕輕地說話了:“子堂,別動。我是你父親的朋友楊炳連,我不想讓你去送死。”

耿子堂這時轉(zhuǎn)過頭看著與他說話一臉肅穆的漢子,他含著淚咬著牙,血從角嘴流了出來,他聽從了楊炳連的話沒有去沖動了,只是用仇恨的眼光看著小鬼子。

西島將手中的軍刀往上一舉,機槍聲嘎然停止。

就在這時,耿子堂的母親裸露著上身,披頭散發(fā),踉踉蹌蹌地大罵著畜牲強盜,從屋內(nèi)跑了出來。在她的后面,一個鬼子嘰哩呱啦地大叫著,全身赤裸緊跟著追了出來。

西島像長了后眼睛一樣,似乎清楚地預(yù)感到身后這個女人已直向他奔了過來。他身子沒向后轉(zhuǎn),只是兩手飛快地抓住了插在地上的刀柄,然后毫不猶豫地將刀向身后一伸,鋒利的刀尖刺進了母親的胸膛,穿透了后背,刀尖上沾滿了母親的鮮血。母親頓時癱軟地倒在他的腳邊。

在人群周邊幾堆火光的映照中,又見西島猛地從耿子堂母親的身體里抽出東洋大刀,鮮紅的血水還在順著刀尖向下流淌著,他看也沒看倒在腳底下的女人,轉(zhuǎn)身徑直朝剛才追出來的那個日本兵走去。

士兵看到了這一幕,正驚呆中,全然不顧自己一絲不掛地呆在原地看著地上死去的女人還在掙扎,沒注意到西島向自己走來。

西島走到他的面前,帶著一絲快感,用沾滿鮮血的軍刀在士兵赤裸的身上揩了幾下,士兵的胸脯上頓時留下了幾道醒目的血印。然后,西島又動作嫻熟地將軍刀插入鞘內(nèi),微笑著用手輕拍他的臉道:“你還得加強磨練才行。”

耿子堂看到母親也慘死在西島的手里,哪里能容得下這口氣,想掙脫楊炳連的手卻動彈不得,楊炳連把他死死地摁在自己的身軀下,一只手緊緊地把他的嘴給捂住了。

耿子堂唯有用一雙憤怒得充血的眼,圓圓的在仇恨地瞪著西島。

這時,鬼子們帶著滿足的笑容從屋內(nèi)跑了出來,邊穿衣裝,邊互相淫笑著。西島看著他們,大聲地喝道:“動作迅速點。”那些鬼子聽了趕緊向擺著槍的地方奔去,拿起槍一個一個成隊形站在了一邊。

西島手一揮,躍上馬,隨后鬼子將牽來的牛驅(qū)趕著,將捉來的雞鴨懸在槍上揚長而去。

鬼子們一走,鄉(xiāng)親們便有的擁向那間草屋,有的擁向自己已被槍打死的親人,有的聚集在耿子堂的母親和父親的身邊,抽泣著痛罵著。耿子堂眼中已沒有淚水,只有怒火在燃燒,望著遠去的鬼子身影,兩只拳頭握得緊緊的,良久,猛地跪倒在父母尸體旁邊,對著蒼天大喊一聲:“爹,娘,我一定要為你們報仇!”。

這時,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仿佛上天也在哭訴著人間發(fā)生的不幸。

掩埋,叩頭。別了雙親,一步一回頭,依依不舍。

耿子堂被楊炳連連拖帶拉地走上了鄉(xiāng)間的田埂上,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夕陽落下的余輝里。

4

“營長,他們排的工事修好了。”一連長帶著一排長跑了過來,把耿營長悲痛的思緒給打斷了。他“哦”了一聲。

一陣風(fēng)吹來,一連長身上一股氣味難聞,突然覺得自己身上好癢,自顧自地在撓著。一連長笑他何苦呢?不如去河里沖個澡。耿營長說苦也是自找的,我愿意,關(guān)你屁事。一連長見耿營長一板正經(jīng),他說,算了,不跟你說了。

耿營長對一連長說,你不說,我想說。你一身的臭汗,好久沒洗澡了?快點,帶上你的一排,獎勵你們跟老子一起洗澡。”他對遠處又喊到:“二排長,三排長,你們要向一排學(xué)習(xí)。他娘的真沒勁,一排都搞定了,你們還在磨洋工。今天五點前搞不完,老子不讓你們吃飯。一連長,走,好好洗個澡,到時鬼子來了,身上一癢,板機都不會扣,全都得報銷。”

“報告營長,這里的水冷不冷?”一連長鬼笑著立了個正。

“狗日的,是男人不?怕冷?”耿子堂一腳向他踹去踢了個空,一連長跑開了。

“弟兄們,我還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今天湖西中學(xué)的老師和學(xué)生會來慰問我們,你們快點行動,不要磨蹭,洗好后就上岸,別他媽地給我丟臉。”耿子堂大聲地喊道。

聽營長這么一說,正在脫衣的一連長玩世不恭道:“連長,開個恩吧,我光棍一條,求求情讓校長給我一個學(xué)生妹吧。要打戰(zhàn)了,說不定哪天被狗日的鬼子給砍了,到死還不知媳婦的味,豈不是在世上白活了一場。”

“狗日的,欠揍啊,什么時候了,說這種話。你死了,成了死鬼,還想害人家女孩為你守寡啊,滾滾滾。”耿營長笑道。

一連長找了沒趣,向他的手下?lián)]手喊到:“弟兄們,還站著干什么,跟我來。洗干凈,讓學(xué)生妹子看看我們英俊的模樣,別讓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子們瞧偏了咱們,走啊。”

一排的戰(zhàn)士立即丟下手中的鍬,邊歡呼邊脫下軍裝,一身赤裸光著屁股向河邊跑去,耿子堂望著他們背影,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緊跟著熱血往上一涌,心中感嘆道:這就是男人,男人就應(yīng)該這樣,無拘無束,打仗是男兒,閑著也是男兒。

耿子堂邊脫衣褲邊向河邊跑去,從他的背影看上去一身的肌肉在五月初的陽光下顯得飽滿與強健。

這時,正在另外二邊山上林子中擔(dān)負埋伏任務(wù)的二連和三連的士兵們看見了一連在河中嬉戲,士兵們吵鬧著要去,被連長制止了。不過,連長們還是不約而同來到河邊,向耿營長說他們的士兵也想洗澡,被耿營長罵了。

“誰叫你們來的?啊,你們的任務(wù)就是埋伏,又沒叫你們挖工事,要真是鬼子來了,被鬼子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媽的,不是壞了我的計劃?回去,你們誰也不想動,不打完這仗,誰也別想洗澡。知道嗎?”罵完后跳入了河中。

二位連長無奈折了回去,各自回到自己的陣地后,又把圍上來想探個究竟的士兵們罵走了。一連二連的人只有在山頭上羨慕地看著水中熱鬧的份了。

靜靜的河水在一群士兵的游水打鬧中頓時沸騰了起來。

5

在加緊施工的二個排的工事中,二排長和三排長都看到了水中熱鬧的場面,眼饞得要死,心里癢癢的,身上更是癢癢的,恨不得也跳入河水中洗個痛快的澡。但沒有完成任務(wù),耿營長肯定是不會讓他們下水的,要想去痛快地去河里,唯一的辦法就是加緊督工,在二個排長的嚷嚷聲中,只見塵土飛揚,二、三排的工事里干得好不歡快。

距離此處二公里之外的一條彎曲的山路上,走來了一支數(shù)人的隊伍,有男有女,都是一些學(xué)生伢兒妹子,走在前頭的正是楊炳連老師,走在他身邊的是盧桿與小林。一些人挑著擔(dān),一些人推著載滿小米的小輪車,還有一些人提著袋,熱熱鬧鬧地看得出他們個個興高采烈。女孩子哼著歌,在路邊摘著花或撲打著飛舞著的蝴蝶。

快到中午時分的時候,二排三排各班報告各自的工事已完工,兩個排長審視了一番后,便命令二排、三排的士兵作好洗澡的準備:“全部脫光衣服,目標,前方一連長占據(jù)的河。”

隨著一聲“沖啊!”士兵們一窩蜂歡快地向河邊跑去。

小狗子沒有脫掉短褲,他不好意思,跟在后面的賈小麥跑上去將他的褲子往下一拉,屁股露了出來,惹得那些士兵們哈哈大笑,小狗子盡管有點惱怒,但還是提著褲子跟著小麥匯入了嬉戲的河水中。

一陣打鬧頓時在這條不寬的河中展開。

“報告營長。”一個正在望風(fēng)的哨兵跑來到河邊,對著營長方向一個立正:“那邊來了一群人,好像是學(xué)生,有男的還有女的。”

耿子堂聽了,笑了,叫著一排長快上岸。然后以不標準的狗爬式動作向岸上游去,急速地穿上短褲,接過哨兵遞過來的望遠鏡望去,果真一群人朝他們工事方向走來。

二排長聽一排長喊著學(xué)生妹來了的時候,他開始了牢騷,嘀咕著這哪跟哪啊,才下到水里,又要我們上來,真是太不過癮了,遲不來,早不來,偏偏這時候來,這些伢妹兒也不看時候,真沒勁。

三排長應(yīng)和著說,屁股卵蛋兒都還沒有打濕,他們就來了,真他媽掃興。

一連長聽了他們的話直樂,他取笑二排長道,等一會兒,那些妹子來了,你就不會沒有勁了的,聽說這里的妹子個個都是水靈靈的,好看得不得了,要有本事就拿出來給那些妹子們看一看,沒準你還會勾上一個,到時吵著要跟你回老家看你娘,你得請我喝酒。

牢騷歸牢騷,取笑歸取笑,正在河中的士兵們還是趕緊爬上岸來。已回到岸上的打著和聲邊穿衣邊歡快地叫著,隨后三三兩兩向工事前面的空曠地跑去,以排為單位集合。

當(dāng)亂哄哄的隊伍集合完畢后,楊老師帶著的一幫學(xué)生來到了他們隊伍前。

一些士兵在匆忙中穿戴不齊,有的沒來得急穿上軍裝,赤裸上身,二手抱著胸脯,樣子很滑稽,惹得那些蘆葦那些女生們看見了,低頭抿嘴直樂,臉上都飛上了二朵紅暈。

耿營長見狀,非常氣惱,一聲令下:“小狗子,賈小麥,還有你,出列。”

三個人筆挺地站在隊伍的前面,不敢正視營長的目光,兩只眼呆呆的不知望著哪個點,手腳也不知該放在哪里,這更讓那些妹子和男孩們笑得合不攏嘴。

他們的樣子讓耿營長大發(fā)雷霆:“像軍人嗎?站好了,立正。你們說,值不值得今天關(guān)你們的禁閉?”

旁邊的楊炳連附在耿子堂的耳邊耳語了幾句。耿子堂聽了連連點頭,接著說:“給我聽清楚啦,就瞧著你們今天的熊樣,再有看在楊老師的份上,我就不關(guān)你們的禁閉了,我要罰你們天天晚上站崗,放哨。去,把衣服穿上再回來。”

他們應(yīng)了一聲后找自己的軍裝去啦。

耿營長面對楊老師,以一個標準的軍人姿勢敬禮道:“報告,除三名士兵去穿衣服外,全連其他將士全部集合完畢,請楊老師檢閱,請楊老師講話。”

楊老師微笑著來到隊伍前,看著面前將要與鬼子們浴血拼殺的士兵們,心中不免涌上一些敬仰崇拜之情,他說道:“弟兄們,多多保重。我相信,有了你們這些熱血男兒,抗戰(zhàn)的勝利一定屬于我們,屬于你們,屬于所有的中國人。”

士兵們?nèi)呵榧ぐ海驹谂赃叺谋R桿與那些同學(xué)們激情地鼓著掌。

一連長心不在焉,兩眼伸直,看著站在左前方的盧葦。十七、八歲的模樣,粉朵朵的臉蛋,水靈靈的眼睛,高而挺的鼻梁,紅潤潤的嘴唇,細圓圓的脖頸,豐腴的胸脯,一條辮子掛在腦后,修長而苗條的個頭。

一連長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驚嘆眼前這個女孩有點像曾經(jīng)在土匪窩里與他要好的壓寨夫人。唉,這個地方竟然有這樣的美女子。看呆了,看直了,就連耿營長在喊他的時候也沒有醒過神來。

“一連長,注意力集中。”又是一聲大喊。一連長才如夢初醒,慌亂應(yīng)到:“到。”

就在這時,從隊伍的后面跑過來三只土狗。一連長見了,二話沒說,掏出手槍,瞄都沒有瞄,抬手槍口往前,扣動扳機,只聽三聲槍響,三只正在奔跑的狗應(yīng)聲倒地,獲得了士兵們的一陣喝彩。得意之余,他的眼睛始終都在望著盧葦,聽到槍聲響起,單純的盧葦和其他女生捂著耳朵,根本就沒注意一連長投過來的眼神。

耿營長讓小狗子和賈小麥把狗送到炊事班去。

楊老師叫學(xué)生們將帶來的東西全部放在隊伍的前面,不一會兒,大米、雞蛋、蔬菜、水果,還有酒和煙,堆積如小山般。

耿營長解散隊伍,讓各排領(lǐng)取慰問品,囑咐炊事班公平分配給士兵們,還指指二邊的山頭,給他們送點狗肉去。叫過一連長,說是楊老師他們只怕吃得飯來,時間肯定有點晚了,讓他們就在這里呆一晚上,叫他派些人準備今晚宿營的用具。

6

一連長叫來一排長,安排他去做耿營長交代他的事。他可沒有閑心管這些瑣碎事,他的心不在這里,也不在那些學(xué)生伢兒帶來的慰問品上,而是在那個女孩盧葦身上。隊伍一散,便用軍人特有的眼光搜尋著目標。

一連長年紀也不小了,三十好幾,山西人,年輕時曾拜過和尚學(xué)過拳術(shù),有幾下功夫,后來被一個占山為王的曹大麻子收留,為山寨立下過汗馬功勞,成了二當(dāng)家。守寨夫人看上了他,從此倆人明里暗里來往,被曹大麻子發(fā)現(xiàn),嚷著要他的命,幸虧被他的幾個弟兄知道,同他一起逃出了寨子。

居無定所,覺得不是一個好辦法,憑他們幾個人幾條破槍成不了大事,一到空閑,他就念念不忘讓他神魂顛倒的壓寨夫人,好幾次想上山找她,因寨子森嚴,防備嚴密不得成功,干脆死了心。

一天,碰上閻錫山一支部隊從他們歇腳的村莊經(jīng)過,便當(dāng)了兵。后來,在一次與日本鬼子交戰(zhàn)中被打散,找不著部隊,與幾個弟兄一路尋找,扒火車、穿河流、越高山,稀里糊涂地來到了江南這塊地方。在一座小城里,人生地不熟的他們便擺上了地攤,兜售他們的武藝混口飯吃。

有時實在憋不住了,邀上他的弟兄們逛了幾回窯子,這樣的日子過了大半個月很快結(jié)束了,他們遇上了耿子堂的團部在此招兵買馬又當(dāng)了兵,分配到耿子堂的營里。耿子堂看他一身好功夫,讓他當(dāng)了一連連長,打過幾次戰(zhàn),殺過十幾個鬼子,是一條漢子。但就是在女人方面過不了關(guān),看見女人就想起他的壓寨夫人,想起壓寨夫人就想那事,控制不了自己下面的那倆混球,連自己也覺得不對勁,怎么就這一德性,沒辦法,天生的吧。

他看中了盧葦,雖說在心里直說這不是他的那個壓寨夫人,但二人交替著的身影在他的眼前老是晃動,揮也揮不去。想著蘆葦和她的同學(xué)在林子里,身不由己朝林中走去。

進去時,他們已朝林子外走來。一連長望著盧葦樂呵呵打著招呼,用手欲要拉她,盧葦不知就里,惱怒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搭理他,徑直朝前走去,這讓一連長感到非常難堪和不自在。正好被盧桿看到,對一連長說:“喂,你想干什么?”

本來一連長見盧葦不理睬他,心中就有點不快,他不知道盧葦是盧桿的妹妹。聽盧桿這一說把一連長惹火了:“小子,你有什么資格問我?小兔崽子,你算老幾。”

“怎么啦?”盧桿不示弱,放下身上柴火盯著他。年輕人氣盛,什么也不怕。

“你才不算老幾哩,上次去抓癩頭他們,連他們的人影子都沒看到就只顧躺在地上打鼾,做了么子夢,你還記得不,一連長?”小林在旁邊戲謔道。

一連長聽小林在這些妹子們面前揭了他的短,引來她們的一陣哄笑,感到非常難堪,又不想在他們面前示弱,更不愿在蘆葦面前丟丑。

“呵呵,小兔崽子,你們串成一氣,想要打架啊,是不?老子這幾天手正癢癢呢。”他挑逗著盧桿。他脫下軍裝往地上一摔,全身黑黝黝一股股青筋暴暴地好不健壯:“來呀,小子。”口里嚷著,擺開了架勢。

盧葦急了,拉著小林和盧桿就要走,說當(dāng)兵的不是好惹的。

盧桿不信邪,不聽妹妹的。他也脫掉了身上的衣服,同樣的腱子肉脹鼓鼓,暴突突的,不過沒有一連長的那么黑,白凈一些。

一場較量即將開始。有些膽小的同學(xué)早跑出了林子去找楊老師了。

7

初生牛犢不怕虎。盧桿沉住丹田,迸氣深呼,緊握雙拳,輕步一躍,左拳帶風(fēng),直朝一連長胸前送去。一連長往后一仰,閃過這一拳,隨即兩手后撐地,雙腿向前沖的盧桿猛地一蹬。盧桿早料到他這一手,在出拳的那一霎,身子旋即往左閃過,繼續(xù)向一連長發(fā)起攻擊,一連串動作讓一連長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進攻之隙。

一連長一邊躲閃著一邊在找機會瞅準盧桿的破綻,然后再伺機給盧桿沉重一擊,他沒有急于還手。盧桿看出了他心思,故意裝出腳底沒有站穩(wěn)的樣子,向地下倒去,一連長不知是計,認為機會來了,馬上向他回擊過來。只見一連長騰空而起,張開雙掌,朝正歪著身子的盧桿撲去,引來盧葦?shù)捏@呼聲,小林喊出了聲:桿子哥,小心。

這時,盧桿悠然地旋轉(zhuǎn)了一下身子,一個側(cè)身順勢向后一倒,雙腿向空中一伸,直指正在空中向他撲來的一連長。一連長心中暗驚,完了,完了,兩眼一閉,只能聽之任之了。說時遲,那時快。盧桿這時猛地縮回了腿,又一個轉(zhuǎn)身,一只手伸向他的腹部輕輕一托,沒讓一連長摔在地上。

這一霎那間,一連長清楚盧桿手下留情了,他心中不免新生一股敬意。但他不能服輸,畢竟年紀要比他們大,又是軍人,總不能被這些學(xué)生崽子們小看,尤其是在盧葦面前。這樣一想,他又重新振作精神與盧桿糾纏在一起,二人打得難分難解,不相上下,一來二往地,到最后盧桿和一連長皆被對方的手互相頂了喉。

盧桿字字句句笑著對一連長說:“千萬別打我妹妹的主意。”

一連長還沒明白過來。盧桿又說道:“他是我親妹妹,請你離她遠點。”

一連長恍然大悟,松開了手,笑道:“見笑了。”

“好小子,不錯。”不知什么時候耿子堂和楊老師他們來了,耿子堂連聲對盧桿夸獎,但對一連長換了一種口氣。

“一連長,你他……”正準備罵聲娘的,見旁邊還有學(xué)生伢妹子,改了口,“去去去,把這些柴火都給我送到炊事班那里去,只準你一個人,誰也不能幫你忙,沒事找事,與學(xué)生伢子打架,像什么軍人,狗……狗……”又想罵句粗話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狗肉留給老師和學(xué)生吃,你不準吃,明白嗎?”

一連長樂呵呵地應(yīng)著,穿上軍裝準備去扛地上的柴火,盧桿一揮手,同學(xué)們都彎腰幫助。一連長猛一吼:“走開,你們都給我到桌子旁等著吃狗肉,不要在這里礙手礙腳。”

一些不知名的鳥兒飛來飛去的,微風(fēng)輕柔地在水面上劃過,波光中泛著一片漣漪。靠水邊的楊柳樹上細嫩的枝條輕揚,撩繞著河面,似乎在述說著什么。

工事旁邊不遠處的炊事班正在忙碌著。

8

楊老師和耿子堂走出樹林去了河邊。

楊老師說他明天就要離開南縣去武漢和當(dāng)前抗戰(zhàn)形勢嚴峻的事。

耿子堂點了點頭,也對楊老師說了他們部隊這次在此布防,就是抗擊橫山勇通往常德的事。最后,耿子堂嘆了一口氣,說他真想離開國軍部隊,回到新四軍,想見李先念。楊老師勸他莫著急,等他回去請示回來后再說。

正說間,楊老師發(fā)現(xiàn)前面有三人聚在一起閑扯著,問耿營長他們是不是在站崗放哨?耿營長回答說是。楊老師臉色凝重起來說:“士兵站崗是不是都這樣?這是你教的?”

耿營長不好意思,心中不快來到他們面前,正是小狗子和賈小麥他們。耿營長板起面孔訓(xùn)斥道:“三個在一起,好扯蛋是不是?小鬼子來了,你們?nèi)齻€都得完蛋。”他們不懂耿營長的意思,還愣在那里,耿營長又一聲吼道:“是這樣捆在一起站崗放哨的嗎?還要我教呀。”

他們明白了,一個立正,各自分散開去。

賈小麥手腳靈活爬上了附近的一棵大樹上,消失在濃密的樹葉中,找了一個適合倚靠的樹干,端起手中的槍向河對岸瞄準,自我感覺不錯后,向樹下的耿營長敬了個禮。

小狗子和另一個分別鉆進了林子里一個土洞里,正好將他們的整個身子藏住,只露出腦袋在外面,很適合對前面的觀察。

在林子里有好幾個這樣的土洞,這是一些鄉(xiāng)民逮野獸挖的,后來沒用了,周圍長了許多的野草灌木,是一個天然的隱蔽伏擊之地。

耿子堂告訴楊老師說他們是才來不久的新兵。楊老師笑說,要加強訓(xùn)練。

他們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一塊綻放著嫩綠的一塊寬敞平地邊上,許多的士兵與學(xué)生們圍在一起,個個臉上都綻出了笑容,楊老師和耿營長站在他們身后靜靜地看著。

隨著盧葦引領(lǐng)的群體舞蹈結(jié)束,盧葦甜甜的聲音這時響了起來:“下一個節(jié)目是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合唱,湖西中學(xué)所有同學(xué)們。表演,大刀班全體戰(zhàn)士。”人群馬上又恢復(fù)到了原樣,圍坐成了一圈。

隨著一連長一聲令下:“一班列隊。”話音剛落,齊刷刷地站出幾個精神抖擻,洋溢著年輕,充滿著血氣的士兵們,轉(zhuǎn)眼出現(xiàn)在一連長的前面。

“亮出大刀。”一連長又一聲高喊,旋即從身后抽出大刀,向上一舉:“開始操練。”

歌聲中,在一連長的帶領(lǐng)下,士兵們個個整齊的刀法,堅實的步伐,憤怒的眼神,高昂的頭顱,激情的吼聲,引來陣陣喝彩聲。就連盧桿也驚嘆他們的刀法,不時地用手揣摩比劃著。

耿營長告訴楊老師,這是他們營也是他們團唯一的一支大刀隊。

“無端狂寇掠三邊,殺賊終軍正少年。縱有貔貅師百萬,漢家終見服柔然。”楊老師不知不覺地念起了這首當(dāng)年他的老師楊樹達在39年作的詩句,楊老師禁不住感嘆起來。“殺賊終軍正少年。寫得多好啊。”

高亢的殺聲中,一連長和他的士兵們收住了大刀,獲得全場一片掌聲。一連長自然得意。當(dāng)盧桿跑上去說要跟他學(xué)大刀時,他樂呵呵地應(yīng)著,拉著盧桿就往外走,正好與耿營長和楊老師他們打了個照面,他一個立正說,盧桿這小子要學(xué)大刀,他也想收他這個徒弟,請營長批示。

耿營長笑笑:“呵呵,一連長,你什么時候?qū)W得這樣有禮貌了啊,你收你的徒弟,光我的鳥事啊,去去去,等等,要是出了差錯,傷了盧桿的筋骨,看老子如何收拾你這兔崽子。”

小林和盧葦也趕了過來,吵著也要學(xué)。一連長唬著臉:“你們學(xué)什么學(xué)啊,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走,靠一邊去,傷了你們的細皮嫩肉的,就是營長饒得了我,你們楊老師也不會饒我的。”

楊老師笑著說,一連長,你看盧葦這娃兒的嘴都噘起來了,你不讓她學(xué),也可以讓她看看嘛。

一連長一聽,學(xué)著盧葦?shù)臉幼右侧狡鹆怂拇笞煺f,好好好,去去去,可不許添亂啊。

大刀的一招一式,一連長全部告訴了盧桿。盧桿聰明,加上武學(xué)功底好,很快掌握了大刀的套路,使得呼呼生風(fēng),刀光聲影,把盧葦和同學(xué)們看得張開了嘴,瞪圓了眼,佩服得不行,而小林在旁邊也學(xué)著,由于沒有盧桿的基礎(chǔ),所以看上去很搞笑。

一連長站在旁邊,說:“刀,天天要磨,天天要練,不磨不練怎能用來殺鬼子。一招一式都要狠、準、快,快中決勝,準中取命,狠中帶恨,瞬間制敵,出其不意,靈活機動,刀刀見血,萬不得已在保護自己的情況下,傷其骨不如傷其筋,置敵于無力反擊之中,你就占了上風(fēng)。這就是你的勝利。只有懦夫才不配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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