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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奉命撤退

1

盡管外面下著雨,耿子堂還是要讓他倆回去。盧桿不愿,說外面的雨太大,路不好走。耿子堂見他們犟,嘴里雖不再說啥,但心里想的是決不讓這二個少年將年輕的生命丟在這本不屬于他們的生死戰場中。

下午,西島沒有來攻城,他們在城外休整。

五月的雨天如朦朧畫一般籠罩著縣城的周圍,空中的濕氣漸漸濃厚起來。風在四處奔跑,樹在風中搖晃,烏云在天際翻騰,一場更大的暴雨就要來臨。

天色很暗。躺在屋內,盧桿和小林一樣,他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小林:“桿子哥,我們沒有回去,他們肯定急死了,要是回去了,我爹肯定會打我。”

盧桿沒有做聲。他的話說中了他的所想。小林見盧桿不理他,又說開了:“要不,明天,我們跟耿營長說一下派幾個人送我們回家去,要得不?”

盧桿望著屋檐問小林:“想回去啊?”聽小林嗯了一聲,又說:“那你自己回吧。”

小林一下從床上躍起,掀開了盧桿的被子,叫道:“你真想還留在這里打鬼子啊,小狗子死了,一連長他們百多人一下子就沒了,打得鬼子贏嗎?你,我,還有耿營長他們,你沒見小狗子被炮彈炸成什么樣子啊。”

他的話把盧桿給激怒了,他將小林拽倒在床上。他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對小林說:“正因為小狗子死了,一連長他們死了,我才讓你先回去,我不拖你的后腿,要走,你就馬上給我走,要耿營長派人送你,虧你想得出,沒用的東西,膽小鬼,怕死鬼。”

小林喃喃道:“哪個怕啊,我是擔心爹他們哩,要真是耿營長還有這些國軍們打不贏鬼子,等鬼子打到我們家門口,他們不會把我爹還有你爹給殺了啊,還有你娘,還有葦妹子。”小林覺得盧桿叫他膽小鬼和怕死鬼有點委屈,他真的是擔心家里的人。

盧桿緩和了一說聲音說:“小林,你給我聽著,是男子漢就別這樣,既然到了這個地步,誰也別想攔著我,我發過誓,我要和耿營長的部隊在一起,要為小狗子和一連長報仇的,你不是也在小狗子身邊發過誓嗎?”盧桿揪起了他的耳朵。

小林哎喲一聲直喊痛,知道盧桿的脾氣,趕緊求饒道,說:“是啊,桿子哥,別,別,別揪我了,以前不是聽別人說過日本鬼子都是魔鬼一樣,青面獠牙的,今天我看了也不覺得那么可怕,是不,也是二條腿一個腦殼,是不,有什么可怕的。放心,桿子哥,明天你到哪我就跟你到哪,要得不?”

盧桿拍著小林的背,說:“有我在,你就不要怕,你不是會打槍嗎?明天找耿營長要一支,我也要一支,還有這把刀殺他幾個鬼子,我們都威風威風。”進了城,二連長便把刀交給了盧桿。

暴雨直泄。

有人在敲門。小林起床開門見是耿營長和賈小麥來了,忙叫盧桿快起來。其實盧桿早就坐起來準備下床了,他知道耿營長這時候來做什么,肯定是要把他們倆送回去。要真是這樣,又怎樣想個法子不回去呢?還沒等盧桿開口,耿營長說話了,果然是盧桿想的那樣,要讓他倆回去。

“現在?馬上?”盧桿不情愿地問道。

“是的,現在,馬上!”耿營長的口氣不容置疑。

“不,決不!”盧桿一轉身又鉆進被子里,蒙上了頭。

耿營長大喝一聲:“給我進來,把他們倆全部送出去。”

外面進來了士兵,盧桿一看牛脾氣上來了,一把抓起床頭的大刀,擺開了架勢,對著上來的士兵揚著”手里的刀喊道:“哪個敢上來,看它答不答應。”

士兵愣在原地看著耿營長。小林也跳到了床上跟盧桿站在一塊,喊道:“看哪個敢上來,問桿子哥的刀答不答應。反正我們不走了,就賴在這里,桿子哥,是的不?”

盧桿沖他一笑:“對,就賴在這里,看他們怎么辦?”

耿營長咧開嘴笑了,看也不看他們倆,抽出腰間的槍,他沒有打開機關,料這些小子也不知道,只是將槍口對著他倆:“我認得你們,也認得你們爹娘,如果你們不回去見你爹娘的話,我的槍就不會認得你們,信不信?”

小林見耿營長這樣說,急了,擋著盧桿大叫道:“耿營長,你不會真開槍吧,我爹可是保長啊。”

盧桿將小林拉到旁邊,高高舉著大刀,望著耿營長說:“真沒想到,一連長這把大刀給了我,我殺不了一個鬼子卻會死在一連長的兄弟面前,耿營長,你能下得了手嗎?要真是這樣,我不服。你們都可以上,如果把我打敗,我和小林就回去。”

耿營長一聽心里樂了,露出了不易察覺的一絲笑容。但他的內心很復雜,他們都是楊老師的愛學生,萬一出了差錯,也不好對楊老師交待,而自己的心目中也確實喜歡他們這樣的熱血少年,希望他們留在身邊,可又不愿意讓他們無辜的生命在戰火中消失。鬼子就在眼前,即使讓他們獨自回去,也不知道他們的命運將是怎樣?糾結與猶豫中,拿定了注意。

他收起槍招手示意他們下來。盧桿和小林互相望著一起下得床來,站在耿營長的面前。耿營長二手各抓住他倆的肩膀,沒有多說話,看著他們的雙眼,手放下,帶著小麥要走。盧桿和小林知道,耿營長不讓他們走了,他們抱在一起大聲地叫著,一陣亂跳后同時說出一句:我們要槍。耿營長說沒門。這時,一陣緊促的集合號吹響。

耿營長叫上他們快點穿上衣服集合。

外面的雨還在下著。

等他們跑到士兵們集合的地方時,聽到了團長在城門口說話的聲音。盧桿抬頭看著天,估摸著還不到下午三點的時候。

團長的聲音在響起:“上峰命令,我們團今晚全部撤出縣城,目的只有一個,為保存我們國軍的戰斗實力,一切為了保衛重慶,保衛我們的委員長,也是為今后實現全面的抗戰留下我們的戰斗力量,今天舍一地,并不意味著我們不會回來,舍一地,是為了今后爭十地奪百地。”

耿營長跑了上去,向團長行了個禮:“團長,我們營要求留下來阻擊敵人。”團長不答應。說:“軍人有令必行,服從軍令是軍人的職責,現在趁鬼子還在休整中,韓小承,傳我的令,全團撤出縣城。”

朝城門外走的時候,耿營長對團長說:“這城里的百姓怎么辦?”團長嘆口氣說:“我管不了啦,大部分城里人都出去了,現在就剩下一些老頑固不愿出城,說死也要死在這里,說什么他們是老百姓,鬼子不會對他們怎么樣。我也就只能聽他們了。”

耿營長主動請纓:“不行,鬼子殺人不眨眼,讓我們營留下來帶這些百姓出城。”團長見耿營長執意要這樣,他答應了,告訴他任務完成后要盡快趕上大部隊。耿營長說知道了。盧桿和小林要求與耿營長在一起,耿營長想讓他倆跟團長走的,見他倆堅決也就留下了他們,帶著士兵、盧桿他們挨家挨戶地催促他們出城。

韓小承與耿營長打了一聲招呼后跟團長走了,說在廠窖渡口見。

一會兒,城門外的一條道上擁上了一群士兵與百姓交雜的一支人流,在灰蒙蒙的雨天里紛紛地朝南方的方向移動。

盧桿和小林隨著這支人流緊跟在耿營長身后,他們的臉色凝結。有些士兵開始了一些牢騷,互相嘀咕著一些怨氣。

士兵甲:“打的什么仗?城不守,就這樣給了鬼子,真不值得。”

士兵乙:“老子在家鄉打鬼子的時候根本就不是這樣,那真是往死里打,打得槍管子都紅了。”

士兵丙:“就是,在這里沒打幾槍就要跑,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一連長一起跟我們撤出來。”

士兵丁:“我們這是要往哪里撤啊?”

“管他往哪里撤哩,只要能活命就行。”一個叫“油條”的士兵惶惑地接上了話。耿營長聽了,沒有做聲,他知道這個時候當然是要讓這些士兵活下來,要不然團長不會讓他們從陣地上撤下,讓他們活下來也許還有更大的戰斗在等著他們,只是這樣想著,但直到現在上峰讓他們撤退的真正意圖團長也沒有告訴他。他看看手中的表,望望天,說:“還能往哪里撤,安鄉失守,華容早被鬼子給占了,那里的國軍都撤了下來,我們往哪撤,跟著團長去廠窖,弟兄們,快點,加快速度,追上團長他們再說。”

2

天漸漸暗了許多,雨水更強勁起來。

圍守在南縣城外的西島在清理了戰場后,用望遠鏡朝城里看去,那里似乎很安靜。隨后,他來到鬼子休整的地方,囑咐他們養足精神,檢查武器彈藥。這時,通信兵把話筒遞給他西島接過一聽對方的聲音知道是橫山勇:“西島君,你那里情況怎么樣?”

“將軍,一切順利。”

“很好,為了實現我們的計劃,打開江南之通道,為順利攻下常德城作準備,進軍國民政府的陪都重慶,你們要不惜一切代價,將你面前的敵人全部消滅。”

“嗨。請將軍放心。我們已在縣城外,聽候命令,準備攻擊。”

“我已命令其他部隊急速向你們那里靠攏,協助你們清除外圍敵軍。你們一旦攻克了南縣,稍作休整,然后向左右路潰散的國民黨部隊進攻,消滅殘余敵軍,現在給你的任務就是今天黃昏之前拿下南縣。如果有困難,我會派飛機支援你的進攻。”

西島在心里感謝將軍的考慮之周到。但他的自信讓他說出了這樣的話:“將軍,不用飛機來支援了,讓他們去攻擊最需要攻擊的敵軍吧,我面前的敵軍不過是潰敗之寇。我保證一小時內把南縣拿下。”

他下達了騎兵先行攻擊命令。只見鬼子騎兵隊一躍上馬,飛舞馬刀,大聲叫著:“向敵人沖鋒”的口號朝縣城殺去,揚起的泥水飛濺在不是騎兵的陸戰隊員身上,鬼子全然不顧,高唱著他們的軍歌整齊有序地向縣城方向大踏步前進。

西島高傲地跨上戰馬,緊趕到前面的隊伍中,他的眼神放出一種可怕的光,他微笑著對王翻譯說:“攻下城,是我的事,把我的話給那些支那人聽是你的事。”

王翻譯口里答應著,心里卻恨不得殺死面前這個惡魔。

當西島的部隊沖到城里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遇到任何抵抗。西島趾高氣揚站在城墻頭上用望遠鏡向著遠方望去,細雨迷霧中隱隱約約發現了城效外的人流,那正是耿營長帶領的部隊和城里撤出的老百姓,還有一些警察和政府官員。他叫過通信兵與橫山勇通上了話,告訴了他這里的情況。

“將軍,我們的部隊今天下午4時已經攻破縣城。”他沒說這里其實是一座空城。

“后生可畏。我會為你記功的。西島君,你要乘勝前進,盡快消滅那些可能將來重新組合后會給我們帶來麻煩的支那軍人,不能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請將軍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從我的眼皮底下溜走的,我要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用所有支那人的鮮血來祭典我父母的上天之靈。”

西島帶著仇恨的語氣斬釘截鐵地說的話讓旁邊的王翻譯一抖擻,冷不住打了一個寒噤。但他無能為力阻止他的瘋狂,只能看著事態的發展,這不僅讓他的心油然而生一股痛,而且為自己就在鬼子的身邊卻不能結果這些惡魔而感到悲傷,他沒有槍,西島不配給他,他只讓他當翻譯。西島恨死了中國人,西島絕不想去學會說一句中國話,用他的意思來講就是一聽到中國話就煩,就會觸發他那根敏感的報復神經。

西島發出命令,命令騎兵馬不停蹄向城外撤退的國軍追擊,如有情況馬上向他匯報。鬼子個騎兵個個殺氣騰騰、士氣高昂高舉著軍刀向城外奔去,追趕耿營長的隊伍。

3

有了老百姓的跟隨,隊伍行走不是很快,大多半都是老弱病殘,多少影響了行軍的速度,這更讓一些士兵不滿起來,紛紛叫營長說讓他們自己走,不要管他們了。聽了這些話,盧桿有點氣憤,沒等耿營長開口說:“你們這些當兵的,是干什么的啊,光吃軍糧的嗎?軍糧是哪個給你們的,還不是老百姓給你們的?你們不保護誰去保護?”

油條一把揪住盧桿衣領,瞪眼道:“臭小子,找死啊,你他媽小鱉崽子,你知道什么啊,啊,帶著這些老東西,不把我們拖死才怪,你想找死啊,找死,你就去跟那些鬼子去干啊。老子吃軍響是老子的福氣,你在這里拽什么拽,顯擺?沒看見我們殺了鬼子嗎?給我滾開。”說完用力朝盧桿的胸膛一推,沒想,他自己卻被盧桿反力一頂,在泥濘的路中后退了好幾步,他莫名其妙倒在泥水中,滿臉泥漿草葉的狼狽相引來周邊的人一陣大笑。

盧桿被他揪住時沒有想要發作,但當他在聽油條說話的過程中臉色慢慢沉了下來,尤其是油條想推倒他時,趁油條話音未落,暗地一使勁,借著油條的力反將他彈回地面上,盧桿望著他,沒有說話,跟著小林他們也笑了起來。

有些士兵起哄道:“油條,油條,快起來,繼續打。”

油條從地上爬起來,抹了把臉,將手上泥土甩了甩,罵罵咧咧朝盧桿走去。他不服氣,繼續向盧桿打去,耿營長抓住了他胡亂揮舞的手。

“真不愧是‘油條’,你這么個不禁風的樣子,經得起誰打啊。在這里欺負一個學生,算哪根蔥?算個什么鳥?等會打鬼子有這么狠,老子就饒了你。”耿營長放下他的手,對盧桿說:“桿伢子,他還想欺負你的話,你就不要給老子留情了。”

盧桿笑笑,走上前把地上的槍撿起遞給油條,嘴里說著不好意思的話,油條雖不樂,但聽了耿營長的話也不敢造次了。

小麥跑了過來:“報告營長,后面有鬼子追來了。”

耿營長一聽,命令隊伍快速前進,然后拿起望遠鏡朝縣城方向望去,果真,一群黃色的部隊正向這邊追來,看樣子不是步兵而是騎兵,估計離這里還不到五里路。

他把連長和排長們叫了過來,告訴他們想打一個埋伏,但地形太不理想,平坦的田野上,長滿了齊腰身的油菜,花蕊金黃金黃的煞是好看。不遠處有一些墳堆,耿營長認為在那里可以埋伏,從側面伏擊鬼子,告訴他們不能戀戰,打幾下就撤,把敵人引開,掩護百姓撤離。

這個任務被二連一排長搶了。他帶著一排人正準備穿過油菜地時,被耿營長制止了,他不是擔心油菜被踩,而是擔心被踩的油菜地留下腳印會被鬼子發覺,他示意一排長從旁邊繞過去。一排長率隊受命迅速向墳地奔去,各自找好自己的伏擊位置。耿營長向他們敬了個禮,帶著人馬和百姓加快速度繼續前進。

當耿營長發現盧桿和小林不見時已經走出了好遠。原來他倆趁耿營長不備,從隊伍中溜出,跑到了一排長設伏的地方。

“你們怎么來了?誰讓你們來的?耿營長?”一排長臉色難看。

盧桿一臉興奮,點點頭又搖搖頭,望著手里的大刀直樂。

“你們不聽命令,擅自跑到這里,這叫逃兵。”油條也在這個排。他看見他倆便數落起來,“逃兵是要殺頭的。”他對他倆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還得意洋洋笑了起來。

“我們不是兵,知道嗎?殺頭沒那么容易。”盧桿對油條說。

小林跟著喊對對對,我們不是兵。

盧鋼:“到時等我們殺鬼子的時候看看誰是軟蛋,誰是逃兵?”

“我說你小子,別看我這身子,老子殺幾個鬼子還是可以的,老子手中的槍可不是吃素的。”油條不服氣,拍了拍手中的槍。

“都給我趴下來,想暴露目標啊。小鬼子頭一個打的就是你們。”一排長叫了起來。他沒有讓盧桿走,他知道這倆小子的脾氣,他叫過一名戰士,從他的蔸里拿出二枚手榴彈,告訴他們倆怎么使用。

“一排長,現在快要天黑了,如果打不贏的話,后面有一片林子,這里我熟悉,抄近路,我帶你們能趕在耿營長前面等他。”盧桿在一排長耳邊說。一排長望身后一看果然有一片林子,聽了盧桿的話他點點頭,然后對旁邊一個戰士說:“傳我的話,無論如何一定要頂到天黑。絕不能讓小鬼子從我們面前通過。”

油條眼尖,他看見了一隊黃色的騎兵正沿著前面的這條路朝這里奔來。他告訴一排長。一排長舉起槍:“弟兄們,小鬼子來了,聽我槍響,都給我往死里打。”盧桿和小林聽鬼子們來了,緊張和興奮起來,將手榴彈緊緊地攥在手中,一只手的食指緊抓著拉環,就等著一排長的槍聲了。

漸漸地鬼子騎兵進入了他們的視線,一排長望去,后面并沒有步兵跟上,鬼子騎兵人數也就四十來人,心中竊喜,手中的槍慢慢端了起來。

“打!”音落槍響,一排長射出了第一顆子彈。頓時,槍聲大作。

鬼子受到襲擊,開始出現了一陣驚慌,馬群騷亂,但訓練有素的鬼子在倒下幾個鬼子后,重新整合隊伍。鬼子換成一種姿勢,全都側臥在馬的一邊,馬背上見不到人了,鬼子發現了向他們攻擊的一排長陣地,哇噻一聲后全部向他們沖來。

“快,打馬,打馬,一排長。”盧桿和小林甩出了手榴彈后,向一排長喊著,一排長也跟著喊,讓士兵們全部瞄準戰馬射擊。

然而,戰馬迅疾如飛,如閃電般的越過油菜地沖向了一排長的陣地。油條和幾個士兵在射倒幾匹戰馬子彈準備上膛時,另幾匹戰馬上的鬼子軍刀已經將他們砍翻在墳地上,沒有半點猶豫。

盧桿從墳地上舉刀一躍而起,迎接著向他砍來的軍刀,往上一頂,順勢朝鬼子腰段上砍去,鬼子慘叫一聲一頭裁下來,死了。

一場混戰在墳頭邊展開。殺聲遍野,血水泥漿,刀槍碰撞,不管是日軍還是國軍,如臨大敵,無畏者勝,弱者力抵。

戰士們個個如虎般的勇猛,與鬼子騎兵周旋搏斗。

一排長是短槍,撂倒了幾個鬼子,幾個鬼子見了,紅了眼向他撲去,一排長邊打邊退,他不管鬼子聽不聽懂他的話,大聲地喊著:“小鬼子,來吧,你爺爺在這里哩。”他的喊聲果真吸引了一些鬼子的注意,也許發現他是一個頭目的關系,一提馬頭紛紛向他奔去,一直追到了小樹林之中。一排長沒力氣了,倚靠在一棵樹旁。面對十幾個兇神惡煞的鬼子與高大的東洋馬,全身布滿血跡與泥土的他笑了,舉起槍對準自己的腦袋。說時遲,那時快,一個鬼子沖了上去對著他的手猛地一砍,右手掉在林地里,槍還在那只手中。一排長痛得身子一偏,咬著牙又重新站穩了。

鬼子們哈哈大笑,騎兵隊長哇哇啦啦幾句后,一個鬼子策馬而上,一刀向一排長的左手砍去,滲出的鮮血流淌在地面上的枯葉上,隨雨水慢慢地向四周散去。這個鬼子還沒有停穩,另一個鬼子飛揚著馬刀向痛苦大罵的一排長沖了過來,他的胸膛被劃破了,他依然挺立著。騎兵隊長又一揮手,一個鬼子大叫著策馬向前,刀一揮,一排長的脖子滾落到了一片枯葉上,雙眼圓睜,怒視著兇殘的小鬼子們。

一排長整個身軀重重地倒了下去。鬼子見他已死又向墳堆殺來。

盧桿見小林沒有防身的武器,迅速跑到一棵樹邊砍斷一根樹枝交給了小林,“別怕,你只管打馬腿就是,曉得不?還有,不要離我半步,你打馬腿我砍鬼子。”小林一直跟在他的身邊,照著盧桿的辦法執行還果然有效。就這樣,小林彎著身子或躺在泥巴地里朝著馬腿就打,馬一痛將鬼子甩下來,盧桿就給他補上一刀,他們殺死了五六個鬼子,正殺得起勁時,看見鬼子把一排長逼到了小樹林中,鬼子正一個一個揮著刀向一排長沖擊,看到了一排長身首分離的悲狀場面,盧桿大叫一聲在砍翻一個鬼子后向著樹林那里狂奔,小林緊緊地跟在他的后面。

然而,那隊小鬼子騎兵帶著勝利者的滿足感從樹林里奔馳而來,還沒等盧桿、小林和一些士兵們反應過來,便被前后沖上來的鬼子們給包圍了。

他們相互擁擠在一起,盧桿雙手握著大刀,小林緊緊地依偎著盧桿,他們不怕了,經歷了二次戰斗,沒有了膽怯。周圍的鬼子騎兵在他們面前繞來繞去,象看稀奇猴把戲一樣圍著他們在一塊油菜地里轉著。

“怎么辦?桿子哥。”小林輕聲地問。

“還能怎么辦,沒地方跑了,只能跟鬼子拼了。”盧桿回了一句,其他人也一同大聲道:“跟鬼子拼了!“

就在鬼子們獰笑著向他們進攻的時候,突然一排槍響起,馬背上的鬼子倒下了一半,騎兵隊長一看,只見一支百號人的部隊正向他們殺來,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覺得此地不可久留,拋下二十多具尸體及馬匹后落荒逃往南縣城。

原來,耿營長帶著隊伍繼續往前走時,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盧桿和小林開了小差,他與小麥走在隊伍的前面,一路上一直忙著與團長帶領的部隊聯絡,但聯絡不上,以為信號不好,索性又和小麥一起來到路旁的一個稍許高點的土丘上繼續呼叫著,依然沒有反應。這時,他聽到了一陣槍聲,知道一排長他們遇上了鬼子,他用望遠鏡向戰斗的地方望去,這一望讓他大驚失色,他的鏡頭里出現了盧桿和小林,他們正在與敵人混戰在一塊。耿營長心頭的氣不打一處來,罵了一句狗日的兔崽子后,又將鏡頭對準了通往縣城的道路,沒有任何人跡。他果斷命令小麥快步通知二連長和三連長,留下一半士兵照顧老百姓,其他的跑步去支援一排長。

就在鬼子騎兵包圍了盧桿他們正要進攻時,耿營長及時趕到,一陣排槍后,鬼子丟盔棄甲跑了。騎兵隊長一聲唿哨把那些沒有主的戰馬給呼喚了回去,戰士們又是一頓亂槍朝逃跑的敵人射去,又倒了幾馬匹死了幾鬼子。

耿營長見到盧桿和小林就是一頓臭罵。

盧桿可不管他的罵,帶著他來到了一排長犧牲的地方,誰都看了都會哭的場面。

耿營長讓他們將一排長的尸體與其他遺體一起埋在一塊,行了禮后悲愴地帶著部隊準備返回。

“營長,這里有條近路,穿過這片林子那里有條河,一條小路,鬼子應該不會追到那里來。“盧桿說。

耿子堂望著盧桿他們,只見他們的臉上盡是血與泥水,憐惜之情油然而生。他聽從了盧桿的建議,讓小麥去告訴前面那支隊伍抄近路與他們靠攏,然后隨盧桿帶著隊伍朝林子那邊走去,果然走不多遠,他們見到了一條河,象一條白練般靜靜地延伸著。此時,夜色已降臨。

4

“耿營長,桿子哥說得沒錯,前面就是我們學校。”小林興奮地說,“要是走不動了,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

耿營長沒有回答小林的話,他問盧桿:“你跟誰學的武功?”

“我爹。”

“你爹?看你爹也不像一個學武的人啊。”

“他爹好厲害哩,在我小的時候就單身打死過一頭瘋牛。”小林活躍起來。

耿營長半信半疑,要知道瘋牛發起狂來誰都怕。小林說那是真的,小時候聽他父親說的。有一年村里一頭牛瘋了到處亂跑見人撞人,遇物頂物,誰也不敢靠前。只有桿子哥的爹膽子大,沖著瘋牛迎了上去,不知道為什么,瘋牛被他嚇住了似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就在這時,盧叔叔一躍跳上了牛背,雙拳對牛頭猛地一擊,牛就倒下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爹沒有告訴我,你怎么知道的?你是瞎吹吧。”盧桿用手中的刀對小林揚著。

“我爹說的,不信你問我爹去。”小林不改口。

“難怪,虎門無犬子。桿子,你爹了不起。”耿子堂敬佩起來。

“營長,別聽他亂說。”盧桿說。

正說時,耿營長突然示意大家隱蔽起來,他看見前面有一堆火光。

耿子堂拿出望遠鏡看了看,只見一群人圍在火堆的旁邊。

“桿伢子,你看看,那里的人你認識不?”

盧桿拿過耿營長遞過來的望遠鏡,卻不知怎么用,耿營長告訴他正確的使用方法后,他對前方看了看,突然,他喊道:“小林,你來看,那不是段校長還有曹青滿嗎,咦,我妹妹怎么也在那里?”

小林聽盧桿說他妹妹在那里,趕緊拿過望遠鏡看了起來,“真的是你妹妹哩。”把望遠鏡一放,“快點走,桿子哥。”

耿子堂聽前面就是盧桿的學校,段校長也在那,手一揮,帶領隊伍向那火光走去。

突如其來這么多的人,火光旁的人個個驚恐。還是段校長沉穩,看著面前這些灰頭土臉的人,再看看他們身上穿著國軍的衣服,知道他們是國軍,他沒有看清盧桿和小林,當然咯,盧桿和小林臉上身上盡是泥,別說段校長沒認出來,連曹青滿和盧葦也沒有認出來。一些學生伢兒縮成一團,看著這些拿槍的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全都圍在段校長的身邊不敢言語。

盧桿和小林看著盧葦害怕的樣子,覺得好笑,本想喊她,但忍住了,他們心中想的就是看盧葦認得他們不,可是,盧葦嚇壞了,并沒有注意到面前是自己的哥和小林。

“你們是什么人?”段校長發話了。

耿營長一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故意賣著關子,反問道:“你說呢,段校長?”

火光中,段校長仔細地看了看他們,疑惑地說,“國軍?!”

耿營長點點頭:“正是。”

沒想到段校長聽他這么一說,氣來了:“你們來這里干什么?打不贏鬼子跑到這里來干什么?你們往后看看,南縣是不是被鬼子燒了?南縣是不是沒有守住?為什么要放棄,南縣城一破,要知道該會有多少老百姓遭劫萬難?你們是干什么吃的?讓這些學生伢兒有家不能回。安鄉守不住,華容被鬼子占領,你們還是國軍嗎?臺兒莊、平型關、忻口大戰那才叫氣魄,那才叫浴血奮戰,多么激動人心的事啊。你們卻跑到這里來了,那么多的國軍卻連一個小小的城都守不住,我替你們國軍羞愧啊羞愧啊。”

耿營長和士兵們無語,但沒有一個人低頭,靜靜地仰起胸膛聽著段校長發泄的怨氣。

“段校長,在這里我不便多說,我們也是身不由已,一切都得聽從命令,這是我們軍人的職責,放棄南縣,我,還有這些兄弟們也不想這樣,也不愿意這樣。”耿營長聽完段校長的慷慨陳詞后,心情也異常的不平靜。

盧桿走上前去,“段校長,我是盧桿,他是李小林。”

段校長仔細一看,還真是他倆。

“盧桿?李小林?是你們?你們怎么會在這里?你們怎么成了這個樣子,身上盡是血和泥呢?”

耿子堂正想說話,盧葦卻從人群里沖了出來,走上前瞧著他們,再一看果真是哥哥盧桿和小林,心頭一喜馬上跑上前,一把抱住盧桿,邊哭邊叫著:“哥,你怎么在這啊,爹娘都急得要死,一天都沒有回去,到處在找你呢,我和曹青滿也來找你們來了,以為你到學校來了呢。滿哥哥,快來,我哥和小林哥都在這呢。”

曹青滿走了過來仔細端詳他們,捅了他們倆一拳又一把摟住他倆,說:“這下好了,你們都在這,這就好了,我可以回去交差了,你爹娘要我出來找你們,你妹也要跟著來,到了學校你們不在,段校長說這里沒有看見你們。”

“我們去打小鬼子啦。”小林神氣十足地說。

“真的啊?”曹滿青遺憾的搖著頭。

“怎么?不相信?你看我們這一身,再看桿子哥這把刀。”小林還想繼續說被盧桿給拉走了,一些同學圍了上來,吱吱喳喳問個不停。

段校長與耿營長聊了起來。

“段校長,這里不太安全,你還是帶著這些學生一起走吧。”

“晚上不好走啊,準備明天天不亮就往南走,到漢壽或者益陽去,聽說那里比較安全。這些學生在這里沒有親戚可投,找縣政府幫忙,也難,我作為校長我當仁不讓要保證他們的安全,不過,你們來了,我也就不擔心了。”

段校長的話讓耿營長聽了真不是滋味,他想起了自己遠離家鄉也是為了躲避鬼子的殺戮,如今在這個美麗如畫的江南自己又將親歷著一場不可預料的災難,這場災難會不會發生,他不清楚,但有一點的是出自他內心必須是要保護他們的,可萬事難料,鬼子氣勢洶洶的殺來,絕不是那么容易對付的,一想到這些百姓如果落到鬼子的手里,他就不寒而栗。

“段校長,剛才打走了鬼子騎兵,我們也損失了二十多個兄弟,估計明天鬼子就會來報復,我看你們還是趁黑走,離縣城越遠越好,要不,找一個大戶人家,讓這些孩子們休息睡一覺也行。”

“那你們是不是跟我們一起走?”

“不了,我們人多,就在這些教室里休息一下,一來,可以清洗一下身體,二來如果鬼子來了,我們還可以抵擋一陣。”

段校長聽耿子堂這么一說,想想答應了,忙招呼師生帶上行李準備出發。

耿子堂突然想起來什么,來到段校長身邊耳語了幾句,段校長聽了點了點頭。

“盧桿,李小林,過來。”段校長喊了起來。

段校長告訴他們耿營長要他們跟著這些學生走,開始盧桿不答應,但段校長一句話把他們說得沒有話說了:“我是校長,你是我的學生,我得對你們的安全負責。在這里聽我的,跟我來,去洗個澡換件衣服,洗完后我們馬上就走。” 沒辦法,他倆只得跟著段校長往辦公室走去,段校長各自讓他們選了一套衣褲,然后進了澡堂。

5

與耿營長告別正離開時,耿營長叫住了盧桿,把他的大刀要了過來,盧桿不愿意,耿營長說:“沒有鬼子了,你還拿著大刀干嗎?就你一個人要真是碰上鬼子,你能打得過他們的槍彈嗎?一連長......”他一愣停頓了一下,又喊聲二連長,讓他去把盧桿手中的大刀給下了。

盧桿無奈,只好依依不舍地把刀遞給了二連長,跟著段校長他們走了,一路上什么話也不說,還在惦念大刀,心里窩火,連妹妹的問話也懶得搭理。

就這樣,臨近半夜個個都感到疲倦時,一行人遇到了一戶人家。

這是一個大戶。主人是一個老人,見這么多的人站在外面,二話沒說讓他們進來。

段校長吩咐男生將行李放到屋內,然后將幾張曬墊搬到每人房間鋪在床上,女生則打掃衛生。

段校長與房主人攀談了起來。

“老人家,你家怎么就你人?”

“我兒子媳婦孫子早幾天就已經奔益陽或者桃江安化親戚去了,我一把年紀,不想離開這個老屋。”

“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南縣已經失守,被鬼子占領了,您老人家明天跟我們一起走吧?”

老人搖搖頭:“沒事,我一把骨頭了,鬼子不會把我怎么樣,倒是你們還有這些伢妹子還是趁早離開,據說從岳陽出動了鬼子,從水上來的,不趕快走的話來不及了。”

段校長沉思了一會,又問他有沒有船可以租用一下,房主人說,船倒是有二條,但坐不了幾個人。

“有就好,我們一條運行李,一條坐小孩和婦女,可以減輕負擔,加快趕路的速度。老人家,這二條船我們租用了,這是租金,等鬼子走了,我們再派人還給你。”

老人家執意不肯收,段校長還是硬塞給了他后叫來那些老師一起商量了起來。

“現在我們唯一走的方向就是往南,只有盡快地趕在鬼子到達沅江草尾之前去益陽就安全了。”段校長說。

“我們的東西太多,又有小孩婦女,那得要走多少天啊?”一個姓黃的女老師說出了擔憂,她自己有一個小孩,二歲半。

“船的問題我已解決了,有二條船,一條船拖行李,一條船坐女老師和女學生,我們這些男人就輪換著拉纖,肯定會快些。”段校長安慰大家,“明天一大早起床,吃完飯就出發。”

聽段校長的話后大家覺得只能這樣了,再何況也沒有什么具體的好辦法來想,這里湖泊交錯,何況又是雨季泥濘路,行走不便,沒有船是不行的,船是他們的希望。

他們各自散去睡覺。段校長查看學生就睡的地方后,他睡不著,獨自來到了河邊,祈禱明天能平安渡過。

夜很靜,雨很細,水在流,樹葉在風里顫抖。

熟睡的人啊卻不知死神已悄悄地在走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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