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戰事已臨近，但是商國的百姓們早就習以為常。金霞鎮的街依舊是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在遠離戰場的金霞鎮可謂是幸運的。正是因為不知者無謂，所以金霞鎮的百姓們才有興致茶前飯后的討論著戰局，以一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態度紙上點兵。

“唉唉，聽說了沒有。原來隔壁的桃源村住著我們商國的大元帥莫離。這次皇上為了請他再出山，準備了三里多長的賞賜。這輩子我都沒見過那么多金銀珠寶，良駿美匹。”

“你懂啥，這次和瓏國交戰只要有莫大元帥出馬一定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到時候咱們商國所獲得的東西豈是那些金銀珠寶所能相比的。所以說，你們這些市井小販眼觀淺，沒見識。”

“是是是，還是張秀才懂得多，不虧是讀書人。哪天要是升官發財了可別忘了小人我啊。”看著隔壁桌賣豬肉的小販阿玉奉承的給一個年近半百的書生倒酒，暮曉不禁默默的嘆了口氣。商國好搶好戰的性格早已經深深的烙印在了商國子民骨子里，這些年因為莫離用兵入神更是讓商國的百姓有恃無恐。

“小二，結賬。”暮曉早已聽不下去這些人的自吹自捧，扔了錠碎銀便提起桌上的長琴起身而出。他前腳剛邁出客棧，后腳一批尋常打扮的男子便急忙跟了上去。這些人氣息內斂武功都不弱，可雖然喬裝打扮依舊掩蓋不了其身上軍旅出身的人才有的殺伐之氣，所以暮曉早就有所察覺。

甩開跟蹤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動聲色的假裝不知道，這點暮曉做得很好。他離開客棧之后并沒有急著趕路，而是饒有興趣的跟路邊賣首飾的小販討價還價的買幾個女孩子家喜歡的小玩意。不得不說，商國之所以名為商，舉國上下都是做買賣的好手。暮曉砍了半天價不但絲毫沒減，反而多買了些無用的首飾。

“難怪每次出征，商國都國庫充盈。原來都是從別國的冤大頭那邊騙來的。”搖了搖頭，買完東西的暮曉便朝著鎮外走去。果不其然，那些人看見暮曉離去立刻緊隨其后。可像他們這么明目張膽，大搖大擺的跟蹤人暮曉還是第一次看見。也許他們認為暮曉早就是甕中之鱉了吧。

可人世間沒有那么多也許，暮曉自覺與這種長壽的動物絲毫不沾邊。只見他前腳好似要邁出城門，后腳卻一轉身便往那煙花巷走去。天色尚早，昨夜已勞累了一晚的姑娘們都還在自己的閨房里歇息，但這并不影響仍有些伙計一大早守候在門口恭送那些尋樂開心的大爺們討點賞錢。

暮曉徑直的走入了金霞鎮最出名的風塵之地“瀟湘雨樓”。這樓不高，不過三層，但是占地面積卻十分大。其內假山，水湖，亭子一應俱全，可謂是金碧輝煌，美輪美奐。

“貴客來臨，有失遠迎啊。”

暮曉剛走進店門，一個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便笑嘻嘻的放下手中的賬本上前迎接。但是看到暮曉對他做噓聲指了指門外，他便立刻會意的點了點頭。神色頗為凝重的對著旁邊的伙計說了點什么便領著暮曉去后院了。

而那班跟蹤暮曉的人看見暮曉走進了瀟湘雨樓雖有些猶豫，但是還是跟隨著進去了，可一進門就受到了伙計的阻攔。

“誒誒誒，幾位大爺，這個時辰姑娘們還在后院歇息呢。還得入了夜才能出來接客。所以大爺們如果要找樂子只能晚些時候來了。”

“怎么姑娘們不接客，可剛才那個人能進去。為什么我們就不能進去？”為頭的看見暮曉消失在了后院頓時急了，但是又不想鬧出事端只好板著臉問伙計。

“剛才進去的那位大爺可是我們的貴客，在我們樓內租下了一整年的獨閣當然可以隨時隨地進去了。”

“那行，我這便在這也租下一年。你趕緊放我們進去不要耽誤我們的事。”看著伙計一副勢利的眼神，帶頭大漢頓時感覺自己被侮辱了氣不打一出來。

“行啊,那幾位大爺交了五十兩黃金的定錢，我立刻給您開一間風景極佳的雅間。“看到有生意來了，伙計的態度立馬變得判若兩人，笑瞇瞇的點頭哈腰。

“什么，你們這不是搶錢么。五十兩黃金都夠在城郊買棟房子了。”幾個大漢常年在邊塞打仗，哪里知道這煙花之地，紫醉金迷自然價格不菲。

“大爺們這就有所不知了，我們瀟湘雨樓哪怕在都城也是遠近聞名。不僅有全商國數一數二的姑娘，更有西域美酒，江南名菜全天伺候著。這50兩黃金還只是3個月的定錢，您想想，這一年到頭好吃好喝，美女佳人伺候著怎么可能只值50兩黃金呢。”一聽到有人嫌棄自家的貨不好，伙計一下子變了臉色叫喚了起來。

“哼。”壯漢實在是掏不出這么多銀子，但是上面下了死令要緝拿暮曉，稍有差池他們可都是要掉腦袋的，權衡之下只能表露自己的身份了。壯漢從腰中解下一塊虎頭銀牌在伙計面前亮了一下惡狠狠的低聲說道：“我們可是帝國威虎衛，是奉了上頭的命令來緝拿要犯的。不想死的滾開。”

“這...。”俗話說，民不與官斗。小兒看到了對方的身份之后頓時像一只落敗的公雞怏在了一旁。

“是誰一大清早的在瀟湘雨樓鬧事啊？”一個不大卻又沉穩的聲音在幾人身后響起，小二看見來人之后眼中立刻冒起了光，就連神氣都比之前威風了幾分。

“十二公子，這幾位威虎衛官爺硬說有要犯跑進來了，要進樓內搜人。我這不是怕打擾各位大人，所以在這勸阻么。既然您來了，只有您出個主意了。”

聽見小二的解釋后，這個身著白衣搖著折扇，看起來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一臉驚訝之色：“哦，想不到竟有此事。但為這一大清早的我沒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卻見了你們幾個五大三粗的在這吵吵鬧鬧，擾人清夢。”

“請十二皇子恕罪，卑職等剛才確看賊子進了樓內。還請皇子吩咐下去，讓卑職等人搜查。”壯漢沒想到堂堂商國的十二皇子琰司竟然會在這煙花之地。但人家貴為皇子，自己哪怕稍微頂撞都有可能惹到殺身之禍。

“搜查，你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么。不知道本皇子在瀟湘雨樓招待外國使節共討與瓏國交戰的大事么，你們不僅沒有阻止要犯進入樓內還要打擾我國貴客。出了事情你們負的了責還是劉彥之能負的了責。”琰司一臉陰沉，完全沒有剛才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此時的他，就像所有權力者一樣，像看一只螻蟻一般看著眼前的幾人。

“屬下失職，還請...。”

“軍令如山，失職當死。今日之罪，就降于你個人吧。”琰司輕嘆，頭也不回的帶著兩個下屬走了，唯剩下那個帶頭的壯漢一臉決絕的從懷中掏出的長匕，毫不猶豫的捅入自己的心窩。壯漢氣絕，還未倒下便被他旁邊的幾個下屬飛快的帶離瀟湘雨樓，連滴血都未濺到地上。

身逢亂世，人命如草。軍人是一種既高尚，又可悲的職業。就連一臉市儈的小二在看到壯漢如此決絕也不忍側目。他心里無比的尊敬著這些勇于為國捐軀的青年，卻又深深的替他們感到悲哀。

這一切的一切都被隱藏在一間不起眼雅閣中的暮曉看在了眼里。他還是那樣的面無表情只是待那些尾隨他的壯漢走后遠后，黯然的拂起衣袖彈奏出一曲頗為冷清的曲子。

“為了你，今日我大商損失了一名優秀的將領。”琰司側躺在床上，黯然神傷的搖晃著手中西域進貢的葡萄美酒然后一飲而盡。

暮曉聽到琰司的責備，并沒有去辯解什么，只是望著遠方幽幽的說道：“在這亂世中，每時每刻都有這樣的人死去。殺與被殺，是這些人不變的宿命。對于所有權力者來說，他們只是手上眾多棋子中微不足道的一個。所以，他們即是因我而死，也是為你們所害。想要他們死的有意義，只有平息各國爭端，讓世間少一些他們這樣的人。”

“我也知道，唯有平息各國紛爭百姓們才能有好日子過。但這些事又怎么會因你我的一廂情愿而改變。人的野心總是無窮大，哪怕吞不下眼前巨大的疆土也盲目自信到不能自已。我父皇也好，瓏國君主也罷，甚至是你死去的叔父，誰人不想一統九州，成為至高無上的天之子。可數千年來，又有什么人能夠成功。在我看來，那只是一個遙遙無期的癡夢罷了。”琰司說完一杯酒，一杯酒的一飲而盡，仿似要把所有的哀愁都吞進肚子里。

“天，無邊無際，無窮無盡。如沒有天之懷，又怎做的了天之子。我叔父不配，瓏國君不配，你父王商帝亦不配。”

“你...。”縱使心里深深清楚，但琰司還是對暮曉的直言不諱十分氣憤。

“那你呢，你不是一向不理會這些凡塵俗事。這次怎么又舍得在莫離還沒死，就離開桃源鎮。”琰司看著眼前比自己還小幾歲的暮曉，內心里掠過一絲忌憚。

聽到琰司的問題暮曉突然停下撫琴，站在窗邊望著天空深深的哀愁道。

“因為，我還要去完成，我應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