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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引狼入室

“別推我啊…哎哎…”隨著養心殿的門打開,侍衛將一個身材矮小,頭發略有些散落的婦人推了進來。

“大膽刁婦,見了皇上還不行禮!”邱平見這婦人言行無狀,怕沖撞了皇上,忍不住呵斥道。

“無妨。”皇上擺了擺手,轉頭看向墨鈺,“這婦人有何用處?”

墨鈺并不答話,只將問題拋給了跪于地上的婦人:“你可識得聶水秀?你與她是何等關系?她家中還有何人?你且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如有半點隱瞞,便是欺君的大罪。”

那婦人顯然不曾見過這等場面,一時之間話都說不出了,嘴巴張合了幾次才吐出聲音來:“農婦聶氏,曲浙人,剛剛這位公子說的聶水秀是我的娘家侄女,可惜半年前我兄嫂接連病逝,只留下兩個孩子,一個便是你們說的聶水秀,另一個就是她的弟弟聶青山。在農家一個半大的小子,一個大姑娘,沒有半點勞動力,是絕對活不下去去的。俺只能在方便的時候給送些吃食過去,可是去年莊家收成不好,自然要緊著自家…”

婦人踟躕了一下,但在場的人都已聽明白,這婦人是眼見著兩個孩子是個無底洞,便不再往里填了。大概是思量著自己也并沒有犯下什么大的過錯,這婦人才又開口道:“不成想,俺這侄女是個有福的,被一個大老爺看中,便連帶著他弟弟一起走了。這半年,也從未給俺家有過書信和貼補。”說著說著,這婦人似心頭火起,不由得罵起哪兩個姐弟倆“沒良心”。

墨晨楓聽了半天,雖明白了寧才人的出身,卻還是不明白這與寧才人自戕有何關系。

墨鈺看出了皇上的不解,卻并不打算為皇上解惑,只是概括了一下婦人的言語,簡練的說了出來:“回皇上,這婦人是曲浙一帶鄉下的農婦,她的另一重身份便是前兩天自戕的寧才人的姑姑。”

“這寧才人入宮前不是寧府的千金嗎?怎會與這鄉下婦人扯上關系?”季映雪不解。

“淑妃娘娘有所不知,官員之女若是到了選秀的年齡而不愿入宮的可尋一個相貌相似的女子冠以身份代替入宮,而這寧才人,便是寧福遠在曲浙一帶尋來的代替入宮之人。”

“怎么會有這種事,這可是欺君之罪啊!”季映雪有些不可置信。

“雖是欺君之罪,但早已成了家中有女的官宦、富商之間約定俗成的規矩。既無人知曉,又何來欺君呢?”

“就算如此,那這婦人遠在京城之外,又與寧才人自戕有什么關系呢?怕不是,太子殿下想要借此為那陽景宮的小宮女脫罪吧?為了區區一個宮女,太子倒是費心了。”褒妃在一旁陰陽怪氣的語調著實讓人心里不舒服。

“褒妃娘娘不必著急,好戲還在后頭呢。來人,將聶山青帶上來。”

“奴才見過皇上,見過淑妃娘娘褒妃娘娘,見過太子殿下,見過…”聶山青一本正經請著安。

“行了行了,等你這安請完,這天都要大亮了,有話趕緊說吧,本王的寶貝們還在等著和本王共度良宵呢。”晟睿很是不耐煩的打斷了聶青山。

聶青山并沒有理會晟睿的打斷,繼續將請安的話說完才開始正題。

墨鈺的眼中閃過絲贊賞,這小子雖然固執了些,但卻是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如此想著語氣不禁和緩了幾分,問道:“聶青山,你旁邊的這位婦人你可認得?”

聶青山看了一眼身旁的婦人,便迅速回過頭來,一雙滿是血絲的紅腫的眼中浸滿了悲痛與嘲諷:“認得。”

婦人眼見著聶青山活生生的來到了眼前,像受到了十二分的驚嚇:“你…你…你居然還活著?”

“呵。”聶青山聽到婦人的言語,雖早已不把她當做自己的親人,但依舊忍不住寒心,“是啊,我還活著。沒想到吧?”

養心殿的眾人都從中嗅出了一絲不尋常。而墨鈺和昭陽王卻都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樣,沒有絲毫的詫異。

“他可是你的姑姑?”

“回太子殿下,這婦人早已與奴才斷絕了關系。雖仍是同姓,卻再無半點瓜葛。”聶青山說出這番話時,眼神中全部都是心如死灰的平靜。姐姐死了,這世界只剩了他一人,還有什么不好說的呢?

一旁的昭陽王不知從何處尋來了一盤瓜子,那一手托著果盤,一手不停往嘴里送著瓜子吊兒郎當的模樣像極了街肆茶館里聽曲兒評賞的閑客,全沒有半點王孫貴胄的自覺。

隨著昭陽王一個一個嗑開瓜子的聲音,聶青山也說起了自己和寧才人的身世和寧才人替人入宮的由來。

原來寧才人原名聶水秀,而這個婦人確實是聶青山和寧才人的親生姑姑,只是聶青山和寧才人也并非尋常農家的孩子。聶青山父母尚未身亡之時,因聶青山的母親善于釀酒,家里便開了一處酒肆客棧,雖不至于大富大貴,但溫飽之外尚有些余。聶水秀自小長的就標致,性格也溫婉可人,父母自然格外看中,特意請了教書先生在家教導,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聶清山是男孩子,對釀酒做生意都沒興趣,家里也不指望他能接受家業,便讓他隨著自己的性子跟著一位師傅學了點武藝。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直到這個自稱姑姑的婦人帶著自己的一家四口前來投奔。聶青山的父母是個心地善的,見妹妹前來投奔,便收留了下來,誰知道這婦人的男人嗜酒賭博,懶惰成性,聶青山的父母本來為他們安排了在酒肆中招呼客人,結果客人沒有招待好不說反倒得罪了不少熟客。而那一雙兒女更是盡得家中真傳,兒子頂著酒肆的名聲在外賭博惹事生非,女兒見聶水秀長的比自己標致,行事也是落落大方。暗生妒忌,竟起了歹心,多次背后設計結果被聶水秀一一化解,心中更是不忿。于是這父女三人便興起了將這酒肆更名的念頭。

聶水秀曾多次提醒自己父母小心提防,奈何父母心存善念,從不對這一家人起疑心,也不曾防備。最終被一碗毒酒害了性命,至此,聶水秀和聶清山便淪落成了孤兒。可事情到這里遠遠還沒有結束。這狼心狗肺的一家人,在聶青山父母死后將酒肆納為己有,并在他家女兒的挑唆下,想要將聶水秀賣到青樓楚館,而血脈相連的親姑姑卻什么都沒說,眼見著自己的大哥大嫂被毒死,看著侄子侄女被逼出逃,也不曾給過他們哪怕一分錢的救助。

聶青山和聶水秀一路逃到浙江州府,身上錢銀耗盡,身無長物,聶青山便靠著學來的幾招功夫街頭賣藝,卻不想引來了街頭混混輕薄聶水秀。聶青山一怒之下將其中一人重傷,被帶進了官府,聶水秀一個弱女子求告無門反被街頭混混起意報復,危難之際,寧府的大小姐寧思思伸出援手,將聶水秀帶入寧府,并將聶青山一并救出。聶水秀無意中聽說寧思思為入宮一事發愁,為報恩自告奮勇的代寧思思,寧思思原本拒絕,可是聶水秀將一切逐條分析最終將寧思思說服,并改名寧渺渺,成了寧福遠因自小性情羞憫從未見人的女兒。

聶水秀進宮之后,寧福遠見聶青山有幾分武藝,又感念聶水秀替寧思思入了宮,便為他尋了個侍衛的差事,好讓他能有個一技之長。可能是上天也覺得這對姐弟吃了太多苦,陰差陽錯之下聶青山竟成了宮里的侍衛,雖是看守宮門,但姐弟二人也能偶爾相見,本以為這便是二人的結局,誰知,上天從不曾對他二人心生憐憫,身為寧才人的聶水秀死了,還是背負著與人私通的惡名。聶青山不信,便私下中查了所有侍衛,最后鎖定了一人——方得。

“呵…先是鄉野村婦,而后又是這么個無名無聲的小侍衛,誰能保證他們說的就是真的?”

方寶寶眼見著聶青山將方得拉了出來,心里緊張之余更多了些對墨鈺不滿,若非他突然回京,喜笑那丫頭絕對挨不過今晚,屆時一切蓋棺定論,就算他再找出這些卑賤的東西來也改不了什么,可惜啊…

方寶寶如此想著,眼底的陰寒之氣更重,“皇上明察,在臣妾訊問喜笑的時候,也不曾忽略了薔苑軒的宮人,其中一人說,與寧才人關系親密,時常私下見面的便是在宮門口當值姓聶的侍衛,如此想來,應該就是這個聶青山了。只是臣妾至今不明白若他與寧才人是姐弟,又何必遮遮掩掩的私下見面?另外,喜笑當中刺殺寧才人的貼身侍女,也是唯一一個可能知曉內情的人,不知太子殿下何解?深夜闖入慎刑司劫走再審的犯人又如何給我們一個交代?”

“交代?你們口口聲聲說喜笑殺了人,證據呢?我不過是將我陽景宮的人帶回她應該在的地方,反倒是褒妃你擅動私刑,將本宮的隨侍宮女重傷致昏迷,不知對本宮又有何交代?”墨鈺似是聽到了極大的笑話,漆黑的瞳眸在聽到喜笑兩個字的時候更加深沉,似有實質的目光讓方寶寶的心底一片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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