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求推薦票)
- 太平卿士
- 庚子印記
- 4116字
- 2020-11-25 19:17:23
青年書生火急火燎地趕到葫蘆巷口的回春藥鋪,將手里的紫檀木盒往柜臺上一放,張口便道:“救人!”
正埋頭整理藥材的三叔公,抬頭先看了一眼柜臺上的紫檀木盒,然后又去瞟了一眼焦急萬分的青年書生,什么也沒說,就又埋頭去干自己的活。
“行不行給個話?。 鼻嗄陼笄衅谂蔚馈?
三叔公冷笑一聲,說道:“衛先生這是要救誰的命,咱們鎮上還有誰有如此大的面子,把您這位儒門君子都急成了這樣?!?
“你只說答不答應吧?”
青年書生也不去計較三叔公話里帶刺,更不去顧及自己的形象,只一心要三叔公的一個答復。
三叔公停下手里的活,抬頭看著青年書生,說道:“你是來求醫的,既然是求,那就要有個求醫的態度,你這兇巴巴的,對我這么個六旬老人,你忍心?”
青年書生心機陡變,將那圣人“不凝滯于物,而能與世推移”的處世之方,發揮的淋漓盡致。
只見他后退一步,整理一下衣冠束帶,拱手向三叔公行禮,口中道:“是小生魯莽了,多有得罪,還請老神醫施以援手,活人一命?!?
三叔公手捋一簇稀疏胡須,抬頭挺胸,架子十足。
門口走進一對中年夫婦,看到兩人如此做派,慌得急忙相扶著退了出去,頭也不回的走了。
三叔公滿意地點點頭,說道:“這還差不多,起來吧!”
青年書生直起腰來,垂手而立,面帶微笑道:“晚輩在此多謝老神醫了?!?
卻見三叔公連連揮手,瞪眼道:“我可沒有答應你?!?
青年書生一愣,僵在了當場,怔怔地看著三叔公。
三叔公瞥了一眼青年書生,連連搖頭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像你們這些恥庖廚的儒門士子,哪里懂得我們自食其力的難處,吃飯要錢,穿衣要錢,藥材也要錢,你自己看看,這鋪子里哪一樣不要錢,你這……”
然后又伸手指了指門口,繼續說道:“剛才因為你,我又損失了兩個病人,這份損失誰賠給我?”
說完后,睜大眼睛看著青年書生,目光明亮,一點也不昏花。
青年書生頓時了然于心,急忙拿起柜臺上的紫檀木盒,諂媚地笑道:“您老爺子的規矩,我都懂!這不,早給您備好了,知道尋常之物入不了您的眼,我這次可是花了心思的?!?
一邊說,一邊將紫檀木盒遞給三叔公,持木盒的手在微微顫抖。
青年書生臉上雖然是一片喜顏悅色,其實心里陣陣絞疼,滴血不止。
這是他要留作傳家寶的,是要留給子孫后代的,就這么送了出去,心疼難舍啊。
三叔公狐疑地看了看青年書生,然后一臉平靜地接過紫檀木盒,入手后心里一驚,木盒在手上,竟然掂量不出輕重,他又看了青年書生一眼。
隨即伸手去打開木盒,只是隨著手上用力,木盒卻紋絲不動,頓時一臉尷尬,青年書生見狀,忙解釋道:“對不住,心里著急就忘了這茬了?!?
他從三叔公手里拿過木盒,伸出食指在木盒上一通鬼畫符后,再笑盈盈地遞給三叔公,口中道:“這下可以了。”
對面的三叔公冷眼旁觀,越看越心驚,他沒有馬上去接木盒,而是吃驚道:“儒門的乾坤?。俊?
青年書生訕訕笑道:“見笑了,我就會點皮毛,當個鎖用還成,一般賊人還真打不開?!?
三叔公搖了搖頭,接過木盒來。
當他打開紫檀木盒時,滿是溝壑的臉上頓時樂開了花,他邊笑便說道:“你們儒門果然家大業大,連這稀罕物都有?!?
此時的青年書生,肉疼不已,聽到三叔公的話,便謙虛地笑了笑,道:“哪里哪里,不過是我運氣好,機緣巧合下偶爾得之。”
三叔公從柜臺后繞出來,邊笑邊點頭道:“這下臭小子有救了,我還正發愁呢,可巧你就送來了這件東西?!?
青年書生見三叔公的態度,突然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一時不明所以,怔怔地看著三叔公。
“老爺子,您這是?”
三叔公將木盒合上,眉開眼笑地說道:“我說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那臭小子好歹也算是我的侄孫子,他遭了大難,我能不出手救嗎?再說云丫頭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要我照顧好臭小子,如果他死了,我怎么向云丫頭交代。先前我沒有出手,是因為沒有這關鍵的東西而已。”
三叔公越說越起勁,青年書生卻是越聽心越涼,自己走南闖北,也算是見過大世面,閱過大人物的,怎么就在這小溝里翻了船了呢。
看來心急不但吃不了熱豆腐,弄不好還得把自家給搭進去。
不過那東西能救劍云的命,也不算是浪費了,本來就打算送出去的,只是這老頭也忒損了些,騙了自己好一番感情。
青年書生哭喪著臉道:“那就好!那就好!”
真是啞巴吃黃連,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事不遲疑,咱們這就走吧!”三叔公一改之前老騙子的神態,舉手投足間,盡顯神醫風范。
青年書生跟著三叔公出了藥鋪,卻看到他往西邊走,忙快趕兩步,追上三叔公,急道:“劍云不在他自己家,在我那兒?!?
三叔公頭也不回地說道:“我知道,我又不去他那狗窩?!?
青年書生顧不得街上有許多行人,閃身攔在三叔公的前面,疑惑道:“那你去哪兒?”
三叔公雙手背負在身后,好整以暇地看著青年書生,說道:“劍云乃是生之根被毀,如要救他性命,便要為他重塑命門,重開天地,而重塑命門需要陰陽二精,所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陰陽相合,天地乃生。有了你這玄水之精,尚需離火之精與之相合才行。”
青年書生聽后,略一思索,驚訝道:“您是說青鸞谷?”
三叔公點點頭。
“以我一人之力,成功的幾率小了一點點,不過有了你這位儒門的君子,那就沒問題了。”
青年書生躊躇了片刻,然后目光堅定地說道:“既然她與此事有著因緣瓜葛,少不得也應該付出一些才是?!?
三叔公捋了捋胡須,贊同道:“理應如此,世間豈有白給之理,你來我往,才是處世之道嘛!”
青年書生一陣苦笑,今天他算是長見識了,他以為自己做人已經夠出格的了,不過在這位李前輩面前,自己頂多算個小童子而已。
一老一少,聯袂而行,出西門而去。
街邊的路人頻頻矚目,都在好奇這兩個異類怎么搞在一塊了。
青鸞谷口,一老一少并肩站立。
一個背負雙手,神態倨傲;
一個垂手侍立,神態恭敬。
他們眼中的青鸞谷,與李劍云看到的不一樣。
只見谷中氤氳縹緲,空不著邊,一株巨松拔地而起,直插云端。
三叔公扭頭看了身旁的青年書生一眼,衛易會意,拱手朝谷中施禮,口中道:“人族后進,有事請見青鸞娘娘,打擾之處,還請見諒。”
空谷幽幽,毫無回響。
衛易加大了聲音再說一遍。
這次谷中有了回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顯得很不耐煩。
“既然知道是打擾,為什么還要來?!?
三叔公冷笑道:“和你打聲招呼,那是顯得我們懂禮數,你懂個什么?!?
一旁的青年書生一臉驚愕,這老爺子有時候說話太傷人了,人家好歹也是一位上古大神,雖然只是殘靈。
“發什么愣,進去?。 比骞ゎ^說了一聲,然后向前跨出一步,人便消失在谷內。
青年書生回過神來,急忙跟上去。
氤氳流動,云海翻滾,一青一黃兩道光芒沿著巨松一路往上,片刻后便上到樹頂,飛入一個巨大的鸞巢內。
兩道光芒落地后,變回一老一少,他們舉目張望,見他們是在一個孤島上,四周云霧裊繞,望不到邊。
兩丈之外,有一張白玉云床,上面歪著一個身穿青色錦袍,頭戴鳳釵的中年夫人,身材豐腴,風韻猶存。
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中年夫人面無表情地看著突然闖進來的兩人。
衛易作為儒門弟子,什么時候都不失禮數。
他朝云床上的中年夫人行了一禮,口中道:“打擾娘娘了。”
中年夫人冷哼一聲,沒有說話,臉色陰沉,甚是憤怒。
三叔公卻沒有那么客氣,直接說道:“你想謀取氣運也好,想借助鼎爐重生也好,這些我都不管,我也懶得管,但現在既然已是我人族的天下,那你就得遵照我們的規矩,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拿去了我侄孫子的一身神血,那你就得還給他一樣東西?!?
“放肆!”
中年夫人驀地翻身坐起,直接一掌揮來,也是個暴脾氣。
三叔公見狀,閃身躲到衛易的身后,青年書生一臉驚愕,來不及多想,挺身往前跨出一步,同樣一掌揮出。
中年夫人的一掌,氣息炙熱猛烈,而衛易的一掌,則氣息醇厚浩然。
兩者同樣氣屬純陽,品階不分高低,氣勢但比強弱。
看到兩人僵持不下,三叔公背負著雙手從青年書生的背后走出來,笑嘻嘻地沖青年書生比了個大拇指,然后斜眼看著云床上的中年夫人,右手中多了一把挖藥用的小鋤。
“還以為是在上古呢!”
中年夫人只是一道殘靈,接下衛易全力施展的浩然之氣,已經非常不易,如果三叔公再橫加一杠,她只怕就要元靈消散了。
“怎么樣?現在可以好好談談了吧?”三叔公冷笑道。
中年夫人咬牙切齒,滿目兇光,但卻又無可奈何,最后只得憋屈地點點頭。
三叔公便朝衛易使了個眼神。
青年書生收了手,轉而對三叔公怒目相向。
三叔公咧嘴笑道:“咱們的事先放一放,辦正事要緊。”
然后又扭頭對中年夫人道:“青鸞娘娘,你可千萬別暗中施展那些個亂七八糟的神通,對我們沒用,不信的話,咱們可以比一比,看是你的神通厲害,還是我們的術法厲害?!?
中年夫人暗中的手段被三叔公說破,便坐回白玉云床上,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落寞,幽幽道:“想不到才過千年,當年練氣士的那些小玩意,竟然已經長成了大神通,看來我們的時代是真的過去了?!?
沉默片刻后,抬頭問道:“你們要什么?”
“離火之精?!比骞卮鸬煤芨纱唷?
中年夫人臉色巨變,怒道:“這不行!你們不要得寸進尺,欺人太甚!”
三叔公冷笑一聲,臉色陰沉地道:“我們欺人太甚,你們取走我侄孫子的神血也就算了,為何還要害他的性命?如今只有離火之精方能救他,你是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六目相對,周圍的空間似乎要變得凝固。
最后,還是中年夫人后退一步,收起了正鋒相對的神情。
她緩緩地伸出手掌,只見手掌心里紅光乍現,一小簇火焰浮現在她手掌上。
中年夫人冷笑道:“離火之精就在這里,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拿走它。”
三叔公嘻嘻一笑,從懷里摸出一個烏黑的小瓶子,拿在手里晃了晃,得意地說道:“我早有準備。”
“琉璃凈瓶!它怎么在你手里?”中年夫人臉色又是一變,只氣得六竅生煙。
“這個嘛,說來話長,今天暫且略過,我還著急著去救人呢!”
別說中年夫人對眼前老頭那層出不窮的玩意恨得牙癢癢,就連老頭身邊的衛易,也對他是心驚不已。
這老頭平時在鎮上,不顯山不露水的,關鍵時刻見了真章。
中年夫人冷著臉,右手往前一伸,那小簇火焰朝二人飛過來。
三叔公用那只烏黑的小瓶子裝下了,然后收入懷里。
“事情辦完,走咯!”
“等一下!”
中年夫人叫住了二人,冷冷地道:“今日之事,他日必定讓你們加倍償還?!?
不等三叔公開口,衛易搶先應道:“用不著我們還,我的大弟子到時會找你們的,你們欠他的債,他算著利息呢?!?
說完后,兩人不再做停留,身化作兩道光遁去。
青鸞谷外,三叔公問衛易:“你的大弟子是誰?你不是還沒收到學生嗎?”
青年書生微微一笑,莫測高深地道:“此事不足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