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麻煩
他沒有想到,自己才當上里長不到一個月,就遇上了大麻煩。
徐瘸子的女婿前段時間送徐瘸子他們回來,因為出言不遜,被李家溝的人打了。張宏雖然當過兵,有一些本領(lǐng),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亂拳打死老師傅,這一邊十幾個壯丁,他有沒有帶武器,于是被打的鼻青臉腫。
張宏豈是那種能忍氣吞聲的人,回去之后,帶著幾個兄弟,將那群人給打了,這些兵下手就要兇殘多了,雖然沒有出人命,但大多數(shù)手腳都骨折了。就算接上去,也干不了重活了,這對農(nóng)民來說,這比殺了他們還殘忍。
這些人自然不會這么算了,他們上奏知縣,讓知縣為他討回公道。
遠在縣城的知縣怎么知道這事情的原委,只能讓里長寫狀子。
除了李家溝的人糟了,他村也有三個姓李的被打了,等到捕快傳信,他只能放下自己手中的農(nóng)活,前去詢問那三人。
傷的比較輕的叫李大能,他決定先去看李大能。
李大能的房子破爛的程度和他家差不多的, 家徒四壁,就只有農(nóng)具。
李大能是手上用破布纏著,懸在自己的胸前。
看著他的到來,李大能的臉頓時變得愁苦起來,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他還沒有說話,李大能先訴苦了:“大牛,我的好兄弟,你哥哥我真是冤枉呀,這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我這又沒有招誰惹誰,那孫子就帶人將我這手打斷,郎中說了,這手接上是接上了,以后干不得重活了,你說我一家老小,就靠我一雙手,那孫子豈不是將我一家逼到絕路了嗎?”
“大能,我想問下,你們怎么和張宏打起來的?”
“我也不曉得,是那孫子先惹事的。”李大能的眼神閃爍,不敢直視他。
他想了想說:“大能,我聽說這件事是你們先惹出來的?”
他的眼睛盯著李大能,李大能見他這樣,四處張望了一下,才小聲的說:“那都是那孫子先惹的事?”
“這件事一定要詳細說出來,若是等待知縣傳問的時候,若是不交代實情,可能會上刑。”
他的話讓李大能一時間沉默了,過了一會才說:“張宏那孫子,仗著自己父親是小小的哨總,就不講我們放在眼里,也不想想這李家溝是誰的底盤,我們氣憤不過,就教訓了他一下。這小子也是無能,被我們打的叫爺爺……”
李大能準備繼續(xù)說下去的時候,他搖搖頭,他可沒有閑心聽李大能他們的自我夸耀,自己還要忙著回家去忙農(nóng)活。
他開始詢問起來,張宏的具體事情,在李大能半遮半掩的回答之中,他才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前段時間,徐瘸子賺熟到親戚家,這農(nóng)民雖然沒有米糧,但是軍人有朝廷供給,也不用擔心糧食的問題。
等到旱災結(jié)束之后,徐瘸子也不好意思在親家多待,于是要回來。張宏便送他回來,回來之后,徐瘸子也請李家溝人吃飯,感謝李家溝的人這段時間幫他照顧自己的屋子。
禍事就是這一場宴會開始的,張宏為人比較高傲,按照這里的土話,叫做大裝拽拽,吃飯的時候,他一直喋喋不休,說的話也不顧分寸,他或許是無心,或許是有意,反正一頓飯下來,李家溝的人覺得尷尬的不行。
張宏作為一個外地人,在他們這里囂張,他們自然起了教訓之心。
聽著李大能說完,他沉默了一會兒,詢問說:“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原因呢?徐瘸子應該沒有請你吧。”
李大能支支吾吾半天沒有說出來,看著他這個樣子,李大牛再次追問起來:“你還是說了吧,反正到時候知縣也會詢問,嚴刑拷問起來,那時再說豈不是白吃了苦頭。”
李大能聽到這話,小聲的對著他說:“大牛,這個實在不能說。”
“你說出來,我會幫你想辦法圓過去。”
聽到他的承諾,李大牛想了想,然后小聲的說:“這是李秀才的主意,李秀才和那徐家娘子早就有染,見姓張如此夸大,心中不滿,我們這些做兄弟自然要幫他了。”
聽到李大能的話,他隨便的坐在地上,右手食指敲著地,思考著這一件事。
關(guān)于李秀才和徐家姑娘的事,他毫不意外,現(xiàn)在他要考慮的是怎么處理這件事。
雖然不愿意幫這群人,但是自己好歹姓李,和他們同祖同宗,自己若是不幫忙,想要在這里立身下去就困難了。封建社會的家族制有著太多的缺陷,但也有很多好處,今日你幫助了族里的,日后遇事,族里自然不會不幫你。
下定決心要幫助這群人了,接下來就是這個借口了,按照道理,是他們打人在先,張宏打回來倒也沒有什么可以指責的。
如今告到縣衙,除了要花銀錢,還要為知縣找一個借口,這個知縣的老奸巨猾,他可是素有耳聞了,也曾經(jīng)見識過他的手段。
他思考著了一刻鐘的時候,才神情嚴肅的對著他說:“大能兄,你們先休息著,別在去投狀子了,等我消息在行事。”
離開李大能的家中,他立馬前往到了族長家,這時候李秀才也在家,見到他到來,笑面迎接的說:“大牛兄弟,不,不,里長大人,里面請,里面請。”
他連忙說:“不用客氣,不用客氣。我這次找哥哥問下關(guān)于張宏的事情的。”
聽到張宏的名字,李秀才神情嚴肅了不少,帶著他進入到自己的書房,將門反鎖之后,皺著眉說:“縣令有什么指示呢?”
“縣尊讓我們先調(diào)查清楚,這件事還是我們這一邊理虧,就算遞上狀子,縣令最多也是各打五十大板。”
李秀才沒有緊皺,沉聲詢問:“按照賢弟的意思,這件事就這么算了嗎?”
“自然不能這么算了,我們只是教訓了一下他,他卻把兄弟的手腳給廢去,讓他們成為廢人。”
他說完,李秀才點點頭,看著他,期待他的下文。
“這件事只能讓他該打,必須打才是,不知道這張宏是否說出了什么不道之語,比如侮辱了我李家祖先,或是有污令尊?”
李秀才皺著眉,知道他這話的意思是什么,不過有一根問題:“其他參加宴會的都好說,只是那徐瘸子和他是一個親戚,若是他不開口,很難讓人信服。”
“徐瘸子始終是李家溝的人,他的兒子后代還是要生活在這里。”
聽到這話,李秀才緊皺的眉頭也松開了,然后對著他說:“這件事我會找徐瘸子說的,他家姑爺可息事寧人兩邊都高興,若是非要弄出什么事情,這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日后見面就不好辦了。”
“哥哥自己有注意,那我就不多打擾了。”
“有勞兄弟你跑這一趟了,一點小意思,還請兄弟別嫌棄。”李秀才拿出一串銅錢,遞給了他。
他沒有拒絕,接過這一串銅錢,離開這里。
在路上,他看著上面雕刻著嘉錫通寶四個字,嘴角露出自嘲的笑容。
這一貫錢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算少,真是一點小意思了。
他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如果被人幫你了一件事,你說了謝謝,他會客氣的說不用謝,若是你不說的話,他心中肯定不是滋味,會責怪你沒有禮貌,這個禮呀,真是難以琢磨透。自己若是不收下這一串銅錢,李秀才肯定會認為自己嫌少,如今自己收下了,李秀才或許心中不是滋味吧。
想著這個問題,他回到了自己的家,繼續(xù)去耕種了。
今年他要種的田地就少了一些,不是因為他懶了,而是自己已經(jīng)不能全心全意的去忙農(nóng)活了。
三天之后,李秀才找到他,給了他一個狀子,上面寫著時間的起因,張宏辱罵他父親,他氣憤不過,才召集村里的兄弟打了張宏,見父受辱而沒有行動,那是不孝,他這個借口倒是找好了,接下來就是在場人的簽字擔保,上面也有徐瘸子的畫押。
徐瘸子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女婿和自己以后,他選擇了自己。
李秀才來找他,是麻煩他去將狀子遞給知縣,畢竟知縣委托是他們兩個村的里長,另外也蓋章了,就剩下他了。
他拿出梅里長幫他刻的章和紅泥,蓋了上去。
將狀子收下,他就前往縣城里面。
在縣衙門口,他對著衙役唱了一個諾,讓他們稟告一聲。
很快一個家丁就到了大門口,將他迎了進去,因為不是什么貴客,知縣隨便穿著一件圓領(lǐng)道袍,端著一杯茶正在那里品茶。
他對著知縣跪下行禮之后,知縣喝了一口茶,慢慢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才威嚴的說:“起來吧。”
他站起身來,將狀子遞給知縣,知縣看了一下,笑著說:“這狀子不是你寫的吧,你才學文不久,這么老練的文字你要是能寫出來,本縣可以向府臺大人推薦你為入學了。”
“這是我那位哥哥寫的,小人只是當一趟跑腿的。”他實話實說,縣令看著他那實誠的臉,微笑的說:“你比那個梅老倌好太多了,那個老家話的,本縣是一句都敢相信,你好生干,本縣不會虧待你的。”
他連忙點頭稱是,這官場的一套和職場沒有什么區(qū)別,下級要學會適當?shù)难b傻。
知縣將狀子放在那里,然后想了說:“這件事本縣還要和李秀才詳細談談,你叫他后日平明來此地候著。”
他連忙點點頭,準備離開的時候,知縣突然開口說:“還有一件事,你治下是否有一座山叫筆架山?”
他心中納悶,這筆架山的確在他們村,和那天寶山是村里兩座大山。
“你去山中仔細尋尋,看能不能在山中開墾出幾塊地來。”知縣意味深長的看著他,見知縣這個樣子,他恭敬的說:“小的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