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和二百的震驚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自動分撥排了班兒照顧桃葉子和傷重的小桃花。忙忙碌碌中幾天時間一晃就過去了，這期間，獨臂跟大家一起給小桃花換了兩次藥，珍珠還特別仔細地給桃葉子和小桃花粘接好了鰭上的撕裂。也正是這次大家還發現別看珍珠長得挺粗獷，但它其實又細致又聰明，真是只心靈手巧的蟲子。（20201216改）

桃葉子的傷沒幾天就已經好利索了，恢復健康的它顯得更加美麗了。小桃花在大家的照顧下也精神了許多，它不僅徹底退燒了還已經從“綠繭子”里放了出來，雖然背部的傷口還讓它疼得不能游動，但現在它至少可以自在地待著，還可以長時間保持清醒，時不時精神很好的時候它還有力氣和大家聊聊天或者和桃葉子說說悄悄話。不過除了這些最要緊的還是它已經完全不用別人喂食，終于可以自己吃東西了！

小桃花現在不用大伙兒寸步不離地照顧了，這讓所有人都輕松了很多。不過桃葉子卻依然堅持二十四小時守護在小桃花身邊，畢竟妻子還沒有完全康復。于是大伙兒每天外出回來都會帶一些活的孑孓和新鮮的螺卵讓桃葉子和小桃花吃個飽。而桃葉子總是讓小桃花先挑愛吃的吃飽后自己才囫圇地把所有剩下的大嚼下肚。可口又富含營養的食物讓小桃花身體恢復的更快了。

這一天，反正閑待著也是無聊，看到小桃花精神不錯，大家索性湊到一起拉開了家常。

“哎，對了”，老六忽然想起第一眼見到兩條小魚時的感受，它盯著桃葉子問道，“我就一直覺得奇怪，為什么你明明是個男生反而生得比你媳婦還俊呢？哈哈……”

這問題擱別人聽起來肯定有些尷尬，不過桃花魚一族一直生活在世外桃源，品性憨直，老六的話在桃葉子聽起來反而是一種對自己的夸獎。它一點兒也不扭捏地回答老六：“里們不曉得，我平時不四這個樣子嘞！我們桃花魚只有到了生娃娃的季節才會穿上這么鮮艷的衣服咯。尤其我們男的，衣服越光鮮越能吸引漂亮女娃娃們的注意！”

“哦？”老六更覺得奇怪了。

桃葉子又接著說：“不過小桃花可不像里們說得那樣”，說到這里桃葉子驕傲地看了看身邊的小桃花，“正相反，它可是我們那桃花潭里數一數二的美呂！”

聽到桃葉子毫不掩飾地夸耀，小桃花不知是害羞還是幸福得紅了臉。

“原來小桃花即漂亮又勇敢！”聽到這里，珍珠由衷地發出了贊嘆，“那天剛聽說是你毒死了花泥鰍的時候，咱們誰又能想到你居然是個女孩子呢？”

珍珠的話讓小桃花更不好意思了，“我也沒辣么好咯，資不過，資不過大敵當前，西森（犧牲）一個總比讓我和桃葉子都送命好得多吧。”

“對了，小桃花！”蝦球突然又想到了那個桃葉子一直沒告訴自己的問題，“那天桃葉子說只有肚子里有了小寶寶的桃花魚才會有毒，那時不是說你已經……”蝦球指著小桃花的肚子。話雖未說完，但大家顯然都知道蝦球想問什么了，這問題馬上引起了所有人的興趣，就連最不愛管閑事兒的獨臂此刻也豎起了耳朵。

“四哩（是的），小桃花肚子里正懷著娃娃勒……”說到孩子，桃葉子自豪地搶著做了回答，接著它又有點責怪地對小桃花說：“看，就算不顧惜自己總還得顧到娃兒吧，就算拼死也該我攔在前頭，要不四遇到了嘞些（這些）盆友，這次硬是有可能……”說到這里桃葉子長長地嘆了口氣仿佛不敢再想下去，“唉！里也不想想，如果里真為我死了，我又咋個能一個人再活著！”

這些話大伙兒都聽得真切。桃葉子雖然責備著小桃花，但它的言語中卻滿是柔情。小桃花深情地看了看丈夫，然后才側過頭來又對大伙兒說道：“從大家救我們以來，我還一直沒有好好謝過里們。今天我們要陣四（正式）感謝大家！”說著，它拉著桃葉子一起深深地向朋友們深鞠了一躬，“我還特別要替我腹中的娃娃們謝謝大家！謝謝里們不僅救了我跟桃葉子，還救了，嗯……救了我全部的娃娃們！”說到這里，小桃花又是深鞠一躬。抬起頭時，它下意識地撫摸著自己胖鼓鼓的肚子，“我的娃兒們，現在它們安全咯……”說到這里，小桃花又被幸福和羞怯漲紅了臉。

“所有的‘娃兒’？你肚子里有很多的‘娃兒’嗎？”珍珠問道。

“這個嘛，大概有二百多個呢！”回答珍珠的時候小桃花還在愛撫著自己的腹部。

“哇，二百多個！”珍珠驚呼了起來，其它幾位也呆立在一旁。雖說大伙兒都清楚幾乎所有水族都是生育能手，可是當這么一個小小的小桃花說自己小小的魚肚子里就有二百個寶寶，每個人心里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二百多個，哇哦！那么，不過……那是多少？”珍珠從沒學過算數，說實話它連自己有幾條腿都沒數清楚過，“二百”這個數字早就超出了它能理解的范圍。

珍珠這個樣子大伙兒全被逗樂了。

“二百多嘛，就是很多很多，可能有你每天見到的孑孓那么多呢！”老六想用珍珠能理解的方式給它做個解釋，接著它又帶著不可思議的腔調感嘆道：“我媽媽個頭那么大，一次也就能生下一兩千個孩子而已。”

“可不是嘛！我們河蝦的媽媽一次也不過只能生下幾千個卵，而且這些卵還都得掛在它的肚子外面，要是像小桃花這樣裝在肚子里面肯定會吧肚子撐破的。”

“呵呵，看來還是我媽媽最厲害！你們知道嗎？我的媽媽一次就能生十萬個孩子呢！不過它也只能把我們都掛在獨自外面才行。”

聽到獨臂的話所有人又都發出了驚嘆！現在珍珠的腦海里浮現出了像孑孓群一般密密麻麻的一大群小小的桃花魚和滿地黑壓壓一片的河蟹的樣子，那場景一時間還真讓它覺得頭皮發麻！

小桃花一直愛撫著自己的肚子，它輕柔地繼續講道：“我們桃花魚原本都會在這個時節戀愛、結婚、孕育我們的寶貝。我和桃葉子就相遇在我們住的桃花潭里。”

“噢，桃葉子告訴過我們，那里聽起來是個很美的地方啊！”獨臂想象著桃葉子描述的樣子。

“的確再也沒有比我們桃花潭更美的地方了。”說到自己的家園，小桃花眼睛閃閃發光，“辣一天真開心，我們桃花潭恰好舉辦一年一度的舞蹈大會，所有成年桃花魚都會在辣幾天盡情歡舞，舞姿美妙的才能挑選到自己的意中人。就是辣一天，桃葉子帥氣的舞蹈打動了我，讓我心甘情愿地成了它的新娘。”小桃花真是條愛害羞的小魚，說到這里它的臉頰又泛出了紅暈。大伙兒接著往下聽，原來這小桃花先是跟著桃葉子暫時回到了他在礁石里的家，說是“暫時”回去，那是因為桃花魚夫婦一般只有在生育孩子之后才真正地住在石穴里，而在那之前作為丈夫的小桃花必須在水草牧場附近的河蚌之家盡快尋找到一些合適的河蚌才能讓妻子安心生產。兩三天的工夫桃葉子還真找到了一處安逸的地方，所以它就興高采烈地拉著小桃花一起去看新家。

“辣真是個好地方”，說到這里小桃花眼望著遠方，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新家，“辣是一個沙灘，有好多強壯的大活蚌（大河蚌）在辣里自在地生活著，淺灘有氧氣豐富的碎（水），而辣片水面剛好被柔軟的碎綿（水綿）遮蔽住可以為我的寶貝們提供庇護所，這樣子既四莫得（即使沒有）我們在森邊它們也會非常安全。對辣個新家我簡直滿意極了！可四……唉……”

“唉，都怪我！”小桃花話音未落，桃葉子就難過地接過了話頭，“曉得快下暴雨咯我還非拉到小桃花去看新家！結果洪碎來了我們根本莫得地方藏，一下子就被急流沖出了碎潭。就這樣一路跌跌撞撞地到了這兒來咯！唉……”

“莫朗個索（別這么說）”，小桃花看到桃葉子自責的樣子很是不忍，“要不四你一路努力扯著我不放手，也許咱們早就走散了。現在咱們雖然離開了桃花潭，但至少我們還沒有分開！”小桃花牽住了桃葉子的胸鰭微微擺動，桃葉子終于點了點頭，不再說那些自責的話了。

不愉快的事情還是快忘記的好，珍珠換了個話題想要調整一下沉悶的氣氛，于是它說：“嗨，還是說點高興的！小桃花，你不是馬上就要生出二百多條小小桃花了嗎？喲嗬！那不是說我們小水洼突然就要增加二百個朋友了，這可真是太棒了！”

可不是嗎？沉寂了這么久的小水洼這次不僅要迎來新生命了，還要迎來從未有過的熱鬧，這讓大伙都有點興奮呢！

“辣油辣么快（哪有那么快）！”小桃花笑笑說，“再索（再說），我勒肚子里可沒有二百條小魚，現在它們還都茲四（只是）蛋寶寶嘞！它們每一個都嘿小嘿小（很小），可能也就跟一粒砂子一樣大。我會把它們森在（生在），嗯……合適的地方”，說到這里的時候，小桃花頓了頓，仿佛有什么難言之隱，“然后一切就看它們自己了！”

哦，原來小桃花肚子里都是蛋寶寶，那么說桃花魚也是從蛋里孵出來的咯？珍珠仿佛看到了小桃花肚子中多如繁星的蛋寶貝，它沖動地說：“我以前也是從一枚很小很小的蛋里孵出來的。不過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媽媽也是生下我就不管了，倒是，倒是蝦球把我給孵了出來呢！”說到這里珍珠感激地看了看蝦球，蝦球都有點難為情了，因為對它而言當初孵出珍珠純屬一場意外，它最初只不過以為自己見到了一個寶貝。

“唔，我媽媽也是一樣的！”聽到這里老六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我以前也是一枚卵，媽媽把我和其它所有兄弟姐妹都生在一條長長的卵帶里，掛在小河邊的水草叢中。媽媽生下我們以后就離開了。”

自從認識老六以來，珍珠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些。原來并不止自己是被媽媽扔下孤單的長大，老六居然也是如此！現在聽到小桃花說它也會離開自己的寶寶讓它們獨自長大，珍珠嘟囔著：“為什么媽媽們都這么真狠心呢？難道一定要離開自己的孩子嗎？”

“這個，我可沒有想過。反正我們桃花魚四四代代（世世代代）都是辣么長大哩。”桃葉子也說不出什么道理。

“不過說起來，我們河蝦還是圓溜溜的卵的時候倒是被媽媽天天掛在肚子上呢！直到孵化那天大家才會被抖落到小河里。”

“我們和你們一樣！我們河蟹也是在媽媽的肚子上掛著孵化的。我還記得自己還是一枚卵的時候，就那么掛在媽媽的肚子上。媽媽的肚子在水里一扇一扇，我和無數兄弟姐妹就像坐在一個大搖籃里舒服極了。等我們破殼而出的時候，媽媽就抖動肚子把我們都送進了小河里。最后兄弟姐妹們天南海北，能活下來長大的都是好樣的！”一提到媽媽，獨臂倒是很難得地說了一大串話。

“索得好（說得好）！”獨臂的話引起了小桃花的共鳴，“能活下來長大的娃兒都四（都是）強者啊！我們桃花魚本來就稀有，可以居住的環境又很稀少，所以我們的娃兒必須從小就練得足夠強壯才行。”小桃花低頭愛撫著自己的腹部，“我的孩子們雖然將來粗森（出生）以后莫得爸爸媽媽保護，但我們已經把自己最好的全都傳給了它們，再加上毒素作為防護，相信它們會平安長大，只有勒樣才有資格成擁有五彩石哩血脈。”小桃花的話里讓大伙兒覺出一種堅定信念。

老六又起了一個疑問：“我說獨臂，你說你還是卵的時候被媽媽掛在肚子上，可是你明明還沒孵出來，又怎么能知道自己是掛在媽媽肚子上的呢？”

“這個我可以證明！我和獨臂一樣，當我們還是一個卵的時候都是掛在媽媽肚子上的！”蝦球迫不及待地插嘴，“剛開始的時候我們肯定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后來我們長成小蝦快要出殼之前，大家已經可以透過半透明的卵殼看見媽媽了，當然也能感覺到媽媽用身體做成的搖籃和媽媽的愛撫啊……”說到媽媽，蝦球聲音里充滿了溫柔。

“要是我也知道媽媽是誰就好了……”每次說到媽媽的話題珍珠就有點傷感，“哪怕也像你們一樣只是出殼前看到一眼也行……”。

珍珠難過的話語才讓所有人注意到當它們熱烈地討論自己的媽媽的時候卻忽視了珍珠的感受。可憐的珍珠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媽媽是誰，更不知道媽媽的樣子。

“嘿！也沒什么了不起，其實嘛掛在媽媽身上就和你當初掛在紅水草上差不多呢！”這話連蝦球自己都覺得說得沒啥底氣，它尷尬地抖了抖須子不知該再說點什么安慰珍珠。珍珠也很懂事，它并不想讓大家過度擔心自己，只聽它乖巧地說：“不過，我也曾經透過卵殼看到蝦球每天愛撫著我呢！我覺得那和媽媽的感覺也差不多吧……”聽珍珠這么說，蝦球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它走上前抱住了珍珠，“雖然我不可能當你的媽媽，不過我們永遠是最好的朋友！”珍珠也開心地擁抱了蝦球。

老六仿佛忽然有了什么領悟，它開心地喊道“嘿！可驚可嘆，真是可驚可嘆！你們發現沒有，原來我們都來自一顆蛋！蛋里能孵出來河蝦、蝌蚪、蟲子和螃蟹，還能孵出桃花魚哩！這簡直就像變魔術一樣，想要什么就能變出什么！”它搓著雙手高興地來回踱著步，沒頭沒腦地繼續自嗨著：“嘿！可喜可賀！既然我們都曾經是一個蛋！偉大的蛋！我提議干脆我們就在小水洼里成立一個幫派，我看，唔……就叫做‘蛋派’吧！哈哈……”老六自顧自地笑著，“有了幫派名字，然后嘛……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有個江湖綽號。唔，讓我想想……蝦球嘛，你可以叫‘蝦蛋兒’，珍珠就叫‘珍珠蛋’，獨臂嘛……哎喲……”老六正得意地胡扯，頭頂卻冷不防又吃了蝦球一個爆栗，似乎每次只有蝦球的爆栗才能打斷老六的胡扯。

“什么‘蝦蛋’？還‘下蛋’呢！真難聽！難不成你自己也準備叫‘蛙蛋’嗎？”蝦球邊說邊不停手地狠狠捶打著老六，老六被打得嗷嗷亂叫，就這樣它還不忘插空兒胡說：“我是老六，要改名字的話嘛……嗯……我也得叫‘六蛋’！哎喲喲，別打了，疼死了……”

這倆家伙的打鬧，惹得所有人捧腹大笑……當然，什么“蛋族”，什么綽號便都在哄笑中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