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桃葉子和小桃花的故事

（一）危機過去

這一覺睡得又沉又香甜，直到太陽熱騰騰地跑到了天空的中央，饑餓才把所有人陸續地喚醒了。

蝦球揉著迷迷糊糊的雙眼醒了過來，一眼瞅到身邊的兩個“綠繭子”，才仿佛突然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真是恍然如夢啊，但卻是場真實的夢！它叫了兩聲珍珠，沒人答應。躍起身查看才發現珍珠早就不知去哪兒了。它低頭想檢查一下躺在自己身邊的桃葉子，桃葉子被蝦球剛才的叫聲弄醒了這刻也剛好睜開眼看見了蝦球，它似乎也有點糊涂，反映了一會兒才恢復記憶，然后就立刻想起小桃花，躍身就想尋找它的蹤影，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原來自己居然也被裹成了“綠繭子”。

“你別亂動啊！昨天剛忙活完小桃花你就暈過去了，獨臂也就順帶給你治了治傷！”

原來不僅小桃花得救了，連自己也得到了治療，桃葉子感激不已，“謝謝里們！謝謝里們救了我和小桃花！”提到小桃花，它又忙追問道：“小桃花朗個樣了？它醒了沒的？我想看看它。”說著，它強扭著身體想看看小桃花，可是渾身酸疼讓它立刻皺起了眉頭。

獨臂剛才也被說話的聲音弄醒了。雖然昨夜的一通折騰可真夠它受的，但想到還有兩個傷員需要照看，它還是毫不耽擱地爬上了石縫。剛好聽到桃葉子說想要看看小桃花，獨臂就把鉗子伸進石縫順勢一推，桃葉子的“綠繭子”就轉了個方向，它終于能看清小桃花了。盡管小桃花還昏迷著，但見它的兩鰓輕柔而緩和地開合著，說明呼吸很平穩，這讓它現在看起來更像是處于熟睡中。桃葉子安心了不少。

“最危險的階段應該已經過去了。”獨臂判斷著情形，大家心頭都覺一寬。水面一片陰影斜投在獨臂身前，它抬眼一看原來是兩串不知是誰啃了兩口沒吃干凈的卵串隨波漂到了堤壩邊兒，獨臂一伸鉗子就把它們拽了下來，一串塞進了石縫，自己大嚼起另一串來，“不錯，沒泡壞還新鮮著呢。來，大家都吃點！尤其是你，桃葉子！”獨臂話音未落，蝦球已經毫不客氣地大嚼起來，自己塞了滿嘴的當也順便摘下一些遞到桃葉子嘴邊，它的嘴塞得滿滿的，嗚嗚呀呀地說：“唔，嗯，桃葉子你得多吃點！吃得多身體就恢復得快。昨晚只給你吃了卵黃，其實這螺卵還是整個一起吞才最好吃！”

桃葉子其實還沒什么胃口，但為了身體它強迫自己張開了嘴。蝦球說得對，自己必須多吃點才能讓身體更快恢復，這樣才能更早起來照顧小桃花。當整枚螺卵在口中咬碎的瞬間，口中彌漫開的鮮美微咸的滋味馬上調動了桃葉子的食欲，它開始一口接一口地吃下不少蝦球遞過來的螺卵，不大會兒功夫便吃飽了。給桃葉子喂食的同時，蝦球可也沒虧著自己的嘴，誰讓它就是鉗子多呢！它只用一個鉗子給桃葉子喂食，另外幾個鉗子都在給自己的嘴巴服務，桃葉子還沒吃飽的時候蝦球就已經快把自己的肚皮撐破了。

獨臂也算草草地填飽了肚子，“咱們得把它倆挪到水底的蔭涼里去。夜里怕缺氧才把它們放在這個離水面近的地方，但現在這兒已經有點熱了，畢竟離水面太近，一會兒溫度會上升的更快！”獨臂說得有道理，蝦球只得起身幫忙想把桃葉子和小桃花托上獨臂的后背。但是蝦球太小了，任憑它使出了啃泥巴的勁兒也還是抬不動任何一個“綠繭子”。它呼哧帶喘地埋怨道：“奇了怪了？珍珠和老六起大早跑哪兒去了？關鍵時候總不見著倆家伙的影子！”

“在這兒呢！在這兒呢！”只見老六拉著珍珠一路吆喝著就趕回來了，“回來了，回來了！我這順風耳老遠就聽見你們在叫我們呢！”

珍珠閃身鉆進了石縫，先放下螯口中間夾著的好多孑孓它才騰出口說了話。

“我起來的時候你們都還睡著呢！我就先出去逛了逛，碰到了正吃孑孓的老六，我也就一起吃了個飽。看！還給你們帶了些‘點心’回來！”正說著，珍珠瞅見了看著自己的桃葉子，“喲！桃葉子，你醒了！怎么樣，你好些了嗎？”

桃葉子略微朝珍珠點了點頭回答道：“好多咯！好多咯！而且剛才還刺（吃）了好多蛋，現在覺得渾身都是氣力嘞！”說著它扭了扭身體，真好像充滿了力氣的樣子。

老六一直聽著珍珠和桃葉子的對話卻看不見桃葉子在哪里。現在桃葉子扭動起來，老六才終于看清了它的位置。老六嘆著氣，“唉，變成蟾蜍什么都好，就是這雙眼睛讓我很不爽！”它故意狠命地眨了兩下碩大的眼睛，“看看，你們只要不動彈我就根本誰也看不見嘛！”

桃葉子很奇怪：“里眼睛辣么大，為啥子看不到我們嘞？”

“不，桃葉子，它不是看不見咱們，只是咱們不動的時候它就看不見。”蝦球幫老六解釋著，“老六是一只蟾蜍，蟾蜍的大眼睛只能看見動的東西。如果你一動不動，它就什么也看不到。”

桃葉子依然覺得很不可思議，這時珍珠卻注意到小桃花還在昏睡著。

“咦？小桃花是沒醒呢還是又睡著了？”

這邊獨臂正給珍珠解釋小桃花的情況，蝦球那邊卻開始撿吃珍珠帶回來的孑孓，不過沒吃幾只它就實在吃不下去了。它一邊拍著肚子一邊打了個大大的飽嗝，看著身邊還有一堆沒吃完的田螺卵不無遺憾地說：“要說這再美味的東西天天吃也覺得沒味道了！比起這些田螺卵，現在我寧愿天天吃孑孓。”

陽光炙烤之下，水面溫度似乎又升高了些，事不宜遲，在獨臂的建議下，一幫人又七手八腳地把小桃花和桃葉子挪到水底靠墻根兒的濃蔭里。小桃花還沒清醒，但桃葉子已經在“繭子”里呆不住了，它不斷地要求“釋放”自己，獨臂終于耐不住它的懇求，決定先打開卷裹桃葉子的“繭子”，查看一下它的傷口。

“咔嚓咔嚓”兩下，“綠繭子”獨臂被剪開了，桃葉子一下子就被解放出來了。獨臂對桃葉子作了詳細地檢查。畢竟都是皮外傷，桃葉子經過休息現在果然已無大礙了，它昨天的昏厥主要還是過度疲勞和極度的憂心導致的。現在大家都放了心，桃葉子也樂得不再受到拘束。它顧不上身體還很酸疼，一搖一晃地游到了小桃花身邊。透過裹在它身上的葉子摸得出來它還沒退燒，它依然昏睡著。

“小桃花真是好樣的！不過它傷得也太重了！我說桃葉子，作為男子漢我必須得說你兩句，你怎么能讓一個女孩子傷得比你自己還重呢？”老六話里帶著責難，其實它早就想說這句話了，昨天礙于搶救的緊迫，它強忍著沒說。當今天看見桃葉子已然沒有大礙而小桃花卻還在危險中的時候，它又開始替小桃花抱起了不平。

蝦球在老六的背后小聲地說：“昨天不是說過了嗎？小桃花是不得已才用了苦肉計，借自己有毒的身體毒死了花泥鰍！這不關桃葉子的事兒！”蝦球邊說著邊閃到老六身前，背對著老六一雙手直在背后比劃著示意它別再哪壺不開提哪壺了！老六卻偏偏有點不依不饒，“有毒嗎？要有毒你倆肯定都有毒嘛！男子漢關鍵時候總得沖到最前面，哪能……唔唔……”還沒說完，嘴就被蝦球結結實實地捂住了。“嗨，哦，這個……總之，桃葉子，你別管老六，它就是愛亂說話！你和小桃花現在都沒事兒，那就萬事大吉了！誰救了誰都一樣，是吧？”

珍珠也不滿老六隨便批評別人的做法，它相信要是桃葉子當時也想到了同樣的辦法，它一定也會奮不顧身上前保護小桃花的。這一點從昨天桃葉子不顧自己的傷痛和大家一起奮力救護小桃花就能看得出來。

但說出來的話又怎么收得回去？老六剛才的話已經重重地敲在了桃葉子的心上，它的眼神明顯地黯淡了。

“老六罵得對！不管朗個樣，還是怪我沒保護好小桃花，反而要它舍命保護了我！”桃葉子情緒又激動起來，“可我們兩個當四四在（當時實在）莫得辦法了！我們根本打不過花梨鰍，又都受了桑（傷）。如果繼續糾纏下去恐怕哪個都活不了……”想到那些慘烈的情景，桃葉子哽咽了，“在辣種情況下小桃花才會想到用自己這勒個（這個）時候帶有劇毒的身體去毒死花梨鰍的。它就辣么突然沖了上去，我根本來不及反應……”桃葉子說不下去了，臉上寫滿了心疼與懊惱。

“啥子叫‘勒個時候帶有劇毒’？”愛胡鬧的老六模仿著桃葉子的口音問出了這個讓大家都覺得很費解的問題。桃葉子倒沒介意老六學舌，都是自己和小桃花的救命恩人，它明白大家是沒有惡意的。只聽它解釋說：“里們不曉得，我們桃花魚有一個很特別的本領，那就是在每年春末夏初的季節里，當雌魚肚子里有了寶寶的時候它們的身體就會防御性地森出（生出）劇毒。要等到森下娃娃后這毒素又會慢慢消退，而剛出森的娃娃們也會天森帶有媽媽給的毒素，借著這劇毒，大多數娃娃在小時候都沒有什么天敵敢傷害它們，嘞樣子（這樣子）它們都可以安全孵化長大。所以我說小桃花勒段時期才有劇毒，我卻沒得……”

原來是這樣，老六顯然錯怪了桃葉子，桃葉子沒法毒死花泥鰍原來是因為它根本沒有毒。

但是，當所有人都專注于聽桃葉子解釋誰有毒誰沒毒的問題時，蝦球卻敏感地捕捉到了一個別人都沒注意到的重要信息，它指著小桃花驚訝地問：“小桃花，它毒死了花泥鰍，這，那，那你的意思是說，小桃花的肚子里現在有小寶寶咯？”

“啊？”聽蝦球這么問所有人都吃驚地張大了嘴。老六瞪著大眼睛點頭稱是，“對啊！只有有寶寶了它才能才有毒啊！”

現在大伙兒的眼睛都齊刷刷地看向了小桃花，可小桃花被嚴嚴實實地裹在葉子卷里，什么也看不出來。大家又轉頭齊刷刷地看向了桃葉子。可桃葉子卻仿佛并不想直接回答蝦球的問話，它一手扶著小桃花輕柔地愛撫著，一邊仿佛自說自話似的娓娓地講起了故事。這故事講的跌宕，夾雜著桃葉子帶著大山味兒的口音，大伙倒也聽了個八九不離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