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歡瞄了一眼布告欄的通知，就輕輕走了過去。

到了男生宿舍樓下，遠遠地，楊歡就聽到一陣悠揚的簫聲，這是老五陳龍又在吹他那心愛的簫了。楊歡微閉雙目，無視從他身邊經過的同學們，靜靜地聽了一會，輕輕嘆了口氣：老五學簫十多年了，可能和自己學《相術》的時間差不多。自己的相術沒有大成，老五的簫卻好多了，現在才發現，老五學吹簫和自己學《相術》不同，老五學到的是吹簫的技藝，是吹簫的方法，吹簫成了老五吸引別人注意的一種手段，展示自己的一種方法。老五在簫聲中沒有傾注自己的感情，老五把自己也放在了傾聽者的位置，和大家一樣，都成了旁觀者，簫聲中缺少了感情，就缺少了靈魂，缺少了感染人的力量。簫成了老五的工具，而不是伙伴，老五就成了一個單純的吹簫者，而不能成為一個藝術家。

搖搖頭，楊歡順著樓梯來到自己的312宿舍前，一路上和熟悉的同學打招呼，更多是點點頭，擦肩而過。推開宿舍門，老大王軍正和其他宿舍的幾個人在玩牌，張成和李峰在旁看著，并不時發表自己的意見。老五坐在放電話的桌子上，正搖頭晃腦地吹簫，頭發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一起一伏。老四陳書兵半倚在床上，在看《中國文學理論批評史》的筆記。

見到楊歡進來，老四丟開手里的書，從床上一躍而起，沖到門邊，一把抱住楊歡：“老六，你回來哪，回來就好。”聽到老四的叫聲，老大將手里的牌一放說：“今天就到這兒，明天繼續。”其他宿舍的同學和楊歡點點頭，收好自己的東西就出去了。老大過來和楊歡擁抱了一下，拍拍楊歡的肩，說：“兄弟，堅強，世上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張成過來接過楊歡手里的小包，幫他放到自己的床上。老五從桌上跳下來，將老大和老四擠到一邊，把楊歡抱在懷里，用自己的臉輕輕地輕輕地靠在楊歡的臉上。

六兄弟在宿舍里聊天，直到桌上的電話聲響起。

老五一把抓起電話，將聽筒放在耳邊，馬上沖老大擠擠眼，老大接過電話“喂”了一聲，話筒里如放鞭炮一樣，傳來一陣女聲：“王軍，你搞什么鬼，你說我們兩個312宿舍聯歡。我磨破了嘴才說動了蘇瑩參加，你倒好？”說話的是老大的同鄉王麗。“馬上，馬上就到你們樓下。”“不要馬不馬的，你要知道騎馬的不一定是王子，很可能是唐僧。”“是，是。”放下電話，老大對楊歡說：“老六，昨天，我們和312說好了，今天兩個312聯歡，蘇瑩也參加，一起去？”蘇瑩家是本地的，在312也有一張床，她有時在宿舍午休。楊歡搖搖頭，“我也不去了，我在宿舍陪老六。”老四說。一陣忙亂，梳頭的，擦鞋的，照鏡子的，抹頭油的，老五甚至搶了老四的衣服。

老大等四人興沖沖地下樓而去。他們忘了宿舍里的兩人也沒有吃飯。

兩個人默默對坐，陳書兵知道楊歡的爸爸肯定去世了，否則楊歡不會幾天不回學校。可他知道自己不會安慰人，只好陪著他。是的校花雖好，卻不是自己那朵，又何必自尋煩惱，還是兄弟好。

看時間已近七點，楊歡站起來，對陳書兵說：“四哥，食堂就要關門了，我們去吃飯吧。”

兩人從食堂打了飯菜，端回宿舍，放到桌上，對面而坐。“四哥，我爸爸走了，是在我到家的早上去世的，在這個世界，我在也沒有爸爸了。”老四點點頭：“老六，我的兄弟，我知道，我看你幾天沒有回來，我就知道了，聽哥一句話，你還有媽媽，還有我們兄弟，在這個世界上，你不會孤單，永遠不會。兄弟，相信四哥。”

“我知道，爸爸地下有知，他也是希望我快樂的，他也希望媽媽快樂，他會希望每一個人都快樂。媽媽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只有我快樂了，媽媽才會快樂，爸爸在世時，媽媽把精力放在了爸爸身上，現在她牽掛的是我。”楊歡低沉地說。

宿舍里，楊歡和老四陳書兵，邊吃飯，邊慢慢地聊著。

學院對面，“珍珠閣”的包箱里的聯歡也進入了尾聲。六個女生，四個男生正高談闊話，指點江山，揮斥方遒，好像給一個支點，大家都能撬動地球似的。蘇瑩微微皺眉，良好的家教，讓她還是面帶微笑傾聽著，不時點點頭，仿佛對大家的觀點都很贊同。她目光一轉，對王軍說：“王軍同學，你們312宿舍就住四個人，比我們女生的條件還好。”王軍連忙說：“我們312有六個人，和你們女生宿舍一樣。”蘇瑩一愣，她很相信自己在揚淮教育學院的魅力，大把大把的同學想和自己說句話都做不到，和自己說過話總興奮好久，更不用說一起吃飯聯歡了，就和王軍現在的表現一樣。她很好奇兩個人不來的原因，難道是自己的魅力不行了嗎？于是問：“他們請假了嗎？”“老六楊歡的爸爸身體不好，請假回去幾天了，今天下午才回來，他很累，老四就留在宿舍陪他呢。”“噢”蘇瑩低頭看表，于是有靈巧的女生說：“不早了，學校快關大門了，早點回去，下次再聚。”大家紛紛站起來。蘇瑩說：“今天，感謝男生312的款待，玩得很開心，等考試結束，大家再聚聚，到時侯，可不要有人不來喔。”蘇瑩的話引來大家一陣歡呼，王軍激動得雙手直抖，雙目放光。女生也很高興，她們為能和蘇瑩走近而高興。他們不知道是陳書兵引起了她的興趣，一個默默無聞的人，憑什么為了陪朋友而不參加聯歡會，憑什么無視她的魅力。唉，可憐的女人，自以為聰明，卻不知道，當你對一個人產生興趣時，你單身的日子就不多了。

兄弟四人回到宿舍，楊歡和陳書兵已經睡了。四人又興奮地小聲地議論一會，連輕易不說話的老二張成也說了幾句，才上床休息。

312宿舍傳出了呼嚕聲和說夢話的聲音。正兩手互握，置于胸前，心手呼應；左腿直伸，右腿抱環，成彎弓射日姿勢，同時一吸九呼的楊歡睜開眼。見其他幾兄弟都睡著。就輕輕下床推開門，就著走廊里的路燈光，看了看手表，10：43，離上一次融合，已經過去五十多小時了。下了樓，沿著學院大道向西子湖走去。途中偶爾還能遇到一兩對遲歸的情侶。來到西子湖力，楊歡尋了一個燈光照不到的角落，將身上的衣服脫了，藏在一個石凳的下面，慢慢下了水，向湖心走，水漸漸漫過了他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