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措手不及的李昂頓時失去了所有畫面。

金色飛賊釋放出強烈的電磁脈沖，被夷國人裝甲上的觀察裝置吸收，足以是敏感的電子元件過載的強大電流沿著線路一路破壞。監測到眾多元件失去響應的中央電腦自動開始了重啟程序。

“嗚……”

燈火通明的駕駛室陷入黑暗之中，空調停止運轉，空氣也變得悶熱了起來。

耳邊機械的轟鳴聲消失，操控室在黑暗中陡然陷入寂靜。一股害怕的情緒在機組成員的心中傳播開來，砰砰的心跳聲，沉悶的喘息聲，在寂靜的環境中格外突出。

短暫的黑暗過后，應急照明發出幽藍的光芒，照亮了擁擠在機甲中那狹小的操縱空間內的幾人。

瞬間涌出的汗水打濕了后背，精心裁剪的軍裝在汗液的作用下與身體黏在一起，失去了裝飾的作用，迅速的皺巴起來。李昂已經顧不上整理自己的儀容儀表，他死死盯著屏幕上代表機體重啟的進度條，度秒如年！

其實作為夷國的頂尖技術，維京人的啟動過程只需要5秒鐘，但是從未經歷過在戰斗中關機的機組人員還是方寸大亂，不知如何應對。沒有視野，無法機動，不知道那個該死的秦國機甲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何時就會被飛劍破開外甲，扎成與各種碎片混合在一起的一灘碎肉。

死亡不可怕，等死才可怕。黑色死神的赫赫兇名，幽暗狹窄的密閉空間，生死未卜的坎坷命運。李昂小隊還好，另外兩臺維京人中，甚至有人尿了褲子。

距離重啟還有四秒鐘。

李昂，夷國西點軍校的優秀畢業生，夷國第一裝甲師王牌車長，一身耀眼的履歷，輕松完成所有考核項目后被聘為機甲操縱人員。又經過了多次競爭最后脫穎而出成為這臺經歷了特殊改裝的維京人主控員。

不愧為精英中的精英，尖子中的尖子。很快理清思路的他平復急促的心跳，壓下慌張的心情，并通過堅定而有力的發言讓隊員盡量保持清醒。

“別慌！別怕！我們是唯一一個全振金覆蓋的機甲，那個家伙第一個目標不會選我們的。”

“而且，他一定會攻擊曙光女神，因為只有曙光女神是他突圍的障礙！”

李昂越說越自信，兩眼炯炯有神，那股精英人士特有的氣質似乎又回到他的身上，連皺皺巴巴的衣服也掩蓋不住他的光彩照人！

“芭芭拉！”

“在！”

位于下方的機械腿行進輔助操縱師抬起臉，剛剛大量分泌的汗液跟不小心剮蹭到身上的機油融合在一起肆意流淌。未及擦拭，操縱師趕緊抬頭等待長官的命令。被譽為夷國陸軍軍花的芭芭拉，渾不知自己一張俏臉生生變成了花臉。

“還記得剛才大家的位置么？系統恢復第一時間，跳！往曙光女神的方向跳！”

“是！”

“沃夫曼！藏不住了，開啟二形態。”

占了大半空間的高加索壯漢沉默的點點頭。

“松田。”

李昂和一個亞裔的小個子對視一眼，短暫的時間內他想不出什么其他的補充。

“做好自己。”

距離重啟還有一秒鐘。

“都擦擦汗，別給我出現手滑的低級錯誤！我們沒事，老子猜對了！”

進度條終于走到終點，備用的觀察裝置開機，外界的圖像還沒能傳輸過來，機甲就已經在緊咬銀牙一臉嚴肅的芭芭拉操控下，轟鳴著躍起彈向半空。

與此同時，另外兩臺維京人，一臺同樣狠狠躍起，撲向他們記憶中曙光女神的方向。另一臺則大步后撤，肩膀兩側的音波炮升起，做好了控制程沖的準備。

看來，這兩臺維京人的車長也成功說服各自尿褲子的隊員，沒有事先溝通的他們竟然打出了一個精彩絕倫的配合！

然而李昂卻目眥盡裂！

他的面前已經空無一物，曙光女神不在原地！

四處搜索的鏡頭很快找到答案，曙光女神已經靜靜地趴在地上，而那個該死的黑色機甲，蹲在上面。

時間回到五秒前。

在金色飛賊啟動的第一時間，蓄謀已久的四柄飛劍呼嘯著穿過從地面到空中的短短距離。對準剛剛進入冷卻階段的重力炮，順著尚未閉合的艙門。

長驅直入，虎入羊群。

地面上的程沖背部裝甲一片片打開，六根噴口探出。強大的動力使得程沖騰空而起，拖著長長的尾焰飛向半空中的曙光女神。

時間緊迫，程沖完全放棄了維持人類的姿態，由金丹接手的機甲按照最方便的發力姿勢。整臺機甲扭出怪異的姿態，像一個詭異的廢棄人偶快速的曙光女神的機身上爬行。通過手臂中隱藏的兩根破甲錐持續的敲擊外甲。于此同時，緊貼外甲的程沖再次感應到先前射出的四柄飛劍，操縱著飛劍在曙光女神體內亂扎一氣。

曙光女神中剛剛失去視野的機組成員們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就被沖進來的飛劍胡亂的絞做一團肉泥。

失去了操控，再也禁受不住程沖蹂躪的曙光女神打著旋子墜落在地上。

曙光女神010，夷國第二臺超級制空戰斗機，毀于黑色死神程沖手中。

這時高高躍起的李昂才剛剛接收到外界的畫面，看到了程沖蹲在墜毀的曙光女神上的這一幕。

專心摧毀曙光女神的程沖從殘骸上直起身來，對面三臺敵方機甲的應對讓他眼前一亮。不過敵人們的反應越是出色，程沖毀滅他們的決心也越是強大。

別看維京人在程沖面前就是一群弟弟，但換個對象，可就要輪到他們充大爺了。可不要忘了程沖是怎么變成缸中之腦的。

趁著兩臺維京人還在空中的空隙，程沖硬頂著對方的音波炮近身繞至機甲背后。然后在李昂殺人的目光中，硬生生把維京人的頭部拔出，帶出一大串冒著電火花的線纜。

第三臺。

落地后的兩臺維京人再一次做出了不同的選擇，李昂操控的那臺嘶吼著向前，另一臺卻選擇另一個方向揚長而去，居然選擇了逃跑。

已經發起沖鋒的維京人受到了來自隊友的重重一擊。孤零零的身影像是朝著磨坊發起沖鋒的堂吉訶德，縱使驕傲如李昂，也再喊不出什么振奮人心的口號。

“我們…”

在兩臺機甲碰撞到一起前的短短時間，李昂環視駕駛艙內的小隊成員。喉結滾動幾下，卻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

“沒事的隊長。至少，讓他看看咱們準備的絕活啊。”向來寡言的沃夫曼竟主動打破沉默。

看著幾雙期待的眼睛，李昂嘴角翹起，流著眼淚，操縱著機甲撲出。

人們常說，生死一瞬間，思維會變得活躍，會感覺時間變得漫長。有人說這是造物主對生命最后的饋贈。

李昂現在也感覺到時間的停頓。在鍵盤上摁出最后一個攻擊指令的他，居然還有時間在腦海中和隊友一一告別。

松下，跟我一起入伍的兄弟，我們一起操練，一起學習，一起獲得提拔。剛認識的時候我看你不順眼，總是欺負你。那會你心里一定很苦吧？向你說聲抱歉。幼年時，我父母的公司因為秦國人而破產，自此我就非常仇視亞裔。是你改變了我。說起來，明明我是長官，卻總是要委屈你來照顧我，我很不合格啊。兄弟，下輩子，我來當副官吧。

……

芭芭拉，我們自兒時起就是朋友，你從軍校到軍隊，一路追尋我的腳步，現在甚至成了我的隊員。我怎么會不知道你的想法？只是我之前少不更事，參軍后又為了一直出人頭地而忙碌，遲遲未能做好準備，不敢面對你的愛意。平時沒少生氣吧？對不起，其實我也喜歡你。總是躲避著你對我的付出，這次卻要拖累你。好姑娘，答應我，如果有來生，可不要再被我這樣的人給耽誤了啊。

……

還有你，沃夫曼，雖然我們接觸時間不長，你又是出名的話少，可我知道你是一個可靠的戰士。無論是訓練還是作戰，你都能出色的完成我交代的任務。我的要求一向比較苛刻，私下里你沒少偷偷練習吧？聽過你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可惜我們已經沒有時間慶祝了。都說高加索人嗜酒如命，我還沒能跟你好好喝一杯呢。等到了下面，可千萬不要不給我機會啊。

……

李昂越想越難過，壓抑的心情，沉重的大腦，他多想說出來，他多想能再陪陪隊友，他多想能好好的告別。

可惜，沒有時間了。

在最后的最后，李昂怒吼。

“能同你們一起赴死，是我李昂畢生的榮耀！”

未來得及確認戰友是否聽到。他究竟喊出來了？亦或只是腦海中的幻想？

接到了指令后的維京人，四條手臂上的盾牌快速變形旋轉，模擬出盾構機的形態，揮向程沖。

然后被返回的四柄飛劍貫穿體內！

飛劍有如飛舞著的蝴蝶，在維京人內外來回穿梭。

或許芭芭拉是幸福的。因為此刻她與李昂，已經再也分不出彼此。

千瘡百孔的維京人跪倒在程沖面前。頭部觀察鏡中的紅光因為失去電力緩緩熄滅。

程沖抬起手臂撫摸維京人的重甲。“可敬的對手，你們的任務結束了。安息吧，戰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