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畫舫比之前那艘小了很多,船上只有一名船娘,兩名歌女,還有個穿著白袍的書生。劉尋險些將畫舫踩翻,靠著船娘高超的駕船技巧,以及還有那么一點點運氣才沒有翻船,避免了他們這一船人下水去喂河魚的悲慘命運。
兩名歌女嚇得臉色蒼白,白袍書生上前質問劉尋:“你作甚?”
劉尋沒好氣地道:“借船用一用。”
白袍書生道:“這畫舫是暢某花兩貫錢租來的,你說借就借?你果真要借也行,拿一貫錢過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與你一個下人計較……”
劉尋一把抓住白袍書生的衣襟,大怒道:“你再嘰嘰歪歪,老子把你扔進河中去喂王八。”
白袍書生還想理論,見劉尋面帶殺氣,目含兇光,便不敢再爭辯,委屈地說:“要借就借嗎,這么兇干嘛?我暢想暢三郎不是那么不通情達理的人,你要是好好說話,我暢大官人樂善好施,急公好義,上天有好生之德,子曰君子成人之美,孟子曰……”
劉尋把眼睛一瞪:“你還說?”
白袍書生趕緊閉上嘴巴,不敢說了。
行了兩里多路,劉尋讓船娘把畫舫停到岸邊后跳下船,白袍書生怕劉尋去而復返,催促船娘快開船,莫要讓他再上來。
剛才劉尋滿心憤懣不甘,這時站在岸上,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心中不禁茫然起來。
劉尋沿著河岸向前走,河上不斷有喧嘩聲傳來,這一塊地段比較繁華,河岸上聚集了許多高高低低,各具特色的花樓,劉尋心中一動,拉住個路人一問,果然是名揚后世的秦淮河。
那么,這里應該是江寧了。
秦淮河的水綠如茵,陳如酒,河面上縱橫著色彩斑斕的畫舫,畫舫上行走著麗裝艷服的麗人,悠揚的笛聲、空靈的箜篌、纏綿的琵琶,以及詩人歌女的吟詠聲交織在一起,真有種“槳聲燈影連十里,歌女花船戲濁波”的意境。劉尋獨自走在這一片繁華中,有種與周圍極不協調的孤獨。
秦淮河雖然繁華,但是到晚上十二點過后也慢慢沉寂下來,畫舫上的文人騷客、富商巨賈要么和鐘情的妓\女去“春宵苦短”,要么各自回家,游弋在河面上的畫舫像歸巢的鳥兒駛回家,劉尋心里想:人人都可以回家,但我的家在九百年后,永遠也回不去了。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夾棉的短褂,被夜風一吹冷的瑟瑟發抖,于是劉尋再也顧不得感慨,趕緊四下找棲身的地方。
因為要避風,所以他盡量選比較背風的地方走,這一來不知不覺就偏離了主街道,拐上了一條沿河的小路,這里背街臨河,是那些青樓楚館開后門后窗的位置。
劉尋從一座二層的閣樓下經過,頭上突然傳來啊的一聲,劉尋仰頭去看,剛好有一物從天而降,啪的一聲蓋在了他的臉上。
劉尋眼前紅蒙蒙的一片,心中冒火,這還真是人倒霉了連喝口水都會塞牙縫,在臉上抹了一把,將蓋在臉上的東西拿下來放到眼前一看,不由得汗了一把,原來是一條剛洗了的女子的褻褲。
褻褲是什么,就是內褲唄。
“啊對不起對不起,奴家不是故意的!”
劉尋將那褻褲拽在手中,仰頭看去,只見位于二樓的一個窗戶開著,從里面探出半個身子,卻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精致的瓜子臉未施妝粉,清雅嫵媚。
女子滿臉窘迫給劉尋道歉,劉尋本來一肚子怒氣,但是看了這么漂亮的女子,那怒氣都不知不覺跑到爪哇國去了,連忙笑嘻嘻地道:“沒關系沒關系,這樣的邂逅,我還想多遇幾次呢。“
女子低頭啐了一口,把身子收了回去。劉尋手中拿著一條濕漉漉的女人的褻褲,仰頭大聲喊道:“喂,你內褲不要了嗎?”
那女子又探出頭來,對劉尋道:“你稍等會兒。”
沒過多久劉尋就看到位于一樓的閣樓后門“吱呀”一聲開了,女子走了出來,剛才只看了她的臉,劉尋便覺得這女子長得好看,這時真人站在他對面,更覺得對方身材高挑,眉目如畫,有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淡雅。
劉尋很大方地把手中的褻褲遞過去,說:“姑娘,你的內褲。”
女子大窘,把褻褲接在手中,屈身福了一福,說:“多謝小哥。”
劉尋連忙擺手說“不用謝”,還想攀談幾句,那女子已經轉過身,裊裊娜娜地走了。
劉尋有些郁悶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濕漉漉的手,發現懷里沉甸甸的頗有分量,拉開衣服一看,只見腰間還纏著一串銅錢,至少有七八百文之多,抬頭看了看女子窈窕的背影,忽然想道:“老子上輩子對羅靜怡死心塌地,一輩子只有她一個女人,沒想到她竟然給我帶綠帽,太也不值,老子這輩子不做那種好男人了。”眼看著女子就要進門,劉尋連忙追上去道:“小……姑娘,你今晚沒有客人吧?”
女子詫異地回頭,睨著劉尋。
劉尋摸了摸腰間沉甸甸的銅錢說:“今晚我包夜。”
女子熟視劉尋良久,忽然說:“奴家賣藝不賣身,不陪客人過夜的。你要尋樂子,從前門進去,自會有姐妹招待你。”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剛才劉尋也不過是心血來潮,這時見這女子這么有個性,他反而越發想要一親芳澤了,見女子已經關上了房門,后門肯定是進不去了,干脆繞回去從正門進去,他今晚要堂堂正正地包下她。
正門上面掛著一方牌匾,上面寫著“巽芳閣”三個字,進門是一個大廳,和一般的青樓那樣的喧鬧不同,大廳里顯得比較冷清,樓上也很少聽到絲竹之聲,估計這家妓院的生意不行。
老鴇梅賽花正坐在一張桌子后面打盹兒,聽到有人進來馬上精神一震,看清楚是一個奴仆打扮的下人,便有些瞧他不起,冷冷地問:“這位小哥是要尋人還是作樂?”
劉尋斜著眼睛瞧了梅賽花兩眼,見她長得白白嫩嫩,一身細皮嫩肉就像是剛出鍋的饅頭,裹在淡紫色的衣衫里面,鼓蓬蓬的十分飽滿。劉尋拍了拍腰間沉甸甸的錢,大聲說:“作樂。”
梅賽花見劉尋這么有錢,仿佛是剛喝了一劑春藥,笑容像水波一樣在那張肥臉上蕩漾開來,笑嘻嘻地迎上來,媚聲問道:“官人是喜歡胖的還是瘦的、年紀大一點的還是年齡小的。巽芳閣應有盡有,包您滿意。”
小哥是對平民年輕男子的稱呼,官人是一般有點兒地位的男子的尊稱,從稱呼上便能感受到她對劉尋態度的變化。
對這種見錢眼開的人劉尋見得多了,也不在意,大聲道:“我只要一位,便是住在這邊最靠邊的哪位姑娘。”劉尋指了指剛才那女子的住處。
梅賽花一愣,臉上的笑容有些僵,道:“阿月是清倌人,她只陪客人吟風弄月,喝茶唱曲。官人還是另外選一位吧。”
劉尋道:“本官人今天就是來吟風弄月,喝茶聽曲的。”
劉尋見梅賽花還在遲疑,干脆將懷里的錢全拿出來,往桌子上一放,道:“這些是纏頭之資。”
梅賽花見至少有八九百文之多,他們這是家小青樓,消費檔次不高,也足夠店里最紅的姑娘的出場費了,有些為難道:“我家的寶兒也喜歡\吟風弄月,喝茶唱曲,而且無論是姿色還是歌舞才藝都不比阿月差,官人你看……”
劉尋道:“本官人就喜歡阿月姑娘,其他的人誰也不要。”
梅賽花看了看樓上,又看了看桌上沉甸甸的一堆錢,咬了咬牙,叫來一個妓\女去樓上叫人。等了一刻鐘都不見那叫阿月的女子下來,卻下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對梅賽花說:“阿月姐姐說了,今天身上不舒服,就不接客了。讓客人找其他的姑娘吧。”
這小姑娘穿著一身月白色衫子,身材苗條,聲音甜美,全身上下無一處不俏,她說完眼睛往劉尋身上滴溜溜一看,劉尋便覺得打心眼里歡喜。
梅賽花為難地看著劉尋,道:“官人你看……”
阿月不肯見他,明顯是看不起人嘛,劉尋對梅賽花道:“大姐稍等一會兒,我親自去她房中請。”說完對那小姑娘說:“請帶路。”
小姑娘笑嘻嘻地道:“阿月姐姐脾氣很大的,你確定要自己去找她?”
劉尋道:“什么也阻擋不了我泡……嗯,對阿月姑娘的愛慕之心。”
小姑娘見梅賽花沒有反對,便對劉尋說:“那你跟我來吧,但是你只能給阿月姐姐說是你跟蹤我,可不能說是我要領你去的。”
劉尋點頭道:“好。”
劉尋跟著小丫頭上了樓,走到最西邊的一個房間前,小姑娘讓劉尋往旁邊躲一躲,自己上前敲門說:“阿月姐姐,我是蓼蓼。”
叫阿月的女子打開房門,蓼蓼側身閃了進去,說:“幸不辱命。”
阿月道:“媽媽沒說什么吧?”
蓼蓼道:“沒說什么,就是臉色有些不好看。”
兩人在房間里說這話,蓼蓼故意沒有閂門,劉尋便很不客氣地推開門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