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我是鐵豹，我有急事來報告，”鐵豹帶著老三和阿姐，來到混江龍休息的房間門口，拍了拍門，向里面喊道，

“咳咳咳，豹子，現在幾點了？有啥事，明天說吧，我需要休息，”拍了很久，正當鐵豹懷疑里面沒人的時候，從房里隱隱約約傳了一個聲音，

阿姐的眉頭皺了起來，這個聲音聽起來很虛弱，雖然也是蒼老，但怎么聽起來怪怪的，不像是自己熟悉的那個混江龍的聲音，她抬頭看著鐵豹，后者卻沒有異樣，鐵豹依然很恭敬地向里面說著話，恐怕他的心里此刻完全都是怎么盡快把阿姐送進去實行計劃吧，她想著，

“老爺子，是我們有了那個叫林安寧的女人的下落，不過，那個阿姐要當面跟你說，我只好把她帶過來了，”

“咳咳，她終于肯開口了么？”里面的聲音帶著懷疑和驚訝，終于開口放行了，“讓她進來吧，豹子，你還是候在門口吧……“

“可，老爺子，這個女人很危險，萬一……”鐵豹一幅貼心的表情，她在旁邊撇撇嘴，這么晚，還隔著門，做這種惡心的表情給誰看？

“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讓她進來吧……，咳咳……”

“是，”鐵豹迅速地給阿姐遞了一個眼色，然后伸手推開門，阿姐沒有對他的表示有任何的回應，昂著頭，邁進了門里的那一片漆黑。

門在身后關上了，她閉上眼睛，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僅僅用耳朵來捕捉周圍的信息，她知道混江龍早年就有個怪癖，從來不喜歡光明，在他住的地方，通常都是毫無光明可尋，所在，在這里，眼睛能起到的作用很少。很快，她的耳朵就聽到了右前方不遠處有一些不自然的呼吸聲，像是有人刻意在控制呼吸，又像是在拼命的壓制著咳嗽，反而讓那里傳來的聲音在這片空寂的空間里顯得不自然，

“老鬼，你的毛病還是沒改呀，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要躲在暗處陰人么？”她閉著眼睛循聲慢慢靠過去，手里握著鐵豹給的一根鐵刺，語帶譏諷，

“咳咳，阿蘭啊，這么大歲數了，你這損人的毛病怎么就不知道改一改……，咳咳，我也沒想躲著啊，一直躺著呢……”

“閉嘴，我什么時候同意讓你喊我的名字了！你這個不講信用的老鬼，我要了你的命！”她似乎被點中了穴位，忽然嘶聲吼了出來，也放棄了小心謹慎的行動，直接舉著鐵刺，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沖了過去，

“噗嗤，”因為羞憤引發的力量讓阿姐以一個連自己都不能相信的速度沖到了一個木床旁邊，緊接著，手里的鐵刺就狠狠地戳進了一個人的身體里。她愣住了，這一切竟然進行的如此順利，意想中混江龍的頑強抵抗和老九的阻擋，都沒有出現。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還抓著鐵刺的尾端，直到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鐵刺流到了她的手里，隨后面前的那個人，身子萎頓下來，斜斜的倒在床上，連一聲都沒吭，她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刺中了他，十幾年來，連做夢都想著如何將他千刀萬剮，如何親手砍死他，如今一朝實現了，而且是如此的簡單，一時間，她還是無法接受眼前這個現實，

“哈哈，哈哈，老鬼，你終于死了，終于死了……，哈哈，死了……，嗚嗚，你怎么就這么死了，嗚嗚，可惡，你怎么就這么輕易的死了……”

她又哭又笑，笑聲中帶著壓抑的哭聲，如果此刻房間里是亮的，就可以看到她一臉的笑容，卻是滿臉的淚痕，她又沖上去，伸手在床上胡亂地摸索著，終于摸到了那個人的臉，黑暗中，她手下的感覺是一片冰冷，剛死的人怎么會這么快變得冰涼，這本來很正常的常識，她已經無法意識到，只剩下滿心的悲傷，

“老鬼，你，你怎么就不知道躲一下，你上次不是很好的躲開了么，難道，難道我真的把你傷的很重？讓你無法躲開……，嗚嗚，都怪我，怪我，”

“咳咳，那你還允許我喊你的名字么？阿蘭……”

“嗯，好吧，你喊吧，只要你不死……，啊！你，你是誰？”情急之下，她下意識地答應了對方的要求，卻在下一刻反應過來，死人怎么會說話？

阿姐立刻放下手里的人，退后了幾步，離開床一段距離，心里卻是無比的慌亂，她明明刺中了一個人，而且那個人已經倒下了，手里那散發著濃濃血腥味道的液體不會作假，那，那么，剛才和自己說話的那個聲音是誰？

“阿蘭，連我的聲音都認不出了么？都十幾年了，怎么說，你在我身上也戳了好幾十個洞了吧，這份關系，我想你應該牢記在心里才對啊，”

阿姐聞言更是恐懼，那個聲音明明是混江龍的，可他不是剛剛倒在自己手下了么，饒是她平時膽子比男人還大，這個時候也是汗毛倒豎，忽然，她看見眼前亮起了一個打火機的亮光，一個有些佝僂的身影站在床前，而火光下面的床上，確確實實躺著一個人，胸口還插著一根鐵刺，身下的床單被血染了一大片，她不由顫抖著抬起手，指著他，說道，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當然是人啊，阿蘭，你看，這不是我的影子么？”混江龍指著身后映在床幔上的一個隨著火光晃動的影子，“這個不是我，我還活著……”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姐看著站著的混江龍，又看著他手指著的那個床上的人，驚魂未定，

“先不說這個，我終于還是看到你對我的關心了，阿蘭，這一刻，我等到頭發白了，背也陀了，你再不給我答案，我就要入土了……”

“哎，我也是直到那一刻才意識到心里對你還是放不下，老鬼，這一輩子，我和你的冤孽算是算不清了，”阿姐聞言，頹然坐在了身后一把椅子上，

混江龍說的對，剛剛在意識到他死在自己手上的一剎那，她的心竟然有了一種撕裂般的痛楚，讓她恨不得剁下自己的手，然后追著去給他賠罪，也是在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十幾年來，心中的恨，原來只是愛的另一種表現，這也是她忽然再次聽到他的聲音后，雖然驚慌，但內心卻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她累了，多年來的執念，在幾秒鐘內化為烏有，一時間，她無法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

混江龍熄掉了火機，慢慢地在黑暗中靠近她，然后將手放在了她的肩頭，她微微一顫，隨即還是沒有掙脫，依著他輕輕地揉著她的肩膀，

“這么些年來，我一直想找機會和你解釋所有的誤會，可每次見面，你都是拼死的架勢，我無法開口，五年前，你神秘的失蹤，我甚至有了立刻退隱江湖，去尋你到天涯海角，只是，冥冥中，我有一種感覺，你一定還在暗中注視著我，因為，我不死，你不會離開……”

阿姐身子一抖，沒有說話，還是聽他繼續說下去，“我知道當年在我們大婚前夜，你看到了那一幕讓你感到了奇恥大辱，從而憤然離開我，”

“難道不是么？你這個負心漢，居然還是在我們的婚房和那個女人……，我實在無法啟齒，哼！”阿姐一下子甩掉他的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阿蘭，那個女人我根本不認識，當時我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一片胡言，事后，我明明看到你給了她一大筆錢，還護送她出國，要不，我早就殺了她！”

“阿蘭，無論她是誰，我畢竟毀了她的清白，我護送她，是不想你因為這個背上人命官司，這，不值得，你聽我解釋……”

“好，我就聽你怎么說清楚，如果還是謊言，我今天就算是拼死，也要殺了你！”阿姐激動地指著他說，卻是色厲內荏，心中第一次想聽他解釋，

“事后，我查了很多年，終于在前一段時間，偶然收到了一封來自國外的信，這才真相大白……”

“國外？你是說當年那個女人？”

“就是她，你先聽我說，我和她早已不來往了，”混江龍好言安撫住阿姐，繼續說道，“原來，這一切都是老九搞的鬼，他當年卻是在暗戀你……”

“老九？這怎么可能！”她怎么也沒想到，從小好的不能再好的三個人中，唯一一個大哥形象的老九，竟然會暗戀自己，“你是說……”

“對，老九一直暗戀你，卻無法從我身邊奪走你，所以，他那天給我下藥，還安排了那個女人在我床上，后來，再特意讓你看見……”

“為，為什么他要這么做，為什么，為什么……”阿姐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不停地問著自己，

“我發現了這一切，跟他對質，誰知道他惱羞成怒，竟然在背地里拉起了一幫人，準備奪我的位置，結果，那天，他們陰差陽錯的把你抓了來，而且，你還是和之前一樣上來就對我動手，我也就將計就計，被你刺中，趁機讓那些人都跳出來，只不過，你那一下還真狠，如果不是我常年在身上穿著東西，恐怕，那個時候就一命嗚呼了……”

看著混江龍輕描淡寫的說著一切，阿姐卻知道，那個場面一定是險象環生，而她自己也充當了那些人的一枚棋子，她有些抱歉地看著他，

“那后來呢，床上的那個人，是誰？”她這才想起來床上還有一個“死人”

“那個是老九，”混江龍的聲音暗淡下來，帶著濃濃的悲傷，“他當晚就借著探病的名義接近我，然后下手，最后被我反制，掙扎中，他心臟病復發，結果就……”

“什么！那，那你為什么讓我刺中他，即使他已經死了，也是我大哥啊！”

“我那個時候哪知道你那么快沖過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你的鐵刺已經插進去了，也幸虧我當時是躲在他的身后……”

“哎，原來事情竟然是這樣的誤會，大哥這么做，我無法理解，可人已經死了，卻被我插了一刀，這……”

“我還是要感謝大哥被你刺了那么一下，否則，我到死都不會得到你的諒解了，你說呢，阿蘭？”混江龍走到她的身旁，溫柔的說道，

“也是，那我們要好好安葬大哥吧，哦，對了，你的傷？”阿姐看向他的胸口，語氣中帶著擔憂，

“一點事沒有，我那些都是裝給外面那些人看的，你看……”混江龍站直了身子，使勁地做了幾下擴胸，連背都挺直了，哪里有駝背的模樣，

“你個老鬼，果然還是和當年一樣狡詐，”阿姐放下心，調侃了一句，隨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門外的人，你都知道了？”

“哼，就那個狼崽子，也是該下藥的時候了，”混江龍語氣冷了下來，轉向了門口……